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懷沒有著急上車,她在思考到底是解釋清楚,還是繼續隱瞞下去。
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轉身繞過車頭來到駕駛位。
拉開車門上車的動作一氣呵成。
車內安靜極了,時不時伴隨著抽泣,顧予整個人都縮在座位一角。
髮絲遮蓋了全部表情,只有偶爾顫動的肩膀訴說著她的心情。
繫上安全帶後,蘇懷沒有著急啟動車子,虛浮的目光不斷瞟向四周,卻唯獨沒落在顧予身上。
半晌,她語氣疲憊道:"想聽我解釋嗎?或者說,想知道實情嗎?"
意料之中,沒有回答。
不過也無所謂,她要的是顧予聽清楚,不需要回答。
可聲音沒有再響起,蘇懷雙手握上方向盤,並不著急解釋。
隨著車身緩緩移動,陽光一寸一寸打在價值4萬多的定製車漆上。
在黑夜,保時捷是名副其實的西裝暴徒,而到了白天,它則是優雅的矜貴小姐。
處處彰顯著車主人的品味,行駛在路上也吸引著大批目光。
兩邊繁華的街道和高樓林立的城市逐漸後退,直到消失在視野之中。
等到上了高速,顧予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回家的路。
她偏頭故意不去看身側那人,只是望著窗外的風景發呆,廣袤的青綠田野映入眼帘。
在空調的不停運作下,臉頰上的淚痕也已經凝固,緊繃的皮膚將面部每一個細微動作放大數倍,扯得生疼。
旁邊時不時有呼嘯而過的汽車,高速路上每輛車都行駛得極快。
好幾次看著快要貼近的車身,顧予都忍不住想要驚呼,可最後還是忍住了。
好不容易抑制下去的情緒,在長久的發呆中再次爆發。
蘇懷不是說要解釋嗎?
她沒有回答,以蘇懷的聰明,怎麼可能看不出她的沉默下蘊含的默許。
是解釋無用,還是事實如此?
顧予自認沒有大吵大鬧已經很給蘇懷面子了,那個女人能如此囂張的找上門來。
她們發生關係的次數肯定不止一次吧...
想到這裡,顧予的心臟就止不住開始抽痛。
越想越絕望,她竟主動為蘇懷找起了理由。
是因為自己拋棄了她七年,整整七年,不是七天,不是七周,更不是七個月。
兩千多個日日夜夜,蘇懷經受的痛苦和絕望就像現在的自己吧?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在國外另尋新歡,不知道她那七年的等待到底有沒有用處。
就連...
自己還愛不愛她,她都不知道...
所以顧予你又有什麼資格去指責蘇懷呢?
是你不告而別,音信全無,沒有任何人必須要等你七年之久,你憑什麼?
蘇懷還願意接受你,這已經很好了。
就算...就算她和別的女人發生關係,有生理欲望很正常不是麼?
不...不...不....
她還是說服不了自己。
顧予強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時時刻刻腐蝕著她的內心,這件事就像一根刺一樣深深扎入她的心臟。
如果那些話是從江漓嘴巴中說出來的,或許她還可以欺騙自己,要聽蘇懷說,蘇懷說的才是事情真相。
可恰恰那些話是從蘇懷嘴裡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如同一把尖刀,將她捅得體無完膚。
所以...
你始終不願意和我一起睡覺的原因是,心裡還念著別人?
很難想像,蘇懷可以對江漓說出那樣絕情的話。
那是不是以後不需要她了,也會這麼說。
可能她會歇斯底里地大吼,會一直糾纏蘇懷到死吧...
畢竟我那麼愛你,你怎麼能不愛我呢。
我要的,可是我們生生世世在一起。
在高速路上行駛了近一個半小時,終於在一個表面上看起來很舊很破的收費口下了高速。
接著便是很長一段荒地,沒有任何人居住的痕跡。
顧予不再去想那件事,蝕心的痛苦她也不想再承受,就讓她再逃避一會吧。
注意力被轉移到窗外,車內瀰漫著吃人的死寂,只有偶爾響起的轉彎燈提示音劃破沉寂,可往往只有短短几十秒。
在這種氛圍下,雙方都不怎麼好受。
但至少蘇懷還可以專心開車,顧予就只能對著窗外不斷飄過的樹木花草放空。
突然,她望見天空有一架飛機正在低空飛行。
像是準備降落,與地面的距離越來越近。
龐大的鋼鐵巨鳥堪稱工業奇蹟,優美的流線型機身輪廓無不彰顯著它的偉大。
在顧予的記憶中,她只偶爾在學校上空見過飛機噴射出的氣流。
小時候雖然跟著有錢的顧家,可顧父顧母整天忙得昏天暗地,她和顧妍書根本就沒機會出遠門,更別說坐飛機了。
所以近距離觀賞飛機,這還是頭一次。
蘇懷這是帶她來機場了?
接著,一個極為荒唐的想法在顧予內心升起。
蘇懷想要送她走?
車速越來越快,兩邊長滿樹木的土坡漸漸沒有了,快速掠過最後一個小山包後,迎面而來的是一馬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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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機場跑道就在顧予右手邊。
馬路邊上就是用來隔絕機場內部和外部的鐵絲網,她們所處的位置正對過去,剛好是跑道中後部。
再往前開,是一片小廣場,上面設有觀景台,應該是政府專門修建的,好方便民眾前來觀看飛機起降。
哪怕臨近中午,這裡依舊圍著許多人。
可能也有周末的原因,家長帶著孩子過來走一走。
其中不少人舉著單反,長長的鏡頭對準騰空而起的飛機,快門聲此起彼伏。
可蘇懷仍沒有想要停車的跡象,直到又開了五分鐘左右,車速才有所減慢,最後在沒什麼人的路邊停下。
窒息的氛圍又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之前你問我為什麼不打羽毛球了。"蘇懷側身對著副駕駛,她知道顧予哭得很傷心,可她又何嘗好受呢。
"我說沒空,其實大部分空閒時間都更喜歡來這裡發呆。"
頓了頓,她將目光移向窗外,正好有一家國外航司的飛機在跑道上滑行。
"永東一共有兩座機場,那一座機場主要供國內航班停靠。"
蘇懷的語氣很平,沒什麼大的起伏,聽起來像是在陳述某件事實。
"而這一座,主要起降國外航班,國內也有,但相比起來很少。"
車內除了她的聲音,任何細微的的聲響都被凸顯得格外刺耳,比如衣服摩擦聲。
本來正盼著蘇懷解釋清楚那番話意思的顧予腦中閃過不解,以及憤怒。
她不明白蘇懷為什麼要說這些,機場接收哪些航班與這件事有什麼關係麼?
她要的是坦白和事情真相,不是轉移話題。
這個念頭剛一出現,蘇懷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麼一樣,下秒便給出了解釋。
"自從回永東工作以後,每逢周末我就過來。"
"我想看一看,你是否坐在這些飛機中的其中一架里。"
"很可惜,幻想一次又一次落空破滅,不論是來自歐洲,還是美國。"
"可能某一次你在上面,但我錯過了。"
就像七年前,我錯過了給你送行的日子,在你走後一周,我才得知你走了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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