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當日傍晚,你們又露出了第三個破綻!」狄仁傑走了幾步。
「是那條蛇吧!」元徽輕聲道一句。
「沒錯!真真是欲蓋彌彰,當敬暉拿著那條蛇到我面前的時候,我一眼便認出了,我初至幽州,私訪民間的時候,曾經見過。這便說明,那神秘殺手『蝮蛇』定然潛伏在都督府周邊!這件事,更加暴露了殺手蝮蛇,在與你方謙暗中聯繫!」狄仁傑點點頭。
聞言,方謙輕搖著頭,感慨不已。
見狀,狄仁傑盯著方謙,繼續道:「而在當天夜裡,我又驗證了你第四處破綻!」
「是什麼?」方謙好奇了。
「在第二日上午我喚你於堂中問話的時候,便發覺,你始終拘束著身體,坐在椅子上,背也不敢貼上椅背!當時我便懷疑你背上有傷!」狄仁傑定定道
「當日夜間,我與元徽散步,原想去見你,欲再從你這兒探探口風,結果正遇你呵罵僕役擅闖你房間。你不讓僕役進入房間,伺候你的起居,就是怕身上的傷痕被發現!」
「為了印證的我的判斷,那一夜,我命人悄悄在東苑放火,請你移駕,爾後派人潛入你的房間!」
「那把火也是你安排人放的?」方謙吃驚道。
狄仁傑嘿嘿「淫笑」著,豎起食指:「只是請方大人移駕,方便僕役進入房間替我收集證據罷了。果然,沒有令我失望,你榻間藥氣瀰漫,還發現了一些治療外傷的白藥!」
望著狄仁傑笑眯眯的表情,方謙有些無奈了:「當真是防不勝防!」
「你身上的傷,本可以用逆賊用刑來掩飾,然何故遮遮掩掩,只因滿身傷痕皆為千牛衛所留,你根本不敢暴露出來!還有療傷的藥物何來……加上蝮蛇顯蹤,這些都預示著,你方謙還有另外一重身份!」
「枉我此前還在暗自得意騙過了狄仁傑,然不知不覺之間,竟然露出了這麼多破綻,連身份都被勘破了……當真可笑!」方謙自嘲道。
說到這兒,方謙停住了,抬頭看著狄仁傑:「可這些都只能說明我有問題,哪怕身上的傷痕來源,應當也是狄大人你先確定了我劉金的身份之後,才明白過來的吧!」
聞言,狄仁傑又笑了:「昨夜,狄春自洛陽歸,帶來了你的庫檔。我細細查看,驚奇地發現,你曾在湖州做過長城縣令,後來又調入越王府做長史,其後你便因與越王不和,辭官還鄉。提到越王,我立刻便想到了長安土窯中被營救的逆黨劉金!」
「這又如何?僅憑此點,就能推測我是劉金,這未免太過牽強了……」方謙似乎在與狄仁傑一同「探討」案情一般。
「還記得你是怎麼和我說的嗎?你說十年前徐敬業叛亂之時,越王李貞曾去信邀請你一同舉兵,是吧?」
「不錯!」
「呵呵!」狄仁傑微笑道:「十年前,你不過一小小的長城令。越王若要舉兵,其聯絡者,怎麼都應該是手握軍政重權的宗室故舊、元老宿臣。怎麼可能會傳信與你這個非親非故的七品縣令,思之令人發笑!」
「但是,你卻對越王聯絡各方起兵之事,知之甚詳。遍思越王起兵前後,若有這麼一個人沒有資格參與叛亂籌備,卻能道出此事詳情,那他會是誰呢?只有你,劉金,越王的心腹,記室參軍、高級幕僚,從頭到尾參與了越王叛亂,知道越王聯絡各方的詳細名單。這,也是皇帝嚴令要抓住你的原因!」
「想來,當年與越王不和之事,只不過是表象吧!而恰恰因此,越王謀反一案,你得以倖存,沒被牽連誅殺。當初你沒有返鄉,反而陰潛在越王府中,化名劉金,輔助越王謀划起兵事宜!」
「當方謙與劉金合為一人之時,一切也就順理成章了,蝮蛇劫土窯,救劉金,得到越王聯絡名單,其後恰逢我處置了假刺史,你們不甘心經營幽州的心血毀於一旦,真方謙便順其自然地出現在我面前……」
聽完狄仁傑的分析,方謙不作聲了,長長地嘆了口氣:「我怎麼會想著欺瞞過狄仁傑?你太難對付了。常聞狄公神斷之名,今日方知,盛名之下,卻非虛名!」
根本不管方謙的讚譽,狄胖胖還有些意猶未盡,捋著鬍鬚:「越王父子先後起兵失敗,李貞兵敗被殺,你隻身獨存。但你並不甘心,反而借著以往的關係與名單活動,慢慢地竟然升任至幽州刺史,以之為基地,繼續進行叛亂謀劃。」
「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也不敢在刺史府中,於是你便改頭換面,再以劉金之名,四處籠絡心懷叵測之徒,發展勢力。卻沒想到,因為行為過於猖狂,引起了內衛的注意。三年前,內衛突至,將你擒獲,送往洛陽。這樣的情況下,你們自然不甘心丟了幽州刺史的位置,為內衛發現你的身份。於是,假刺史順理成章地現身了!」
「如何?」
「你太可怕了!」良久,方謙語帶苦澀:「悔與狄公為敵也!」
「不過,有一言相問!」方謙忽然笑了。
眉頭不著痕跡地皺了一下,狄仁傑擺擺手:「你說!」
「狄公口口聲聲說我們是亂黨叛逆,那究竟是哪家的叛逆!武周?」方謙目光銳利,緊盯著狄仁傑:「武氏冒天下之大不韙,禍亂社稷,竊奪江山,顛倒乾坤,屠戮宗室,戕害忠良。我等身為大唐臣民,興義兵,誅武氏,恢復李唐神器,何過之有?」
「武氏狼戾不仁,其心陰毒,縱容酷吏,禍亂朝綱。狄公前兩年才被來俊臣等人陷害謀反,這邊卻積極為武氏調查我等興唐義士。你也是李唐舊臣了,名望著於四海,如此行為,實讓我等寒心……」方謙語氣中滿是諷意。
「放肆!真該將你拔舌剔骨,碎屍萬段!」見方謙大肆毀謗女帝,元徽當即怒罵一聲刷存在感,表明一下態度。當然,內心中並沒有什麼波動。
聞其言,狄仁傑差點就把他們勾結突厥的事用來懟回去,不過略作思量,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緊盯著方謙:「你當著眾千牛衛的面說這話,是想引起皇帝對本閣的猜忌吧……」
方謙神色微變。
「哼!你們自詡為義士,乾的卻是禍國殃民、殘害生靈的惡事,有什麼臉面在本閣面前大言不慚!」狄仁傑冷聲道。
然而狄仁傑心裡,不免有所觸動,對李唐,他當然是抱以同情態度。只是對這些人選擇的方法,不敢苟同,對其所作所為,更是深為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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