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里。
朱有燉余怒未消。
顯然父王當著太后的面,給自己的難堪讓他難以接受。
原本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勝利者,原本以為,要給那妖婦一些難看,可是誰曾料到,反而最難堪的,卻是自己。
朱有燉怒了,這滔天的怒火,讓他失去了理智,這暖閣里,已被砸的亂七八糟,字畫、瓷瓶、桌椅,統統被他毀壞的一乾二淨,自從進京以來,這幾年,他感覺自己很委屈,他仿佛,處處都被一個人壓著,讓他透不過氣來,可是現在,他依舊氣悶,幾乎要窒息。
他披頭散髮,赤著足,腳掌已被幾個碎瓷割破了,殷紅的血,流出來,幾個太監,包括劉勝在內,劉勝已經泣不成聲,磕頭如搗蒜一樣,道:「陛下,請陛下愛惜龍體,陛下……」
朱有燉朝劉勝咆哮:「愛惜龍體?朕是天子麼,還是天子麼?朕若是天子,為何到現在,卻沒有半分天子的樣子,朕若是天子,為何會被一個老妖婦,玩弄於鼓掌,朕若是天子,好,那麼朕這就下旨,將那姓徐的,統統殺光,全部殺個一乾二淨,那徐家,便是一條狗,也不能留,劉勝,你去,你按朕的旨意去辦,去,去啊。」
劉勝只是抹淚:「陛下……陛下息怒。」
朱有燉冷笑:「你們就知道息怒、息怒,是啊,朕受了氣,就理應息怒,誰叫朕。只是個受氣的呢?你們……你們不是常說,說什麼君憂臣辱、君辱臣死麼?你看。朕現在受辱了,可是你們這些人。一個個卻是活的好好的,你們這些奴婢,該死,和那妖婦一樣,都該死!」
朱有燉一腳踹開腳下的一個碎瓷片,突然嘻嘻哈哈的笑了:「敢情朕是上當受騙了啊,當年的時候,叫朕來這金陵,朕不肯來。你們是怎麼哄著朕的,噢,朕想起來了,你們說,到了金陵,是來做天子的,是來做皇帝的,這皇帝富有四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朕想要誰生,誰就可以生,要誰死。誰就可以死,朕想幹啥就幹啥,誰敢攔。就殺誰的頭,可是……可是呢。可是那姓徐的老妖婦卻是騎在朕的頭上,朕說東。她卻說往西,朕偏不,你們呢,你們一個個拉著,一個個說,太后說的好,太后說的有道理,陛下就從了吧,朕不服,你們又說,太后遲早要讓朕親政的,只有親政了,才是朕說了算,哈……好,朕遂了你們的心愿,你們要什麼,朕都聽,朕等著親政,可現在呢,他娘的現在呢,現在朕說的話,管用麼?那老妖婦都成了喪家之犬,朕卻還得乖乖叫她一聲母後,她算什麼母后,朕的母后在開封,她還沒死哪,朕就這麼迫不及待的認娘親了?你們這些東西,到頭來,就曉得息怒、息怒,呸!」
他正待一口濃痰吐在劉勝的臉上,可是這時候,外頭有人高聲道:「周王殿下求見。」
朱有燉一待,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他咳嗽一聲,只得勉強打起精神,背著手,道:「請進來說話。」
周王朱橚慢慢踱步進來,看到這暖閣的亂象,不由皺起眉,等到他看到朱有燉腳上的道道血痕,於是眉頭皺的更濃,他卻還是乖乖的拜倒在地,就拜倒在這滿地的瓷片上,瓷片割破了他的膝蓋,他恍然不覺,鄭重其事的道:「微臣朱橚,見過陛下。」
「父王……」朱有燉上前頭要攙他,卻有有些不敢,只得連忙道:「父王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朱橚起身,膝蓋的褲腿卻已是滲出血來,他低垂著頭,道:「陛下受傷了?」
朱有燉訕笑道:「些許小傷,有勞父王掛心。」
朱橚認真的道:「陛下,無論傷情大小,卻都要保重龍體才好,江山社稷,都維繫於陛下一身,陛下若是不愛惜,那麼這黎民百姓,祖宗社稷,該怎麼辦?」
朱有燉想到方才在萬壽宮裡父王給自己的難堪,現在聽朱橚苦口婆心,覺得有些刺耳,不免顯得有幾分怠慢,道:「父王,這些事,就不必再說了,你……到朕這兒來,到底有什麼事?」
朱橚卻是慢慢在這暖閣踱了幾步,走到了劉勝面前,他慢悠悠的對劉勝道:「抬起頭來。」
劉勝不安仰起臉來,笑嘻嘻的道:「殿下……」
啪……
狠狠一巴掌,重重的摔在了劉勝的臉上,這劉勝的臉上,瞬時多了一個五指印,他連忙捂住自己的臉,驚恐不安的看著朱橚,滿是委屈的道:「奴婢……奴婢……」而後他可憐巴巴的去看朱有燉。
朱有燉禁不住道:「父王,不是他的錯……」
一向溫文有禮的朱橚此時卻是露出了幾分猙獰,他冷漠的看著劉勝,一字一句的道;「你既是伺候著陛下,可是現在,陛下龍體欠安,就是你的過失,你這奴婢,還有臉活麼?」
劉勝後退一步,隨即趴在地上,磕頭如搗蒜,道:「奴婢萬死,奴婢萬死。」
朱橚大喝道:「萬死?你當然是萬死莫贖,來人,拿下去,殺了!」
幾個侍衛進來,一個個錯愕的看著裡頭的景象。
劉勝幾乎要昏死過去。
而朱橚卻是臉色鐵青。
朱有燉氣的身子瑟瑟作抖,他恐懼的看著朱橚,道:「父王,他是朕的伴伴,是看著朕長大的。」
朱橚臉色冷漠:「那就留著一個全屍,還愣著做什麼?」
幾個侍衛不敢遲疑,連忙拖著劉勝下去。
劉勝大聲求饒:「殿下……殿下……奴婢………奴婢……,陛下……陛……救救奴婢……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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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有燉臉色蒼白如紙,他看著自己的父王,看著這個一向慈愛的父王所表現出來的冷漠,他不禁後退一步,期期艾艾的道:「父……父王……」
朱橚又拜倒在地,依舊跪在了這滿地的瓷片中鮮血泊泊的自膝蓋流出來,他沉聲道:「微臣擅作主張,懇請陛下恕罪。」
朱有燉又羞又是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勉強道:「朕,朕也有錯,父王……你來……所為何事……」
朱橚卻是朗聲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萬金之軀,豈可赤足立於瓦爍之地,懇請陛下,移駕偏殿,冕服正冠,再來召問微臣。」
「好,好吧。」
朱有燉徹底的屈服了,他乖乖的前去沐浴更衣,換了一身龍服,頭頂通天冠,在偏殿裡,又一次見到了自己的父王。
朱橚的禮儀,幾乎沒有紕漏,即便面對的是自己的兒子,可是他依舊是三跪九叩,等到朱有燉說了平身,他才站起來,朱橚慢悠悠的道:「微臣此來,是來懇請陛下,廣施恩德,那些附逆的亂黨,不過是受人蒙蔽,因而才鑄就大錯,陛下新政不久,正該天下大赦,對他們的過失,既往不咎,同時好生安撫他們,讓他們不必多疑,好生為陛下效命。除此之外,此番平叛的官兵,俱都要重賞,加官進爵……」
朱有燉皺眉:「若是謀反都不處置,那麼朝廷豈不是賞罰不明,父王,朕不這麼看,徐家這些人,不能再留他們,何必要養虎為患。」
朱橚抬眸,看著自己的兒子,笑了,道:「陛下,若是其他時候,陛下要重懲,微臣無話可說,只是現在這個時候,卻是萬萬不可。」
見朱有燉面帶疑色,朱橚道:「現如今,郝家已經四處出擊,剛剛接到的消息,說是江西、舟山、漢中、松江等地,諒山賊軍,或數十萬,或數萬,或數千,紛紛進逼,沿海各地,亦有諒山艦船,出沒各地,伺機而動,隨時登岸,陛下,眼下天下疑懼,人心惶惶啊,這個時候,那徐景明,又在郝家大營之中,這徐景明,現如今已徹底成了叛逆,成為郝風樓的走狗,聽說他四處寫書勸降,鼓動各處守將開門迎接賊軍,而這個時候,朝廷能怎麼辦?」
朱橚提到了郝家,倒是讓朱有燉徹底的清醒了,他皺起眉,露出一副憤恨不平之色:「剷除了徐家,接下來就是郝家,我聽學士們說,這天下人心,都在朝廷,郝家雖然勢大,可終究只是小患而已,想來,是不足為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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