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日復一日的雨,整個城市都籠罩在一片纏綿的水汽中,黃梅時節的雨,仿佛是這座城市為離人的哭泣。
我不知道卿瑞現在在哪,在溫暖的房間內?還是在落寞的街頭徘徊?我是如此的擔心她。從十五歲到 28 歲,我早已習慣了父母去世而我們兄妹兩相依為命的日子。在她離開後,我的世界不說瞬間空白,卻虛無了。
我想起一首歌《你離開南京後我變得一無所有》放入書架,卿瑞,你知不知道,羅漫走了,你也走了,我的孩子死了,我與卓欣然相互取暖,如今的我,也有一無所有的淒涼感。我站在窗前,聽著雨聲,耳邊是很多年前高中的時候饒雪漫還風肆整個高中校園時候,很流行的《校服的裙擺》放入書架。只是如今,人還在,那校服,卻不在了。
雨滴窗台,綻開一朵朵小花,美得醉人。想起很多年前,當我們還年幼的時候,卿瑞曾經指著它們對我說:「哥哥,這花開得真好看。」她笑顏如花的臉,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夜色中,若隱若現。與她一起走過的浮世年華,雖然是孤苦無依的艱辛,卻始終是我人生中最美麗的時光之一。
卿瑞是我八歲那年,父親帶回來的,那年,她五歲。她的母親,一個販毒的**,父親執行警務時打死了,父親把作為孤兒的她帶回家。我知道母親不喜歡卿瑞,卿瑞來的那天,母親帶著她在浴室里足足洗了半個小時,母親甚至執意改了她的名字。她原本的名字叫做徐小婭,我覺得挺好,母親說這個名字太艷俗,我知道她說的是卿瑞的母親。後來,我每每叫她的名字,徐卿瑞,我都覺得很彆扭。徐小婭這個名字,是卿瑞母親留給她唯一的紀念,那時候,年幼的我,從來都沒有想過,素未謀面的她,為什麼與我同一個姓,為什麼也姓徐。
她在我家生活了七年,從我的八歲到十五歲,從她的五歲到十二歲。十五歲那年,我的父母,一夕之間雙雙去世。從那天,一夜之間,我們成了無父無母的孩子。雖然,我們很快就被接到叔叔家,雖然,叔叔也連同卿瑞一起把我們兄妹兩接納了,可是,我從來不否認,若干年後,再想起父母雙亡的那個晚上來,我最大的慶幸,是八歲那年,父親收養了她。如果不是她,我真的不敢相信,此後那麼多年,漫長的被收養的孤寂時光,還有誰能同我一起過。
從最最年幼的時候,卿瑞同我一起長大,她很聽話,母親仍是不喜歡她。面對母親的刁難,她從來不皺眉頭,她把家裡收拾得井井有條,同時她的學習成績也好得無可挑剔。她從來不叫我哥哥,我知道母親不允,母親說:「卿瑞只是房客,不配叫你哥哥。」我不知道母親為何如此排斥聰明乖巧的卿瑞,作為語文老師的母親也能講出如此刻薄的話,難道僅僅因為她的出身嗎?我知道卿瑞一定很難過,可是她從來不跟任何人傾訴她的難過,包括我。我知道我不配。慶幸的是,母親從來沒有說過趕她出門。
時光悠悠,如白駒過隙,一晃即逝。是誰說過,時間太溜,指縫太寬。我與卿瑞的共同時光,已十年有餘。十五歲的卿瑞,出落得亭亭玉立,學校里很多男生喜歡她,但她無一例外拒絕了。她十五歲的時候,我十八歲的時候,她高一,她跳了一級,我高三,這個時候的我們,已經在叔叔家生活了。
她曾對我說:「我要掙很多很多的錢,償還叔叔阿姨的養育之恩。我知道這無法用金錢來衡量,可是我只能這樣報答他們。」我打趣她:「那些男生會多麼難過阿!」她搖搖頭,不說話。仍是每天??? 胡喻程是個美麗的意外,我只能這麼說。的確如此,如果我是女孩子,或許我會對那樣的男生心動。
胡喻程,是她的追求者之一。胡喻程高二年級的,長得可以,並不很帥,卻很乾淨養眼。他成績很好,是重點班的,是老師眼中考大學的苗頭。可是,這麼優秀的男生,卿瑞還是拒絕了他。其實我是希望他們在一起的。卿瑞是一個需要用愛來溫暖的女孩子,而胡喻程如同卿瑞,都是閃閃發光的孩子,他們在一起,應該很好。可是卿瑞還是拒絕了他,我確實搞不懂女生的心。
我曾問過卿瑞:「真的沒有動過心嗎?」
她抬頭,明眸皓齒,波瀾不驚:「你知道的,那不可能。」
真是絕情,是不是漂亮女生都那麼絕情呢?
胡喻程總是不死心,他把溫熱的牛奶,新鮮的水果托我給卿瑞。「我給她一定不會要的,她太瘦了,我看著心痛。」胡喻程如是說。「徐瑞你知道嗎?我真的喜歡她。不因為她漂亮不因為她優秀,就是喜歡她倔強的溫柔,就是喜歡她,那種發自內心的感覺。不管她是否喜歡我,我只想她過得好,只想關心她。」我曾感動於胡喻程的執著深情的。
我偷偷的告訴胡喻程:「卿瑞或許喜歡你,但你至少要等她五年,願意嗎?」
「好的阿,直到有一天確定她可以幸福了,我就放心了。」
為此,他哀求他表哥,我的物理老師,在高三這個一考定勝負的特殊的時節里,來幫我補習物理,附帶化學和生物和數學。我們因卿瑞認識,也因她成了哥們。
我與胡喻程,幾乎什麼都講,而還有其他的女孩子喜歡胡喻程,對於本來底子就好的胡喻程來說,真的是不算意外的意外。
秦彩說不上很漂亮也不醜,她是個很張揚的女生,可胡喻程,他偏偏喜歡內斂的女孩子,不喜歡那樣囂張得膚淺的女孩子。我的心思,跟胡喻程一樣,我不喜歡秦彩海藻般的長捲髮,我不喜歡她大大咧咧的笑容,我不喜歡她色彩斑斕的衣服。胡喻程拒絕得很堅決,可是秦彩就是打不死的蟑螂,抱歉用這個名字形容一個女生確實不太好,但我找不到更合適的形容詞。我們男同胞,真的都不喜歡她。
「秦彩眼睛瞎了,她該去看醫生了。」胡喻程這麼對我講,好吧,雖然胡喻程這樣未免妄自菲薄,可是作為徐卿瑞的哥哥來說,得知一個這麼優秀的男生度自己的妹妹這麼痴情的時候,我還是挺感動的。雖然我不信奉早戀,可是,有一個男孩子對我妹妹好,還是很棒的,是吧?
高三下學期,氣氛開始變得緊張起來。每天的生活都被無邊的書山題海覆蓋,我不再去球場,也不再和卿瑞一起回家。每天第一節課下課我都會在胡喻程的注視下穿過一條小道把牛奶水果送給對面高二樓的卿瑞,這是雷打不動的規律,我們都習慣了的習慣,胡喻程忘記一切也不會忘記她。有時候我也想,如果卿瑞跟他在一起會幸福,我繼續做一個人的夢。
我曾想,一直這樣過下去就好,這種平靜是我奢望的。等我高考了上了大學,還會有一個男生,像我那樣照顧我妹妹,這樣的結局,是讓我歡喜的。可是,我失算了。我不該自欺欺人把秦彩排除在我們的世界以外,我高估了秦彩的人品。
我以為,胡喻程已經解決了秦彩,我以為秦彩會像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女生一樣,被拒絕了,就去尋找下一個目標,或者收回心思好好學習,可是,我明顯想多了。事情發生之後,才明白我的想法多麼天真,可笑。我後悔了,可是我的後悔不能改變一切。在這個世界上,後悔真是賤得不值一提的名詞。如今,我什麼都不能說,我能說什麼呢?
當徐卿瑞母親不堪回首的往事傳得滿天飛的時候,當徐卿瑞重操母親舊業的流言傳得滿天飛的時候,當陶卿瑞憑藉漂亮臉蛋勾引高二才子胡喻程的謠言傳得滿天飛的時候,我們刻意遺忘的過往,以這樣的方式被大家傳開,我至今仍然不知道秦彩是如何知道那些過往的。生活不是一出偶像劇,而是一出小品,那些可笑的喜歡挖掘別人**的人們,都把別人的難過悲傷當作津津樂道的話題。茶餘飯後,旁若無人。
可笑的是,這一切來臨的時候,陪伴卿瑞的不是唯一的哥哥的我,而是胡喻程。胡喻程像個勇敢的騎士,保護了自己心愛的公主,不離不棄。我想起一句曾讓我感動的歌詞「讓我照顧你,不管再大的風雨,也能微笑做自己,像個孩子,躺在我懷裡。」胡喻程,他做到了。
初春的傍晚,夕陽特別美好,我一個人在教室做作業。已經三月份了,六月份高考,我的時間越來越緊張,放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用來做題。當胡喻程和卿瑞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有晃若隔世的錯覺。
「你覺得我們合適嗎?會祝福我們碼?」胡喻程問我。我看著他身旁的卿瑞,風雨過後,他們仍是那麼般配。卿瑞低著頭,長長的流海遮住她的臉,她明顯更瘦了。真的好久沒有這樣仔細看她了,在家裡,高三讓我仿佛在囚牢一樣,每天回去的很晚,很少跟她講話,叔叔家的堂姐也不喜歡她,本來就沉默的她更沉默了。
我從題海中抽身出來,頓了頓,我微笑的說:「當然,如果是高考之後在一起,那就更合適了。」我轉過頭,沒有注意他們的表情,感覺他們已經走了,我才轉過身來。
等不及六月份,卿瑞就求我叔叔,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求我叔叔。在我還有三個月就要高考的時候,她終究沒有等我,她曾經費了好大力氣跳一級來到這個學校,最終,還是去了一個稍遜一籌的但可以給她開出學費全免的學校。
後來,我們的聯繫,就越來越少了。她開始住校,也很少見面。六月份,我高考,九月份,我離家去北京讀大學。這一年我 18 歲,相依為命這麼多年的我們,第一次分開。
大二,19 歲那年,我戀愛了,對方是我的高中校友,我的老鄉,名叫羅漫。回家鄉的時候,我帶我的女朋友去玩,同時還喊來了我妹妹,那個時候的我,覺得這兩個女孩子,是我心底里最重要的人。但我沒料到的是,卿瑞的反應,竟然這麼的激烈。我對她,何其熟悉,幾乎是第一眼,我就可以確定,她不喜歡羅漫,真的不喜歡。雖然我不知道,她的不喜歡,是從何而來。
這個時候,不喜歡也就算了,也無所謂。也就見了那麼三兩面,兩個人,倒是沒有那麼多的衝突。大二結束的時候,卿瑞終於也高考了,拿著學校贈送的作為尖子生高中一本的獎學金,千里迢迢的來到了北京,我所在的這所學校。與她同來的,還有胡喻程,胡喻程,陪她復讀了一年。
我沒想到,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我與我妹妹,我與我女朋友之間,開始頻繁的吵架。
要麼是我與女朋友在逛街途中,妹妹給我打電話,喊我去幹什麼。要麼是我明明答應了陪伴女朋友去做什麼,可是我妹妹臨時有事,逼得我不得不爽約。為了這事,女朋友羅漫跟我說了好幾個,哭訴她才是我的女朋友,徐卿瑞只是我的妹妹,妹妹自有妹夫陪,可我跟胡喻程反應了好幾次這個情況,狀況,卻得不到緩解。
大三下學期,情況愈演愈烈,只要一到周末,卿瑞就各種各樣的理由找我,每一次的理由都無比逼真,逼得我不得不爽約。終於,好脾氣的女朋友羅漫,也怒了。她與我之間,爆發了交往以來最嚴重的一次爭吵。那一次爭吵,我們冷戰了半個月,整整半個月不說話不見面,對我深愛她的我,是莫大的打擊。偏偏這個時候,同樣也消失半個月的妹妹,也來煩我。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我只知道,與羅漫吵架之後的半個月,我與妹妹卿瑞,也進行了成為兄妹十二年來,最大的一次爭吵。
我很難受,在愛情上失利的我,難受的很,說出來的話,都是最刺耳的。所以,不知道為何女朋友跟妹妹會鬧得不可開交的鬱悶中的我,在吼出那句「你非要跟我女朋友吵架搞得我孤家寡人這樣才好嗎?」的時候,完全沒想到,這句話吼出來,我妹妹會哭。
「是啊,我就想看到你孤家寡人啊,我們相依為命寄人籬下這麼多年,就算沒有爸爸媽媽,不是一樣也過得很好嗎?為什麼非要女朋友?」她哭。從來不哭的她,竟然哭了。
「女朋友才是相伴一輩子的人。」我大聲的吼。而她,定定的看了我好幾眼,再沒有說話。
那一日掩面而去的她,再也沒有看我一眼,過了這麼久,女朋友也消氣了,我與羅漫,開始重歸於好。我的小日子,沒有了妹妹的騷擾,又開始過的滋潤起來。直到有一天,傳說中的妹夫來問我:「你知道嗎?她說要出國了?」
我自然知道胡喻程口中的她是誰,驚訝之餘,我十分詫異。「什麼?出國?你是她男朋友,你怎麼不去攔?」
「你是真的不知道嗎?我跟她,從來就沒開始過啊!」胡喻程的臉色,看起來非常的憂傷。
那一日,胡喻程憂傷的離開,而我,也沒能攔住徐卿瑞出國的腳步。她是作為交換生出國的,學校出資,她自己沒日沒夜的打工,希望多賺一點生活費,而我,把父母留下來的最後的錢,也強行的給了她。所以,我跟羅漫說,傾家蕩產供她留學,是真的。
她走以後,胡喻程與我,也不如從前那樣親近了。以前,我們還能算哥們,而現在,就算在學校看到,也是兇狠的目光。
後來,我與我的女朋友,就算沒有妹妹的攪合,還是分手了。然後,我畢業了。再後來,我前女友迅速嫁人,而我跟她的閨蜜牽扯不清。再後來,我回到了家鄉。
在我為已嫁做人婦的前女友躊躇不前的時候,我妹妹,回國了。事情已經過去了幾年,長大了的妹妹,一聽到羅漫這個名字,還是打心底里討厭。她勸我放棄羅漫,阻止我繼續愛她,甚至她告訴我,若非要選擇羅漫的話,其實卓欣然,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後來,在家人的推波助瀾下,我如願的放棄了羅漫,也真的選擇了卓欣然。我卻發現,我妹妹的眉宇間,還是覆著淡淡的憂傷。
我知道,她做了很多事,用盡她一切辦法,我也知道,有些是真的為我好,有些,則是因為討厭羅漫。我對於這一切無力吐槽,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恨不得死了算了,很多時候,我都無法理解,我妹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不過,這一切,讓我更加的無法面對羅漫,後來,我也漸漸的絕了對羅漫的想法。
後來,羅漫離婚了,妹妹也要嫁入豪門了,我以為,大家終於能安定一點了。我卻沒想到,婚禮上,會出那麼大個事,我妹妹,竟會遭受那樣的恥辱與刺激。我以為她會生不如死,卻沒想到,她竟然是悄無聲息的消失。這個結果,讓我這個做哥哥的,更無法淡定。
我也曾盡心盡力找過她,卻沒想到,再怎麼也找不到她。叔叔嬸嬸也曾說過我。「不見了就算了,反正找到了也是讓徐家蒙羞,反正,這孩子也不是親生的。」
這麼多年相伴的情誼,被這樣一句話斷掉恩情,我覺得很感傷,卻找不到否認的話來。其實,就連我自己都知道,不明白這麼多年,她怎會一直扮演著搞破壞的角色。
後來,我與卓欣然,沒有婚禮,沒有婚紗,就那樣領證結婚了。再後來,好多年沒聯繫的胡喻程結婚,竟然喊我去喝喜酒。多年前的哥們再見面,我覺得尷尬,努力想要從前的感覺。胡喻程卻像喝高了似的,過來攀著我的肩膀,一半醉酒,一半認真的問。「徐端瑞,你不知道嗎?你真的不知道嗎?這些年,我與徐卿瑞,從來就沒有在一起過。」
「你不知道嗎?她喜歡你,她一直喜歡你,喜歡你這個哥哥。不然,高中我追她的時候,她為什麼要來問你合適不合適,她是試探你的。不然,她為什麼要轉學,她只是不想讓自己身上的流言困擾你,不想影響你學習。不然,為什麼要那麼討厭羅漫,因為你在羅漫身上下了感情,她嫉妒。不然,她為什麼要費盡心思搞破壞,她不想,不想你跟任何人在一起,你跟任何人在一起,對她來說都是錯的。就連她想嫁給蔣良,也只想改變你們徐家的局面,想要你們得到蔣家勢力的扶持,想要你們更進一步,不要居於人下。她只想與你,與你到老。」
胡喻程說完,喝完滿滿一大杯酒。我坐在我的座位上,只覺得滿滿的震驚。我不記得我是怎麼回去的,我只知道,酒醉的我,躺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悲哀的我,卻發現我無論怎麼找,也找不到一個能找到我妹妹的電話號碼。
後來,我考取了公務員,在叔叔家的幫助下,慢慢的走向仕途。後來,叔叔年紀大了,病了,我,終於成了撐起徐家的最後一個男丁。叔叔的病來勢洶洶,很快就進入重病期。拖了幾個月,叔叔終究要走了,彌留之際,講了許多不為人知的往事。原來,卿瑞的母親是我父親年輕時的初戀情人,兩人的愛情隨父親去當兵而不了了之,再回來時物是人非,父親做了警察,與家裡安排的對象結婚了,就是我的母親。而那女人,卻誤入歧途。
「其實有時候我也不知道,我們那時候應不應該放棄卿瑞,因為,她媽媽不只是你爸爸的青梅竹馬,也跟我是從小一塊長大的啊!」叔叔的聲音斷斷續續。「有時候,我也會想起年輕時候的一些事,如果沒長大,沒有後來的這些悲哀,該有多麼的好啊!」
我望著叔叔,不知道說什麼,只是握緊他的手。終於,他的手沉了下去。我坐在很空曠很安靜的病房裡,卻哭不出聲來。嬸嬸靠在門口,她好像蒼老了很多,面無表情,我猜不透她的心情。
我哭著說:「嬸嬸,您別擔心,還有我,我會跟親媽一樣照顧您。」
在那之後很久,我沒有習慣家裡頂樑柱的生活。有時候我會特別想念卿瑞,哪怕是後來胡喻程跟我說了那些話,我對她,也恨不起來。在我一個人苦苦撐起這個家的時候,我也會想,那些年,那些年我們還沒長大,所有的煩惱只有成長的煩惱的時候,那是該有多好啊!就像叔叔說的,如果沒長大,如果沒有後來的這些悲哀,該有多麼的好啊!其實我們四個人可以生活得很融洽的,只是我們沒有找到組合的方式。既已失去,又怎樣來緬懷呢?
後來的某一天,我在家裡看電視劇,老套的劇情,十歲出頭的男孩,對才幾歲的撿回來的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說:「沒關係,你來了我家,我就會保護你。別怕,跟我走。」
我塵封了二十年的記憶卻如同南方小鎮的雨季一樣,一發不可收拾的泛濫開來。八歲時,我對初進家門的卿瑞說:「別怕,我帶你走。」我是記得這句話的,因為我第一眼就喜歡這個乖巧的妹妹,單純的喜歡。沒有想到,她心中藏了那麼多年的人,是我。而我,卻只責怪她的搗亂搞破壞。
她這年代久遠的暗戀沒有預兆的重現天日時,我想我是震撼了的。過往的零散的記憶一點點的拼湊,聚攏,如幻燈片,一幕一幕放映在我眼前。
怯生生拽著我的衣角,說帶我去玩好不好的女孩。
生氣的大吼你怎麼可以不寫作業去玩遊戲的女孩。
憤怒的說你不可以吸菸吸菸不好的少女。
面無表情的問我跟胡喻程合適嗎的女孩。
高興的說端瑞你給我這麼多吃的把我養胖了怎麼辦的女孩。
好奇的問你可以不喜歡羅漫的女孩。
……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其實,生活中的每個人都這麼被上帝玩弄,每個人的選擇不同,有時直到走過去了才發現回頭好難,我們都握著單程車票在單行線的列車上。原來很多物質業已存在,只是我們沒有發現,我們自欺欺人以為沒有,而它早已根深蒂固存在。比如我們隱忍多年的喜歡。
後來,我平靜的跟胡喻程說看到卿瑞了,胡喻程平靜的說噢,我更加平靜的聽到他的嘆息。
原來歲月真的可以沉澱很多事,歲月也可以將一個人對一個人的激情沖刷淡了,我終於相信了那句時間是最好的解藥。
只要他們都過得好,就好。
桃花開的三月,我的女兒出生了。我沉吟片刻,對妻子說:「女兒小名叫婭婭,好不好?」
「婭婭」卓欣然呢喃,「很好。」
我看著院子裡開得如火如荼的桃花,仿佛看見卿瑞若隱若現的臉,在一片花海中,淺笑,然後湮沒。
雨打窗台,綻放一朵朵小花,耳畔響起卿瑞的聲音「哥哥,這花開得真好看。」原來,關於她的記憶沒有停止,一直是我自欺欺人而已。
我愛的人,離我遠去。愛我的人,也離我遠去。我想,我要釋懷了,這轟轟烈烈的青春,終究也過去了。和我的妻子,我的女兒,好好過我的生活。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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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卿瑞番外: 從別後, 憶相逢, 幾回魂夢與君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