光錐外的風箏 第五十一章 前方
既然娟兒被這位白面犬惑了心神，該作黑臉的人有且只有一位。
「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段宏問出心頭上盤桓已久的問題，他對修銘的身份有一定了解，但並不了解修銘的能力。
修銘略作思考，他並不想暴露自身的太多能力，簡答道：「是氣味，無論在哪裡我都能聞到娟兒的氣味。」
段宏感到震撼「無論是是哪裡？沒有距離的限制嗎？」
「不是完全沒有，但這個距離在同一片空間裡是非常大。」修銘解釋道。
「那麼像是在五名城與風星這樣兩處空間呢？」段宏聽出了他想表達的意思。
「沒錯，真正能阻隔我氣息感知的事物很少，空間本身的壁障算是一個。」修銘無奈道，他不想解釋這麼多，但耐不住一位耳子的好奇心。
「你走出五名城後，聞到了娟兒的位置後，就這樣自己下來？你是如何做到的。」段宏還是疑惑於修銘是如何追上他們的，畢竟這裡是一處風構物的內部，即使是他能透過氣息找到娟兒的位置。那他又是怎樣過來的，他們這一路也兜了不少圈子。而他好像是直線抵達？
「差不多，我不會飛，對你們無關緊要的引力干擾，卻會對我產生很大的影響，我是利用這些引力自身的拖拽。不過你們可能沒有發現，有時引力源與風眼是重合的，例如這處雲島。」修銘解釋道。
「所以本質上我們是飛到這裡的，而你是掉下來的。方式雖然不同，但終點卻巧合達成了一致。」段宏分析道。「很好。」段宏沒頭沒尾的表達了一句認可。
「嗯？」修銘。
「哦，我的意思是你是個例，是一個驗證超感理論的個例。」段宏解釋道。
「超感理論？」修銘自然不知，隨後段宏又重新向他闡述兜售了一遍半桶水的理論架構。
修銘聽後也眼前一亮，對這個漆黑之人也多了幾分意外。他邊思考邊說：「你的核心論點是超越感官極限的某種特質，既連接了我們每一個體，也連接了這裡的所有空間。」
段宏錯愕一下，隨後眼睛裡修仙人也變帥了不少，坦誠道：「其實我沒有看到你說那麼核心，如娟所說，我所做的事情是對現有現象的總結，是有物無論的填補。你總結的很好，比我說的更好。」
修銘聽完段宏的說法後，更加明白這套理論，可能是五名城與諸多混亂時空的一種解法。「不用過分自謙，這套理論能夠圓滑的進入了諸多迥異的體系，並能夠為這些體系都加上正面的註腳。在五名城，你做的事情可能比你想像的還要重要。」此時的修銘，身上人味好像都淡了一些，冰冰涼涼的，近在眼前卻好似虛幻。
段宏臉有些發燙，他不太適應這種狀態，趕緊轉移話題：「說你呢，別想繞到我身上。像是你說的那般，你是抵達風星後，就能獲得風星的所有的氣息嗎？沒有遲滯？」
一旁的施娟兒眼神變得有些古怪，但是啥也沒說。
修銘道：「好像沒有。」
「那你現在也保持這種超感？」段宏看著他挺拔的鼻頭，像一座刀削的雪山。
「嗯...應該算是，一呼一吸間氣息在我與風星中流轉，而我尋找時並不需要對外界求索，只要卡住這個門戶就行。」修銘也在適應著超感這個新詞，試圖以此重新闡述著自身的狀態。
段宏點了點頭。心中有了一定的成算，這是個好消息，他的想法可能是對的。
他有些羨慕道：「這便是你與五名城人的一個區別，你的超感是被動的，而五名城人的超感開啟，都是主動且短暫的，也需要閻浮樹的輔助。你卻什麼都不用做，只要正常的呼吸就行，便能永遠保持著與各個空間最底層的連接。」
「你很聰明，這般快便這麼懂我啊。」修銘無奈道。
「還不算，你身上的謎團還有很多，我們看你就像是看海面上的冰山，對你的探索還需要很長的過程。」段媽媽不經意間也發出了逆天言論。
一旁早就不爽的醋罈子終於爆發了。施娟兒拉開越走越近的兩人，不陰不陽地說道：「懂那麼多有什麼用？看路吧。」
「是啊是啊，看路。」老方也附和道。
四人步伐也有所加快，於這邊雲島中進行無邊也無具體目的的跋涉。
「對了，你不能直接聞到前面有什麼嗎？」段宏遠遠地喊道。
「不行，任何一個世界的氣味都很駁雜，我需要先記住相應的味道，才能從中分辨出百萬分之一有用的部分。」修銘也向落後幾步的段宏喊道。
「明白了。就是沒有這方面的能力，真是浪費那麼好的稟賦，明明可以開全圖，最後只有一條無聊的任務線。所以才會只是犬嗎？而不是三眼二郎」段宏的聲音說到後面變小了，修銘只聽到了前半段。
「你後面說什麼？」
「沒什麼。」
......
隨著他們的深入流沙雲島也產生了變化，鬆軟的腳下地面，也變得緊密一些。
而且這一路行來，他們也發現所走的路上不是平路，身後涉過的足跡還未完全消失，其形狀像是一道道弧形的天路。
只是這種弧度變化，在離得近看時，並不明顯。
施娟兒本來只想直去直回，純粹依靠身體的記憶能力，這對其他人有難度，對她只是平常。但是這弧形的形狀還在緩緩地改變，這便讓她一下子也不是那麼自信起來。
她隨口問道：「小咕咕，你能找回大咕咕吧？」
小咕咕呆呆地看著她，一幅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的樣子。修銘也聽到了她小聲的提問，安慰道：「沒事，我能找到，這不是還有小咕咕在這，我聞下它的氣息就行。」
「也是，還是你比較厲害。」施娟兒溫柔地應道，像極了一個懵懂無知的小姑娘。
也因為這回地面的曲度，他們的視線被遮蔽很嚴重。
向前看去的一望無際，實質上也是一種錯覺，有些不尋常的地方，直到他們進入之後才穆然發現。
......
「等下，前面的氣息變得閉塞起來。像是一個死胡同。」修銘拉住了施娟兒的手臂，四人都停下了腳步。
「死胡同？可是風崖本身就是一個死胡同啊。」施娟兒不解道。
「嗯，可是前面的感覺，比身後還要閉塞。」修銘也有些困惑，事實上他對自身的感知有時也理解不能。
「死胡同中的死胡同？是死中加死，還是負負得正。」施娟兒有些雀躍，尤其是說『死』時。
「閉塞？是你嗅不到前方了？還是嗅出了一個讓你感覺閉塞的空間？」段宏精確的問道。
修銘斟酌了一下，回道：「應該是後者。」
「哈~哈~這有什麼不同嗎？」老方喘著粗氣問道。
「如果是前者那我們可能到了一處關口，後面可能是另外一處空間，隔絕氣息的是世界本身的壁障。如果是後者，那麼前面便還是處風崖內，只是構造物或是其他因素導致的表面閉塞。」段宏分析道。
修銘自然也知道其中的差別，只是相比較而言，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斷。而且他已經確定是後者，他們仍然在風崖底部的流沙雲島上，只是正在被進入更深處的過程中。
而且他已經感覺到，隨著時間推移，這種閉塞感正在變得的濃郁。像是一口麻布袋子緩緩將幾人裝入其中，即使眼前沒有任何的變化，他們身後的氣息之路卻已經開始潰散。
換句話說，此時他們也不用考慮了，這處秘境已經主動將他們包裹其中，向著他們走來。
修銘馬上向其他人通報了這一情況，小隊幾人也開始警惕起來。
這時施娟兒看向了段宏，幾次配合後，他們之間早已產生了一些自己都難以察覺的默契。
段宏搖晃著自己的墨水腦袋，從耳畔邊摔落下幾滴墨汁，經過紅房休整後，他已經恢復了一定的墨水儲量。沒錯，這玩意真的是他腦子裡的分泌物，他只要在思考就會分泌這種特殊的液體，平時不用時會儲存在耳蝸內側的兩袋墨囊當中。對於段媽媽來說，腦袋進水是一種客觀現象描述，而且不能沒有這墨水，會缺氧的~。
墨水遇到空氣便急速膨脹成聆中小人，還是與上次一樣，一共七八個，二三為一組。小人不僅是他腦子裡的墨水，還會順帶吸收一點靈性或糟粕，這些小人就像是他的影子，一定程度上它們還是他。也不是他不想多招呼幾隻出來，而是被這些小人吸多了，他就會降智。七八個小人，便是段宏目前對於自身能力，與自身靈性之間的平衡數量。
小人歡快的跑了出去，其中一隻不出意外的迷路了，搖搖晃晃的向著施娟兒走過來。段宏像是早有預料一樣，迅速一腳出去，及時糾正了它的路徑，並且這一次成功控制了力道，沒把它踢散。
現場霎時間充滿了歡騰的氣氛，一點也不沒了即將陷入險境的緊張，小咕咕像是在看一齣好戲，開心的轉著圈圈。
丑角聆中小人，分了兩三個方向，以各種不同的姿態疾馳出去。
它們將變成段宏的耳朵與眼睛，將它們所感知到的一切傳遞給他。這是一種與眾不同的身臨其境，是段宏自身超感的運用。與修銘的廣域模糊感知不同，段宏的感知的事物更加清晰且具體。但是它的使用範圍，卻遠比修銘將整個世界放在鼻尖，要小很多。
小隊的偵察系統也再次升級，現以覆蓋廣域探知的修銘，相當於雷達。中長距離遙控探視監聽的段宏，相當於無人機。以及最後負責的短距離先鋒偵察任務，或是作戰任務的施娟兒。
三個層級，彼此有覆蓋交疊，也有彼此支持。將他們的感知，逐步擴展到身體之外，形成一個簡單版的全域感知體系。
段宏一直在通過語言，轉述著聆中小人的感知。
「為了幫助你們理解，我給三組小人起了個代號。」段宏道。
「什麼代號？」施娟兒好奇道。
段宏看了一眼修銘：「虛犬組。」又看了一眼方寸錦：「樹懶組。」最後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墨龍組。」
「噗呲~哈哈哈哈哈~」施娟兒雙手交叉托著自己的手肘，手肘上擱著一片弧度，聽完後手一滑錯開出去。整個人一下子被重擔壓得前彎下來，在那裡狂笑不止。好像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她一般不會笑得這麼誇張。
修銘臉上沒有表情，還有一絲淡淡地微笑，好像沒有聽出某人的暗喻。方寸錦左看看笑得沒了儀態的施娟兒，右看看一臉神秘的段宏，雙眼中好似有些困惑。
「虛犬...墨龍，呵呵。」修某人記下了，仙人報仇，從不過夜。
段宏還在通報著。
「左側虛犬組，跑出去五里地，被一處坑洞攔住，正在尋找繞過的近路。這組太笨了。」
仙人不動怒，回頭打破他那破墨水頭。
「右側樹懶組，一隻意外解體，耽擱了前行的速度，目前才跑出去二里地，這組太慢了。」
方寸錦看娟兒笑，也在跟著笑哈哈。
「正前方墨龍組，已經跑出去八里地，目前沒有任何異常，四處儘是荒蕪乾燥的流沙絮狀物。該組已經成功確保了前面路上安全，可謂是居功至偉。」
段媽媽還在那裡夾帶著私貨。
修銘一邊聽著他的報告，一邊將他所言的大概路線，在地面上描繪出來。同時他另外一套感知，也在一個無實體的維度上，靠近著代表著整個風構物風崖的一團氣息。
他的感覺不太好。
因為他自身的兩套感知，在彼此矛盾。
眼前他們一直在一片開闊的雲島上行走。
同時也在另外一個世界中的他，卻能透過仙人的感知，發現他們都在下降，根本不像是在一片平地上行進。
這說明了他的感知中有錯誤。或是眼前，或是仙聞。
他的感覺馬上便被驗證了。
段宏臉色一變，他感知中的走的最遠的墨龍組小人，一瞬間都消失了，但小人消失前的最後一眼，讓他看到了一些東西。「我看到了，這裡不對勁。」
「看到了什麼？什麼不對。」修銘追問道。
「方向不對，我們不是在島面上跋涉，而是一直向著下走。
而我們看到的坦途，是一片超過我們感知的碗狀流動沙坑，而我們一直在坑底，卻帶著整個沙坑步向深淵。」段宏說了有點長，施娟兒也有些疑惑。
修銘卻明白了他的意思，因為他還有另一套感官的佐證。
他目光深邃地看向前方，也是看向下方。「我們都忘記了風星重力微小且混亂，那麼它的地面成因便不會再是重力束縛。這裡的地面很可能本來就是無序的，也不會是上天下地的結構。
沙坑是我們的到來才出現，還是有什麼東西在誘導我們？是意外，還是陷阱？
無論是什麼吸引富集了這處雲沙島，甚至是造就了這處風崖的東西，我們可能馬上就要見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