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020至 第八十一章 曇合醫生

    安臣沒有從青合族結界直接去往千葉星球，他擔心袁斌等人會折返至兩極地區尋找穆孝文，所以他利用穿梭和扭曲時空的力量來到瑞特里星球和千葉星球交戰的區域內，穿越特定區域，到達千葉星球在瑞特里星球的領地，繼而通過千葉星球的補給巡邏隊的宇宙飛船，前往千葉星球。這一路上，大量的軍用導航儀和數字定位器，都夠幫助他們二人屏蔽自身的信號，以至於他們不會輕易被別人發現。

    主人，小心，慢一點。雖然七彩珍珠幫你抵擋住了穆孝文和你之間的生命連接力，但你的五臟六腑還是承受了和他一樣的傷害，你這樣不停歇地運轉七彩珍珠的力量，我怕還沒到千葉星球救治穆孝文，你先倒下了。

    我清楚自己的狀況，上了宇宙飛船，我們就可以休息了。

    安臣用自己最後一點力氣，攀上了千葉星球補給隊的宇宙飛船，他大口喘了兩口氣，然後手忙腳亂地躲在了副駕駛艙的背後，穆孝文被他藏在了儲蓄戒指當中。然而還沒等安臣坐穩，他便感受到一股刺鼻的香氣圍了過來。有人來了。

    坐在副駕駛位置的正是皇室二公主銀雪，她一身體面的軍裝，手上戴著定位腕錶。銀風對這個妹妹仿佛特別寵愛，生怕她有一點閃失，恨不得每時每刻把她帶在身邊。但特殊的戰爭時期，二人還是不得不分開行動，銀雪和千葉星球的副將軍剛剛放下新一輪的物資和補給，並帶走戰場上產生的一批廢舊機械裝備返回星球進行維修。安臣見副駕駛艙的守衛人員已經撤走，便用月魂抵在銀雪的腰間。

    「降落後帶我到千葉星球的中央醫院，我有事需要你幫忙。」安臣貼在銀雪的耳邊，呼出的氣體吹進銀雪的耳朵里和後頸。銀雪的身子一抖，她聽出了青合族族長的聲音。

    「你想幹什麼？為什麼鬼鬼祟祟地混進我們的宇宙飛船，你有什麼事情不可以直接找父親幫忙嗎？」這是安臣第一次聽到銀雪的聲音，她的性子和她的妹妹銀月截然不同，她的聲音軟綿綿的，帶著一點不安和忐忑。

    「我的事情只有你能幫忙。」已經是宇宙飛船起飛的時間，安臣瞥了一眼銀雪，然後自作主張地啟動了副駕駛的按鈕。銀雪沒有阻止安臣，只是拘謹地望著他，她知道自己遠不是安臣的對手，而且她從來沒有想過違抗安臣的意願。

    「你想我幫你做什麼？」銀雪讓出副駕駛的位置，讓安臣能夠側身坐在她身邊。看著宇宙飛船緩緩離開瑞特里星球的大氣層，安臣心裡鬆了一口氣。

    「你只要掩護我到中央醫院就足夠了。我的朋友受傷，如果得不到及時的救治他會死。我不能把他留在瑞特里星球，所以只能借千葉星球的醫院一用。你得答應我這件事除了你自己之外，不能告訴任何人。」安臣靠在欄杆上，透過窗子，望向宇宙無盡的星河。

    「可是我大哥……」銀雪和銀風的關係密切，這也是安臣選擇把穆孝文交給銀雪的原因之一，銀雪可能是銀風最疼愛，也是最信任的人，所以只有銀雪才可能保守住秘密。

    「只要你不說，銀風不會懷疑。你能幫我嗎？」安臣靠近銀雪，嚇得銀雪身子一歪，靠在狹小的駕駛艙壁上。安臣的臉頰近在咫尺，銀雪不敢抬頭，因為眼前的這張臉既英氣逼人，又攝人魂魄，銀雪早已耳聞關於安臣的控制之力的可怕力量。「別怕，我不會對付公主的。你只要告訴我你願不願意幫我？如果你不願意，飛船著陸後，我會獨自離開，我想就算沒有你幫忙，我也可以搞定一切事情……」

    「我幫你。」銀雪雙手拉住安臣的左胳膊，咬著嘴唇說。她從來沒有違背銀風做過任何一件事，但這一次，她想有一個例外，她想試著做一個像銀月那樣的公主，除了服從外，還能夠肆意地選擇。

    「謝謝你。」安臣說完話便退回駕駛艙背後，蜷縮著沉沉地睡了過去。銀雪仔細地看著安臣柔和精緻的面容，為他蓋上了自己的外套。真是個奇怪的男孩子。飛船降落的一刻，安臣不出意外地睜開了藍色的雙眼，他換上銀雪為他準備的屬於千葉星球的軍裝，打扮成銀雪的一個貼身護衛。

    「你跟在我身邊，我先帶你去中央醫院。一路上，不要開口說話，千葉星球軍人的聲線都被採集過，他們根據聲音就能夠判斷你不是這裡的人。」銀雪掃了一眼安臣身上的長劍，她不知道自己之前為什麼沒有注意這把像水晶一樣的長劍，她簡直美得像一件工藝品。

    「她很美？她飛起來的時候更美。」安臣收起了自己的長劍。

    「我們走吧。」銀雪收回自己的眼神，走在安臣前面下了宇宙飛船，飛船上忙忙碌碌的軍人正在檢查帶回來的廢舊機械裝備，以防有敵人在上面安裝了探測系統等儀器。

    「我要到中央醫院看望三公主，三野在我身邊保護，你們不用陪同了。」銀雪指的「三野」正是安臣所替代的貼身護衛。

    「二公主，大皇子說過務必讓我們寸步不離。」護衛隊的隊長跟在三野的身後。

    「到了自己門口就不必了，再說我只是去見自己的妹妹而已，你們若是不放心，就跟我到醫院吧。」銀雪照著安臣的說法對護衛隊的人說。

    「既然如此，我們也不便打擾二公主和三公主，先行返回軍營。」護衛隊整齊地撤離，三野便尾隨銀雪一路達到千葉星球的中央醫院。

    ——二公主，你可知道這裡有人擅長進行器官移植的手術？

    ——器官移植？你的朋友需要器官移植？這種手術的成功率不高，醫院裡有很多這樣的病例基本都出於待手術階段，他的難度在於如何找到匹配他的器官進行複製。

    ——我一定要救他，你帶我去見醫生。

    ——你要救的人是誰？

    ——一個很重要的人。

    銀雪回頭看了安臣一眼，然後把安臣拉進了一間手術室。

    「曇合醫生，我有一個朋友需要進行器官移植手術，你可以幫忙嗎？」順著銀雪的目光，安臣看到了一位坐在輪椅上的老者，他鼻樑上架著一副彩色鏡框的眼鏡，皺紋爬滿了他的額前和眉角。據安臣推斷，他不僅是一位有特殊能力的「超級醫生」，而且年齡在兩百歲以上。

    「你不是千葉星球的人。」曇合醫生一眼便看出安臣的來歷，安臣也不打算繼續隱瞞，他脫下遮蓋面部的軍帽，露出自己的整張臉。「你說的沒錯，我是青合族的族長，瑞特里星球追捕的對象，千葉星球戰爭的合作者。」銀雪拉住安臣的袖子，擔心他和曇合醫生發生正面衝突。

    「既然是我們的合作者，你為什麼不通過正當程序來尋求治療？」曇合醫生的輪椅往前平移了幾步，來到了安臣面前。

    「因為我要救的人，是瑞特里星球的人，這樣不合規矩。」安臣拍了拍銀雪拉住自己的手，遞給她一個自信的笑容。

    「先讓我看看病人。」曇合醫生臉上的神色緩和了一點。安臣手上的儲蓄戒指閃過一道藍光，穆孝文出現在三人面前，他昏迷不醒地躺在手術台上，蒼白的面色在燈光的照射下顯得更加虛弱。

    「是他？」銀雪的手指尖一緊，她還認得穆孝文，因為幾年前她曾經被穆孝文所傷。

    「公主還願意救他嗎？」感受到銀雪情緒的變化，曇合醫生問。

    「救他，一定要救他。」銀雪一邊顫抖著聲音說，一邊走近穆孝文。曇合醫生在此時按下了檢測按鈕。

    「他被雪怪襲擊，如果沒有人幫他拔除體內雪怪，控制凍害的病情，他早就沒命了。」曇合醫生看到安臣受傷的、還沒有癒合的右手手背，心裡已經把穆孝文的情況猜得七七八八了。「救你的朋友，有三個條件，一我必須要在一定時間內找到匹配他的器官複製對象；二我需要知道他的身份；三我想知道你的真正來歷。」

    「除了第一個條件我無能為力之外，剩下兩個我可以答應你。但曇合醫生可否也答應我三個條件？一請您務必幫我醫治好他，我不在的情況下，請您保證他在千葉星球的安全；二無論我的身份還是這個男孩的身份都要絕對保密；三不要任何人知道我來過這裡。另外，我雖然不知道自己的來歷，你或許可以通過提取基因源告訴我這個答案。」安臣恭敬地站在曇合醫生面前，斂起了他一身的驕傲和嚴酷。

    「他對你很重要？」曇合醫生指了指一旁的穆孝文。

    「我不能讓他死。」

    「是因為你們的生命被連在了一起？」安臣愣了一下，他確實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個曇合醫生居然連這個也能夠檢測出來。

    「即使我們的生命沒有被連在一起，我也會出手救他。穆孝文，他是我的朋友，瑞特里星球一批預備軍中的一員，後來被調入再次批預備軍。他被瑞特里星球的中央處理中心，派遣到青合族舊址，兩極地區雪怪出沒，他遭到襲擊。為了讓他徹底遠離這次戰爭，我便帶他來這裡尋求救治。」安臣在老人面前毫無隱瞞。

    「我懂了。你比任何人都厭惡戰爭，但是沒辦法，這件事如果由你來開始，由你來結束或許是最好的結果。我知道你是上將軍的人，我聽說過很多關於你的故事了。」曇合醫生沒有抬頭看安臣，而是開始提取穆孝文的基因樣本，以此為模板尋找符合他的器官模板。

    「上將軍……你或許可以告訴我，我到底是上將軍的什麼人，看來兩百年前的實驗，你就算沒有參與，也一定略有耳聞。」曇合醫生在聽到「兩百年前的實驗」的字眼時，眼角明顯抽搐了一下，不知道在思考或者害怕些什麼。銀雪完全聽不懂安臣和曇合醫生的對話，她只是用手試探著穆孝文的鼻息，確定他依然還活著。

    「二公主，謝謝你。你可以去看你妹妹了。」銀雪發呆之時，安臣忽然打斷他。

    「哦……我知道了，穆孝文他……真的能醒過來嗎？」銀雪想觸摸一下穆孝文的手馬上縮了回來，看著曇合醫生問。

    「隨緣。二公主不必擔心，他們兩個就交給我吧。」曇合醫生話音一落，便帶著穆孝文和安臣消失在手術室內，來到他自己的私人診所。

    「你累了，先休息一下，我會在資料庫里尋找合適穆孝文的器官信息。」曇合醫生推給安臣一台病床。

    「教授，我需要時刻保持清醒。」安臣只覺得手指尖一麻，便癱在病床上。曇合醫生已經把一整管的麻醉劑打入安臣的體內，「簡直和上將軍的個性一模一樣。不使用非常手段，你們是不會休息的。」曇合的嘴角雖然掛著淡淡的笑意，但心情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沉重，他從來沒有想過安曉凡可能會把他當初的設想變成了現實。安臣從安穩的睡夢中醒過來時，曇合已經提取了他基因的全部信息，只是還尚未進行分析。「謝謝你，曇合教授。找到穆孝文能夠使用的器官模板了嗎？」

    「你。」曇合望著安臣驚訝的表情笑逐顏開，「沒錯，就是你。穆孝文的基因和你一樣的詭異，你可能知道他基因構成的完美程度接近百分之一百，卻不知道自己和他在本質上是相同的。唯一的區別在於，你是人工合成，他是天然形成。」

    「教授，所以，我……」

    「你是不是人類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直在為我們付出生命的全部。」曇合握住了安臣的手，安臣來不及沉默便指向穆孝文說，「我需要怎麼救他？我離開青合族已經三天了，我不能在這裡停留過長的時間。」

    「你放心，該做的事情在你昏睡期間，我已經都做了，你現在可以安心離開千葉星球。至於穆孝文，我會好好照顧他，你不必擔心。」曇合醫生的手心浮現出自己的身份證晶卡，上面顯示了曇合醫生差不多一生的履歷，「兩百年前，我是上將軍唯一的私人醫生，這麼多年來，我留在千葉星球的任務，就是等待你們的到來。」

    「所以說，我們的人生早已經被他們所設定了……我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按照他們計劃的一步一步走下去。」安臣慢慢走出這間昏暗的工作室，第一次為自己和穆孝文感到悲哀。

    「穆孝文至少需要半年的時間，才能夠恢復到他受傷前的狀態，到那個時候你再來找我，我會把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訴你，包括你的身世和來歷。」安臣聽到曇合醫生的話，腳下的步子仍沒有絲毫遲疑，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曇合的視線之內。

    「他……你的朋友怎麼樣了？」安臣一回到中央醫院的手術室，便看到一直焦急等待著他的銀雪。安臣看著銀雪的眼睛，立即明白了她對穆孝文的感情，期待、緊張、擔心——銀雪在這之前就認識穆孝文？安臣馬上聯想到玩具宮第一學年的中期訓練，恐怕那個時候，穆孝文和銀雪有過交集。而穆孝文，永遠是那個讓人過目不忘的人。安臣頓時心生一計。

    「二公主擔心我的朋友，二公主喜歡他。」安臣貼近銀雪，銀雪向後退一步，閃過安臣直勾勾的目光。

    「不是……沒有……」銀雪結結巴巴地說。

    「是不是都沒關係，穆孝文拜託公主照應了，他的身份得到泄露，恐怕會有殺身之禍。如果他恢復意識，問起救他的人，公主不必提起我，他應當感謝公主的救命之恩。」安臣快速走過銀雪身邊的時候，消失在這個地區，他準備乘坐普通宇宙飛船返回瑞特里星球。

    安臣憑藉自己對毫光的了解，偽造了另一台毫光，並在他系統內錄入了他希望別人所知道的，關於穆孝文的信息——藉機械之力傳播穆孝文的死訊。袁斌和陳星宇見到「毫光2號」以後，對尋找穆孝文幾乎失去了信心和希望。而陸皓凡和董三川卻從上島星球的事件中確定克魯人的出現不是一個偶然，人類與其他智能生物的戰爭迫在眉睫，這也就解釋了銀河艦隊為什麼將銀河系之間的星球戰爭的時間，定為短暫的五年，因為五年之後，甚至不必等到五年之後，來自人類之外的力量，便會席捲整個銀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