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淮發現賬本被偷了,立刻跌坐在地上哀嚎起來,他也不顧洗漱,到處嚷嚷著要抓賊人。不過他心裡很清楚,賬本是找不回來了,想起一大堆秘密被泄露出去,他幾近絕望。事到如今,只有拼命抵賴,才能保全性命。
當江璃的手下綁了保生堂的唐大夫,把他押解到方淮面前時,方淮還是死不認賬,說唐大夫是栽贓陷害。江璃冷笑一聲,緩緩說道:「唐大夫,你說說,這位方太守指示你做過什麼?」
「他讓我去大牢,給一個犯人治療刑傷。當時我還納悶,牢裡有獄醫,為何讓我去?去了大牢我才知道,他不是讓我來救人的,而是讓我來殺人的。」唐大夫似是鼓足了勇氣,但依舊是戰戰兢兢的。
「你胡說!我何時指示你殺楚仲天?」方淮拍著桌子怒喝道。
「方大人,我可沒說你指示他殺楚都頭啊。」江璃慢悠悠地喝著茶,氣定神閒地說。
唐大夫嚇得渾身一哆嗦,看了看身邊的江璃,才有勇氣說下去:「小的是救死扶傷的醫生啊,怎能幹那種傷天害理的事?小的沒依方大人,他就捆了犬子,說如果不依他說的做,他就要把犬子關進大牢……那大牢哪裡是人呆的地方?所以小的迫不得已,只能答應他。」
江璃的語氣漸漸嚴肅起來:「那你說說,你是怎麼害死楚先生的?」
「小的不敢殺人,只說若在飯菜里加入水銀,便可使人內臟衰竭,且看不出中毒症狀。他們扣下了犬子,說若水銀不見效,那就讓犬子吃掉啊!小的害死了人,知道自己做錯了,這幾日一直心裡不安,但求一死,也好解脫!」
唐大夫跪倒在地上,老淚縱橫。江璃瞟了方淮一眼,問道:「方大人,唐大夫都招了,您還有什麼好說的?」
「這肯定是栽贓陷害,我與你素無往來,這肯定是那個楚寒找來陷害我的!」方淮氣急敗壞地說道。
「那好,唐大夫,你說事成之後,方大人答應給你多少賞錢?」江璃笑著問道。
「一百兩。」唐大夫依舊伏在地上,老老實實地回答。
「放屁!你這個老東西!我明明給了你二百兩!」方淮倏地站了起來,破口大罵。
「哼。」江璃冷笑了一聲。
方淮自知中了江璃的計,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臉一陣紅一陣白。他乾咳了兩聲,說道:「我不過是買了他們家的藥,所以答應給他二百兩。」
「咦,方大人剛才不是說,跟唐大夫素無往來麼?」江璃站起來,雙手背在身後,凜然說道:「唐大夫醫者仁心,善念仍存,所以會拼死來作證;水銀並非一般人家能尋得到,只要稍加打聽,那日買水銀的人便被我抓到了。他們跟唐大夫的口供一樣,都是受了您的指示呢。我已經上書朝廷,以你冤枉良臣、雇兇殺人的罪名,將你押回京城受審!」
江璃的話鏗鏘有力,方淮雖不認罪,但額頭已泛起汗珠。他虛脫地扶著椅子坐下,問道:「這唐大夫,江大人是如何找到的?」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江璃胸有成竹地說:「不過說起這個,還要再給方大人增加一條罪名。」
「什麼罪名?」
江璃呵呵一笑,故意賣了個關子:「待我去越王府一探究竟,再告訴你。」
江璃的話很輕,方淮卻覺得話里藏了無數把尖刀,刀刀致命。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輕飄飄地說:「江大人,您不會覺得我是在謀反吧?在下怎麼可能敢做如此膽大妄為之事?」
「我可沒說你要造反!」江璃站起來,一邊向外走,一邊朗聲說道:「今日起,將方大人幽禁在府中,不得讓其離開太守府半步,也不得讓他與外人接觸,靜候朝廷公文。應冬,你親自在這裡看著!」
「是!」
聽到下屬應冬響亮的回答,一抹微笑掛上了江璃的嘴角,他要去楚寒家,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話說楚寒家的老僕人羅嬸已經準備好了晚飯,梁翊很是期待,時隔這麼多年,終於能跟楚寒好好喝一杯了。他這才明白,自己並不是不愛喝酒,而是找不到有緣人一起喝。莊主太端莊,父親太嘮叨,風遙太瘋魔……看來找對人喝酒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
幾杯酒下肚,梁翊只覺得心中暢快,便向楚寒講述了白天在街上遇到的那個怪老頭。講著講著,他眼前又浮現出那個怪老頭邋遢的樣子,頓時沒了食慾。
楚寒不以為意地說:「街頭有很多叫花子,說不定是有人故弄玄虛,梁大哥不要太往心裡去。」
梁翊搖頭道:「不是的,此人的武功絕不在我師父之下,而且聽他談吐,他絕非一般鄉野村夫,應該是個遁世高人。」
「嗯,那也奇了。」楚寒給梁翊斟滿酒,說道:「不說他了,咱倆好好喝酒!」
梁翊端起酒杯,突然大喝一聲:「誰?!」
話音剛落,一支冷箭從二人中間倏忽穿過,屋裡的燈戛然熄滅,羅嬸尖叫一聲,驚恐地癱在了地上。
楚寒勃然大怒,他「唰」的抽出虎齒,一邊安慰羅嬸不要怕,一邊躍到凳子上,大聲喝道:「大膽賊人,敢來你楚爺爺家撒野,還不趕緊出來受死!」
楚寒臨危不懼,這讓梁翊十分欣慰。他從懷中摸出「清風」,跟楚寒說:「楚寒,咱倆一起,殺他個片甲不留!」
楚寒自信地笑笑,說道:「家裡進了賊,自然得主人來收拾。梁大哥是客,安心喝酒吃飯,只需等我片刻!」
楚寒家傳的劍法並無多少新奇之處,但勝在質樸莊重,大氣磅礴,招招相扣,嚴謹縝密。楚寒屢屢發起進攻,立劍筆直如松,劈劍勢如猛虎下山。那兩個殺手是用刀的,本來武功不弱,但在楚寒面前,卻顯得格外笨拙。
刀劍相撞,鐺鐺作響,火光四射。梁翊看了幾招,便知道楚寒勝券在握,便不怎麼擔心;羅嬸卻憂心如焚,想看又不敢看,只好雙手合十禱告起來。
畢竟是兩個人合攻楚寒一個,二人一前一後,舉著刀一躍而起,朝著楚寒劈下,看來是想一招定勝負。這一招雖然驚險,楚寒卻不慌不忙地倒地翻了個跟頭,二人撲了個空,刀插進了泥土裡。而楚寒卻準備好了攻勢,他一提氣,三兩步便跨上二人頭頂,一腳一個,將二人踢在一邊。他落地之後,喊了一聲「虎齒劍芒」,周身一轉,寒光一現,二人的肚子都被劃出了一道傷痕。直到鮮血噴涌而出,二人才大聲慘叫起來。
「好劍法!」梁翊鼓掌叫好,朗聲稱讚道:「自古君子佩名劍,看到楚兄弟使劍,才發覺劍的確是一件風雅的武器!」
「哪裡哪裡,讓梁大哥見笑了!」楚寒收劍入鞘,笑得一臉靦腆。
話說那兩個殺手一被楚寒制服,便一五一十地招了,說是來楚家找太守府的賬本,絕對沒有要殺人的意思。楚寒心裡憋了一股怒火,要將他二人砍了,卻被羅嬸攔了下來。年邁的羅嬸不想讓楚寒變成殺人犯,苦口婆心地勸了半天,梁翊也跟著勸,楚寒這才氣哼哼地把他們綁了起來。
只不過這樣一鬧,這飯肯定是吃不下去了,楚寒十分過意不去,又將那兩個殺手一頓狠踹。梁翊讓他安靜,他也不肯停手。梁翊不跟他廢話,他撿起一把刀,一提氣,穩穩地落在了屋頂上,而楚寒根本就沒有察覺。
夜色幽深,天上寒星閃爍,皎潔的月光照耀著世間萬物,也映照出另一個身影。梁翊扛著刀,冷聲道:「乘人之危,做了梁上君子。不過可惜,你遇到的人是我,本少爺是不會讓你走的。」
那人哈哈大笑,轉過身來,卻是那個怪老頭。他依舊是那副不屑而又調侃的表情,說道:「小娃娃,老夫已經像貓一樣輕巧了,可你還是能聽出來。看來,老夫還是小瞧你了!」
梁翊一見是他,突然就有些尷尬了。他默默地低下了頭,把刀從肩膀上拿了下來,乾澀地說:「前輩深夜來訪,不知有何貴幹?」
「嗬,你都說我是梁上君子了,現在又恭敬起來!」老頭乜斜著眼睛,霸道地說:「小娃娃,就算老夫偷了東西,你也取不回去了!」
梁翊被老頭兒的態度給激怒了,儘管他知道在高手面前主動進攻不好,可他實在忍無可忍。他大喝一聲,提著刀,在屋脊上飛奔起來。刀尖划過瓦片,花火迸濺,刺啦作響。待離老頭兒有三尺遠的時候,他舉刀劈來,高喊一聲「遮天蔽日「!
若在平常,這一招定會招來飛沙走石,猶如龍捲風過境。可此時,那老頭定定地站在那裡,輕輕地一雲手,頃刻便化解了梁翊的招數。他迎著梁翊錯愕的表情,嘲諷道:「現在已經是晚上了,不用遮天蔽日啦。」
梁翊不氣餒,繼續進攻,雖然知道自己必然落敗,嘴上卻不肯認輸:「你為老不尊,現在又來偷東西,簡直不知羞恥!我就算打不過你,也不能輕易放你走!看招!橫斷雲峰!」
這一刀勢大力沉,而又出其不意,刀刃橫削過去,要麼腦袋搬家,要麼腰身折斷。那老者居然都沒有往後退,只是向後一彎腰,輕鬆地給躲了過去。
梁翊心中惱怒,卻不肯認輸,舉刀再來:「赤炎烈火!」
這一招,通常是在兵器相撞之後使的,刀刃迸發出火花,猶如被烈火煨紅一般,熾熱無比。此時,那老頭只是徒手,並沒有兵器。梁翊使出這招,他也知道是自己心急了。刀尖快要刺到老頭的胳膊了,他突然伸出兩指,硬是將刀生生攔下。
梁翊目瞪口呆,他雖無心取老頭性命,不過他還是用力地按刀,那刀卻依然紋絲不動。
「晚輩認輸了。」梁翊無奈地撤回刀,很是沮喪。
「嗬,江湖上能在我面前施展三招的,不會超過五個人。小娃娃,你已經很厲害了。」老頭說著,目光中頗有幾分讚許。
「前輩不要再羞辱我了。不過你偷東西確實不對,再說楚兄弟剛經歷喪父之痛,心情夠糟了,還希望你能體恤他的心情。」梁翊誠懇地說。
「他人之事,與我何干!」老頭嘿嘿一笑,說道:「你說對吧?林充陽的小徒弟!」
梁翊大吃一驚,呆在了那裡。老頭也不管他,翩然離去。梁翊看到了他的眼神,不知是欣喜,還是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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