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你的記憶 十一、是我遺忘了世界還是世界遺忘了我
龍哲醒來時，發現這是一個很陌生的世界。
這種陌生，不僅是不曾來過的那種陌生，還有與自己熟悉的世界完全不同的那種陌生。
龍哲是從一艘飛行器中醒來的。
一艘飄浮在空中的飛行器。
如果不是望了一眼舷窗外面，他便不知道自己是在一艘飛行器里，更不會知道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看著舷窗外面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太陽還是那個太陽，大地也是那個大地，還有白雲，看上去也沒什麼區別，所有一切，甚至還有其它飛行器就在舷窗外慢慢飛過。
可就是哪裡很不對勁，因為這一切看上去感覺很不真實，就像是在看一幅畫，會動的畫，而自己不過是這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個極小部分而已。
對，就是一幅會動的畫，或是一個屏幕，只是自己也在其中罷了。
舷窗外面的一切不但不真實，還有些虛幻，虛無飄渺地，讓人擔心這一切一不小心就會消失掉。
就在這時，一艘巨大的飛行器由遠而近高速飛來。
透地舷窗看到迎面而來的飛行器的龍哲似乎是忽然完全清醒過來。
「要撞上啦，快躲開啊！」龍哲大喊。
可是龍哲只聽到了自己的回音。
自己空蕩的回音。
也許，這艘飛行器里除了自己，沒有別人。
龍哲這樣想，但也顧不上多想。
他想站起來，這時他才發現自己還躺在地上；他想去尋找駕駛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在離駕駛台最遠的對面。
一些意識在一瞬間開始恢復，但一切都晚了，龍哲本能地抱住了頭。
舷窗外面那艘巨大的飛行器直撞上來，沒有一絲猶豫
過了好一會，已因屏住呼吸憋得快窒息的龍哲才吐出了一口氣來。
什麼都沒有發生。
龍哲忙望向舷窗外面，那艘巨大的飛行器不見了。
龍哲本能地回頭去找，發現那艘飛行器已經在自己的後面，並且已是背影，還越來越遠。
這時他的意識又多了起了，因為他發現，他所在的這個飛行器四處都有舷窗；還發現，剛才那個大飛行器飛過時沒有一點聲音；還發現
龍哲發現，他發現的事情越多，內心的疑問就越多。
不管怎樣，得先起來再說。
可這一動，混身都在痛。
龍哲還是努力地站了起來，並踉蹌地來到駕駛台前，一屁股摔進主駕駛座位里，隨即，吸附式安全帶將龍哲牢牢地固定在了座位上。
終於感覺舒服了一些。
龍哲探身向前面的舷窗外望去，發現自己是飄浮在空中的，因為下面是綿延漫捲的雲海。
遠處，透過雲海則能隱約看見疊巒起伏的山脈，因為自己是在那山脈的上面，又是在山脈的遠方，所以望過去那層層疊疊的山脈就像片片小沙堆一樣渺小。
這時又有一架小型飛行器迎面飛過來，小巧而兇猛，那是一艘戰鬥飛行器，因為兩條黑洞洞的炮孔直對著龍哲。
龍哲本能地去抓操縱杆，儘管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去操縱。
但一切都晚了，那艘戰鬥飛行器已到近前。
龍哲本能地抬起手臂擋在眼前，但這次並沒有閉上眼睛，也沒有完全擋住自己的視線，而是偷偷而緊張地將目光從手臂的下面望向舷窗的外面。
那艘戰鬥飛行絲毫沒有減速，撲面而來。
「啊！」龍哲本能地輕呼一聲。
什麼都沒有發生。
那艘戰鬥飛行器似乎是從自己的面前，自己的身體，自己所在的飛行器中——穿越而去。
龍哲忙回頭去看，透過後面的舷窗看到了那艘戰鬥飛行器遠去的背影。
龍哲再轉回頭來時，又出現了若干艘戰鬥飛行器迎面而來。
雖然還是本能地緊張，但這次沒有表現得很過分。
這也許是一個戰鬥飛行器編隊，同樣是穿越而過，絕塵而去。
「影子，這一切都是影子，包括外面的一切。」龍哲有所領悟地自語道。「不，是幽靈，對，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幽靈。」
好吧，是應該靜下來想想的時候了。
每到這種時候，人生三大終極問題就會出現——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要到哪裡去？
「我是龍哲，應該就是龍哲，這說明我還沒有失憶。」龍哲看著眼前的控制台和操縱杆想。
「可我是從哪裡來的呢？怎麼一點都想不起來了，還是失憶啊？還有，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我要去哪呢？其他的人呢？」龍哲撥動了幾下操縱標接著想。
操縱標被撥動後，自己所處的飛行器並沒有反應。
「難道這艘飛行器也是個影子？和那些飛過去的飛行器是一種貨？這樣說來，那我也是一個影子？如果我只是一個影子，那不就說明我已經死了嗎？」
龍哲幾乎被自己的推論嚇出了一身冷汗，他抬起手來想了想，還是勇敢地在自己手上狠狠咬了一口，一股鑽心的痛讓他立即鬆口。
「我沒死，我還活著，我他媽地還活著，是周圍的一切都他媽地死了」
龍哲閉上眼睛，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再睜開雙眼，一切依舊如初，還是那樣陌生。
龍哲準備先研究一下這艘飛行器，總不能就在這裡等死啊，如果還沒死的話。
觀察了一會，他伸手去按了一個紅色的觸摸式按鍵，控制台忽然亮起了暗光，冷冷的暗光。
他又試著去撥弄操縱杆。
動了，整個身體隨著飛行器動了，他能感覺到，並且望向舷窗外面，外面的一切也都動了起來。
龍哲試著來回擺弄著操縱杆，飛行器也隨之擺動，無比地靈敏而輕盈，並且是悄無聲息。
操縱杆側面大拇指的位置上下分別有兩個按鍵，龍哲用大拇指按了一下上面那個按鍵，飛行器忽然向上飛速爬升，因為速度太快龍哲一下子就慌了，他忙又去按下面的按鍵，飛行器幾乎是從空中跌落了下去。
龍哲徹底慌了。
這時如果是在外面，就可以看見空中有一艘碟形飛行器急速地上下飛舞，左突右沖，還不時翻滾旋轉，就像是一隻無頭的蒼蠅。
此時，與其說是失控的飛行器，不如說是失控的龍哲，他緊握著操縱杆怎麼都無法掌控，可越無法掌控就越慌亂不堪，身體隨飛行器上下翻騰，眼前的影像也隨之上下翻騰，這一切讓龍哲忽然血脈噴張，氣血上涌。
同時上涌和還有胃裡的東西。
想吐，可龍哲一時不知要將頭伸向哪裡，因為他一時不知道哪裡是下面。
這時他的手已經不覺離開了操縱杆。
飛碟像沉在水裡的球忽然浮出水面，翻轉了一下後，上下左右前後地晃動了幾下，便穩穩地懸浮在那裡，一動不動。
龍哲乾嘔了幾下，只嘔出一點口水，便又咽了回去。
擦了擦因乾嘔而流出的眼淚，龍哲慢慢平靜了下來，這時他發現自己又餓又渴。
幾分鐘後，一艘碟形飛行器便自由而馴服地翱翔在空中，無論是翻滾還是旋轉，無論是左衝右突還是前進飄移，都是那樣嫻熟而自然。
體驗駕駛樂趣的龍哲同時又想起人生難以解釋的大問題——我這是在哪？我為什麼會在這？我應該去哪？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影——或者說為什麼這裡到處都是幽靈
「是我遺忘了這個世界？還是這個世界遺忘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