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魔傳 第十八章：病重之父

    沈伊美把楚湘帶到谷中一處幽靜獨立的院落。院落四周佳木蔥籠，花草繁盛，山石奇峻。

    進得院落，迎面是廳堂，左右是廂房又帶著耳房。廳前面有兩株龍槐，蒼虬挺拔生機盎然。

    幾人進得大廳。一個六十多歲的長者頹廢的坐在一張椅子上，身上衣服污漬斑斑，顯得邋遢。他垂著頭，手裡一桿一尺多長的菸袋吸著汗煙，周遭煙霧繚繞，煙霧腳下是一地菸灰。

    「三叔！」沈伊美衝著他叫了一聲。

    那人抬起頭，他是沈伊美同宗的叔伯叔叔端木松。在同輩男子裡排行第三。端木松見沈伊美回來，表情舒展了許多。他磕掉菸灰，把菸袋捌在腰畔。

    「美美，你可回來了……」

    「三叔，小措呢？」沈伊美心裡很牽掛小措。

    「別提這個孽障了，每天瘋瘋顛顛不知腦子裡面竟想些什麼。這兩天我守在這裡，也不知這混賬又躲到哪裡去了……」提到這個孫子就讓他無名火升起。然後他看了眼楚湘。

    「這個娃兒是誰？」

    外人是禁止入谷的，侄女為何帶這個娃兒回來。

    沒等沈伊美回答，端木芳華開心地說：「三叔，他叫楚湘，人非常的好。現在他是我二姐夫了，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啦！」

    普天下恐怕再沒有誰在得知楚湘成了沈伊美丈夫後象端木芳華一般喜悅地了。

    「美美，這是怎麼回事？！」端木松很訝異。沈伊美這輩中，他最喜歡的就是沈伊美，一直視若己出。所以他得問明白。

    沈伊美說：「三叔，他的確是我丈夫。我先去看我爹，一會兒我再給你解釋。」

    沈伊美穿過大廳朝父親臥房走去，還沒到門口聽到父親破腔的咳嗽聲，她心裡一揪，加快腳步推門而入。

    沈伊美父親端木靖靠在床頭，周婆婆在伺候他吃藥。端木靖是這個家族的掌舵人。他年齡還不到五十歲，卻白髮滿頭。加上疾病折磨使整個人顯得疲憊而蒼老毫無生氣。

    「爹……」

    沈伊美叫了一聲，已然凝咽。上前從周婆婆手裡接過藥碗伺候父親服藥。

    「美美回來了啊！你爹成天價念叨你……」周婆婆給沈伊美讓開地方，自己另坐一旁，眼圈紅了。

    端木靖喝了藥，沈伊美把藥碗擱在桌上。用手帕給父親擦去嘴邊藥漬。

    「爹，聽文浩說你近日好多了。我還向神水娘娘乞了藥，爹一定能好起來的。」

    端木靖端祥著女兒。沈伊美綜合能力在子女中最強，最合他心，最能替他分憂。但可惜是女兒身，難以掌舵端木家族。這是他心底的遺憾。

    「美美，你的孝心爹知道。但是藥能醫身，卻難醫心。爹二十一歲接過家族掌門，從那個時候起爹就倍感壓力憋屈，未能輕鬆一天。這也是你爺爺和曾祖過早離世的原因。背負世間最大恥辱苟且偷生卻難以洗刷，任憑天下人辱罵憎惡驅逐，身為家族掌門，真是生不如死啊。唉，你爺爺就是憋屈死的啊……」

    「爹，你放心，只要我活著，我一定會洗刷端木家的恥辱！」

    「你那個弟弟，嗜酒好戲難當重任。芳芳還小，爹也只能指望你了。我已交代過文浩，他接管掌門後，表面上是他，實際是你，他得聽你的……」

    端木靖看著女兒如花的容顏，心裡一陣隱痛，他死後，這名義上擔子是落在了兒子肩上，實則是壓在了女兒柔軟的肩上啊。但是他別無他法。

    「美美啊，最近我常夢到你娘和你姐姐，她們說你爺爺奶奶要見我，催我快點過去，我說美美還沒回來，有些事我還沒交代，我還不能走啊……」

    聽到此處沈伊美緊緊握住父親的手淚流滿面。在一邊的周婆婆也抹著眼淚。

    「但是昨晚我沒再夢到她們，我夢到了你，美美……」說到此處端木靖咳嗽兩聲，灰暗的眼中閃現出一種光芒。「我夢到你頭頂一團祥雲如谷！你可帶回什麼人了？」

    父親竟然做了這樣的夢。沈伊美趕緊離座跪在病榻側。

    「爹，恕女兒不孝！女兒已和人私自拜了天地……」

    「啊……這是怎麼回事？」

    「美美啊，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也不和我們說一聲，你難道嫁給羅成軍了嗎？」周婆婆也很驚訝。

    沈伊美不敢隱瞞父親，就把遭遇楚湘及被他用孩子脅迫私拜天地的事詳細說了。

    原來如此，讓人意外！

    端木靖和周婆婆聽後心裡就象打倒了五味瓶。都對沈伊美寄於後望，能娶沈伊美的人，就算不是世間奇男子，也得是一方英雄豪傑吧。沒曾想卻被一個小娃逼迫私自成婚了。

    「那孩子多大了，叫什麼名字？」端木靖問女兒。

    「他叫楚湘，十二歲。」

    「我猜八成就是那個娃兒，他是個好孩子。只是年齡太小。不然就沖他小小年紀一副俠義心腸不落井下石配咱們美美也好。」周婆婆對楚湘充滿好感。

    端木靖讚許地點點頭，昨兒芳芳回來興高采烈跑來讓他看那隻小玉兔子。把楚湘贈送玉兔一事講給他聽。看到幼女開心的模樣，病榻上的端木靖也很欣慰。心中也暗在稱讚楚湘雖小，卻俠肝義膽。

    「美美，他逼你發毒誓是為了保命，情有可原。也足見這孩子機智冷靜，非一般孩子可比。你雖然是被迫和他私拜天地，但是已成事實。你一定要信守承諾。唉，我們端木家淪落到今天，就是毀諾所至啊，報應啊……」

    「爹，正因如此，我才信守承諾沒有殺他。」

    「我夢到你頭頂祥雲入谷，這是吉兆啊。也許這孩子能帶給各位轉機好運吶。你起來吧。」

    沈伊美起身。

    「對了，你把孩子搶來，姓衛的那個畜生你怎麼處置了。」

    「這次我沒聽爹的話。我把他殺了。我姐姐因他含恨而死，不殺那個畜生，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殺的好！」在一邊的周婆婆說了一聲。

    「你啊，這次真是魯莽了。衛家是當地大戶，背景複雜，朝中都有關係。衛渙的弟弟又是魔靈殿門徒，你殺了衛渙，官府一定要追查，衛家也不會善罷干休。我們端木家本來就是不赦的罪族，如果追查到我們身上……」

    「爹你放心，這些女兒都想好了。我是命下屬設局找藉口殺掉的他。就算官府追查也只能查在神水宮頭上，而衛家居住地也是武殿管轄範圍，武聖人夏候彥和神水娘娘關係非同尋常。所以這事遲早會不了了之的。」

    女兒原來早就成竹在胸，端木靖放下心來。幸好當年機緣巧合女兒被神水宮主看中收入門下，好多事情如果不是女兒以神水宮做後盾出面解決，端木家族更是舉步為艱了。

    父女倆又說了些重要事情，端木靖讓沈伊美把孩子抱來，他要看看外孫。把楚湘也叫進來，他要見下這個女婿。

    一大一小兩個孩子被帶進來。楚湘見周婆婆在，忙問好。周婆婆摸了下楚湘的頭，高興地說：「好孩子，以後我們可就是一家人了。」

    沈伊美把孩子抱在父親面前。端木靖看到外孫女百感交集，他親親了寶貝的小臉，然後看到她脖子上掛的紫色月牙石。

    「紫曜靈石，哪來的？！」

    沈伊美把鬼木天王贈孩子的紫曜靈石一事告訴父親。鬼木天王功夫高強兇殘暴戾，外孫女居然如此受他青睞並贈以紫曜靈石，這讓端木靖很感意外。

    端木靖又讓楚湘到床前來。打量著這個一臉稚氣的小女婿，這個孩子身上有一種讓他難以形容的東西。希望這孩子真是個「吉兆」，能給飽受屈辱的端木家族帶來好運。

    楚湘看到端木靖雖然病重，但是仍和其他人一樣額頭箍著布帶。布帶下到底遮擋著什麼字，這讓楚湘越加好奇。

    「伯父……」

    沈伊美瞪了他一眼。楚湘省悟，忙改口。

    「爹……」

    端木靖點點頭。

    「你和美美的事我都知道了，雖然你還是個孩子，但已成事實，我端木家一定會信守承諾。」

    「一切聽爹的。」楚湘說。

    端木家如此堅守信諾，現在提出離開顯然不合時宜，別激怒了端木家弄巧成拙。畢竟他對這個家族一無所知。所以楚湘決定見機行事，尋找機會再溜。

    端木靖又問了楚湘些話，然後讓他先出去。

    楚湘出去後端木靖對女兒說：「爹看人有獨到之處。這孩子別看年齡小，很不一般。他隱藏著什麼，你知道他來歷嗎？」

    沈伊美說：「爹你放心，我會弄清他的來歷的。」

    端木靖又說：「你去看下小措吧，他又想去為父母報仇了，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報仇的念頭未能消減，反而與日俱增。但是藍關不能惹啊！你三叔制止他，爺孫倆就吵了起來，你三叔動手打了他。我真擔心他會惹出什麼事來。你和他關係最好，你好好勸勸他。」

    沈伊美也很擔心侄兒。沒有人比她更了解端木措了。她的這個侄兒身上所蘊藏的力量和仇恨如果不加制約而暴發，後果是災難性的。如果說這個侄兒子是座火山，她的責任就是安撫他，冷卻他。不能讓他隨意爆發。

    「我現在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