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020至 第八十二章 停戰

    「袁磊，我和小遙的意見是不必再打，這場戰爭無論輸贏，我們勢必都會耗費大量的已有資源，這樣一來，我們將難以抵抗可能會出現的銀河系大災難。克魯人的出現不是偶然，或許沉睡的普渡人已經甦醒了。如果我們再執著於星球間內部的相互消磨，受到損失的終究是我們自己。」周星辰一邊彈琴一邊對袁磊說。

    「所以你們的意思是，我們放棄戰爭？」袁磊剛剛收到袁斌和陸皓凡兩方反饋的信息，現在穆孝文失蹤，他對青合族不得不多了一層提防。

    「應該說是與千葉星球議和，他們無非想要的是資源，而不一定是我們的資源，我們可以藉助青合族的力量，將其他低級星球的資源補給到千葉星球，這樣一來，既滿足了千葉星球的條件，也可以將青合族合理納入我們的管轄。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面對這場戰爭，最合理的解決方案。」周星辰當年與陳遙、袁磊一同進入銀河艦隊，只有他在五年間成為少尉，其餘二人皆是護衛長，他的心思縝密，眼光獨到，如此可見一斑。

    「我相信你的判斷。我們確實一直處於戰爭的下風，等到千葉星球大獲全勝之時，他們所提的條件恐怕要比現在嚴苛十倍。」袁磊沉默了半晌，肯定了周星辰和陳遙的想法。

    「剩下的事情交給你和小遙處理，我還是回我的武陵大陸彈琴聽曲去了。」周星辰蒼老的聲音漸漸消失在袁磊耳畔，等到袁磊回頭尋找他蹤影時，只看到房樑上一串淡棕色的風鈴。

    「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該做的要等袁磊來做。所以……你到底是誰？」周星辰的琴音漸弱，對面的敲擊瓷器的聲音漸強。一個和周星辰年齡相仿的老者正端坐在一圈大小不一、形態不同的瓷器之中，這些瓷器正是老者演奏的器樂。不過奇怪的是，從表面上看，老者並沒有動手敲擊瓷器，但這每一聲曼妙的音符又的的確確是由這些瓷器發出來的。這些瓷器有的呈開口式圓柱體，有的則是封閉的球體；有的內部裝有液體，有的則是空的；有的高度不足五厘米，有的則有一米之高。原來，周星辰和這位老者都沒有用手或者現實中的力量來彈奏或敲擊樂器，而是用自己本身的控制之力，來操縱這些無生命的物質的運動。因而這些樂器實則沒有發出聲音，卻讓周圍所有的人感受到動人的音律。他們的控制之力已達巔峰，甚至有超越巔峰之勢。

    「多謝周老鼎力相助，為瑞特里星球免去了生靈塗炭之災。」老者的聲音微弱，卻穿越過琴音和器樂之聲，一字不落、清晰的，傳入周星辰的耳中。早在半年之前，袁磊親自找到周星辰前的幾晚，周星辰便先接待了這名老人，此後的一切，都是按照老人和周星辰的計劃悄然進行。他們的目的則是讓袁磊提前結束瑞特里星球和千葉星球之間的戰爭，為瑞特里星球的休養生息贏得時間。此時，老者已經從瓷器圍成的圓圈之中坐了起來。

    「周老的恩情，沒齒難忘。老朽不過是青合族一閒散之人，受族長之託來此處結識一良師益友，姓名之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老者笑起來時，眼角的皺紋也變得親切起來，和他冷漠嚴肅時的神態形成鮮明對比。

    「原來，你是青合族人，也罷，我早該有所預料。除了青合族人，又有誰能擁有這麼強大的控制之力。與你合奏一曲，實乃人生一大幸事，希望日後亦有緣相見。」武陵之主，周星辰最擅長的便是控制之力和音律之美，而站在他對面的老人，這兩項能力都不在他之下，他當然生出惺惺相惜之情，這也是他幫助老人的原因之一。人生得一知己，夫復何求。

    「既然如此，老頭先走一步，等待袁磊將軍的好消息了。」老者消失的時候，周圍的一圈瓷器隨之化為碎末，消散在風中。周星辰的眼睛一爍，暗暗為自己的決定感到慶幸。

    「族長？族長？衛大哥，衛大哥，你醒醒。衛大哥……」小夜看到安臣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五位長老都各司其職，沒有人在族內，便一個人把安臣拖到了床上。雖然安臣看上去有一米九那麼高，但是小夜發現他的身體比自己也沉不了多少。「衛大哥，你怎麼了？你別嚇小夜……」小夜看到安臣手上一大片傷口，於是幫他再次清理、換藥，然後竟然趴在他床邊睡著了。安臣的能量消耗過大，所以陷入了昏迷，在冰茫的自動治癒下，他很快醒了過來。

    「小夜？」安臣把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小夜扭了一下身子，瞥見安臣明亮的藍色雙眸，「族長你醒了？你沒事吧？」小夜揉揉眼睛，把手貼在安臣的額頭上。

    「沒事了。你怎麼在這兒？」

    「我來向族長匯報工作，我們的資金目前已經比你當初給我時，又增加了兩倍，怎麼樣，還滿意嗎？」安臣的手貼著小夜輕柔的絲髮，摸了摸她的頭，「小夜做事，我怎麼會不滿意？對了，從貝倫迪卡那兒把我們的錢都拿回來吧。」

    「都拿回來？出什麼事了嗎？」小夜近來因為族內的資金問題，和貝倫迪卡有所接觸，才發現這個人並沒有傳說中那麼奇怪和詭異，即使自己還沒有見過他的真面目。

    「沒什麼事。我親自去找他就是了，還有，我們可以著手準備恢復之前的機械交易了，不過這一次，我們可以由地下轉入地上了。」安臣疲倦的面容終於染上一絲輕鬆，小夜點點頭，她對安臣充滿了信任和依賴，這種感覺就像親人一樣，沒有原因。

    瑞特里星球突然宣布停戰議和的消息迅速傳播，各個星球各有打算，作為直接受益者的千葉星球對於這個結果最為滿意。試想沒有青合族的幫助，他們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逼得瑞特里星球提出議和。

    「老皇上，你應該很清楚現在的形勢對你、我都是最有利的。如果再打下去，把瑞特里星球逼急了，他與其他高級星球聯手，我們也不是對手。況且，到現在為止，我們都已經消耗了不少的資源。」銀葉勉強點點頭，只要安臣在，他們無法動青合族，也無法動瑞特里星球。青合族是一支異常強大的力量，如果放他們併入瑞特里星球，無疑使得瑞特里星球的實力空前膨脹，千葉星球想再從這裡討到好處便不太可能了。但顯然千葉星球卻無法永久與青合族合作，只能寄希望於和他們維持良好的關係。

    「小族長的如意算盤打得可真響，既然如此，只要你們把先前承諾的資源交到千葉星球，我們便不再騷擾瑞特里星球，立即退兵。」銀葉的千葉皇室之所以一直固若金湯，其中一個原因便是銀葉不是一個貪心的人。

    安臣根據青合族與千葉星球的協議，代表千葉星球和瑞特里星球進行談判。協議的內容由安臣撰寫，銀葉及其皇室成員過目審核，最後青合族派出五大長老作為談判代表出席議和大會。協議的主要內容分為兩部分，一是青合族的歸屬問題。安臣要求中央處理中心向大眾公開兩百年前的滅族真相併致歉，戰爭結束後，青合族正式回歸瑞特里星球，且作為一個獨立核心區，與武陵大陸、星魂林、七色谷平級。二是千葉星球的資源供給問題。安臣的機械交易將在瑞特里星球合法化和公開化，並成為青合族為瑞特里星球做出的資金資源貢獻之一，在五十年中，將免費、不計任何報酬地為千葉星球提供資源，作為這一次戰爭失敗的代價。

    五大長老在談判過程中，又詳細向袁磊等人介紹了安臣機械交易的要素和原理，包括低、中、高級星球的不同需求及相應供給，曾經與安臣進行過機械交易的星球等。中央處理中心情報系統的管理人員無不聽聞色變，一個系統完善的地下交易市場居然在他們尚未察覺之下，存活了兩年之久。

    「怎麼不見青合族族長？」袁磊對於行政和經濟事務不感興趣，他唯一注意到的是這樣重大的場合，安臣竟然沒有出現。自從見過安臣的畫像，袁磊便對他的身份有一定的懷疑，加上穆孝文的失蹤，他心中的疑惑更濃，但迫於他沒有親眼見過安臣，所以對他的身份更是無從探聽，他不得不說這個人心機頗重，詭異飄忽。

    「將軍還記得死去的莫利文嗎？」言學金看向袁磊的眼神有些冷漠，袁磊想到了答案。安臣怎麼放得下這個無辜犧牲的女孩，他無法原諒陸皓凡，無法原諒袁磊，更無法原諒自己。他不來，也是給自己一個下馬威。於是，袁磊安靜地閉上了嘴，以免再給中央處理中心難堪。

    「小蒙，你還在為這個姑娘難過嗎？」貝倫迪卡拍了拍安臣的肩膀，安臣放下手中的身份證晶卡。

    「怎麼能不難過，如果不是因為我把她帶回青合族，她怎麼會這樣的死去……」安臣已經從貝倫迪卡這裡把所有的錢都轉移到自己的賬戶上。

    「但是沒有你，她也不會感到真正的歸屬感。沒有你，她就沒有家。她也不會為了家族情願犧牲自己的性命。如果我能在她臨死前的一秒見到她，或許我還能夠有方法讓她復活，不過現在，一點希望也沒有了。人死不能復生，再強大的科技也不可能顛覆自然規律，你明白我的意思。」貝倫迪卡給安臣注射了一劑藥水，「我沒有辦法讓你體內細胞的變異停止下來。」

    「我明白，沒什麼。你剛才說如果你能在金海哲臨死前的一秒見到她，或許有方法讓她復活，是什麼意思？」安臣收回自己的胳膊，他右手手背上的一大片傷口已經在貝倫迪卡的特效藥的作用下，恢復了一大半，現在只剩下一大塊淡色的傷疤。

    「靈魂磁卡。」

    「靈魂磁卡？」安臣捂著太陽穴，倒在貝倫迪卡的懷裡。

    「你怎麼了？」普通的痛感根本不會讓安臣有這麼大的反應，而現在他狠狠地握住貝倫迪卡的雙臂，才不至於自己發出吃痛的聲音。「小蒙，是不是你的記憶深處對於靈魂磁卡這個概念有特殊的印象？」

    「我不知道，」安臣的手指一松，「我沒事了，靈魂磁卡？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東西。」

    「靈魂磁卡，是一種虛擬磁卡，他可以複製我們的性格、思想、思維、情感、意志、意識等除了記憶和肉體以外的，一切人類所擁有的東西。所以從一定程度上來講，他複製了……我們的靈魂。這也就意味著，一個人的肉體可以死亡、衰老，和腐爛，但一個人的靈魂卻可以通過反覆的複製，轉移到另一個肉體上去，而獲得重生。」

    「那豈不是可以得到永生？或者複製和自己完全一樣的一群人？」安臣盯著貝倫迪卡和自己一樣冰冷的眸子。

    「不是。靈魂磁卡有使用次數的限制，不可能無限複製。這和被複製者的意志有關係，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目前銀河系中應該沒有人成功使用靈魂磁卡。」如果靈魂磁卡成功，這意味著一個人可以通過器官移植和複製，製造一個和自己外貌完全相同的人，接著使用靈魂磁卡。這樣除了記憶之外，他可以體驗真正的輪迴。更可怕的是，人類可以創造幾個，甚至十幾個，幾十個自己……

    「靈魂磁卡最多可以使用多少次？」這是安臣最關心問題。

    「我和我的科學家經過計算，得出的最為理想狀態下的極限時間是……兩百年。」兩百年，為什麼偏偏是兩百年。安臣笑了一下。

    「你怎麼了？」貝倫迪卡察覺安臣的異常，摸著他的頭髮問。

    「沒事。對了，幫我查一個人。」安臣並不反感貝倫迪卡的安撫，把信息單傳給他。

    「曇合醫生？」

    「對，穆孝文現在在這個人手裡，他說自己是安曉凡的私人醫生，他知道實驗的內容。」貝倫迪卡全身散發出一股寒意，「你相信他嗎？」

    「不好說，所以讓你來查查，他和我約定半年後相見，他的話，我能信還不能信？」安臣用手一掃，收起了貝倫迪卡的冷漠和悲傷，「不管怎麼樣，能活一天都算是我們賺的，過得開心一點。再怨恨他，也換不回我們的重新開始。」貝倫迪卡一怔，「你說得對，但你真的一點也不怨他嗎？」

    「說不怨怎麼可能，但是沒有他，我也不會有現在的朋友……」忽然安臣瞥見貝倫迪卡工作室上方的一排指示燈亮了起來，「發生什麼事了？」

    「糟了，百達布星球對我們直接發動了人類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