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陳媛離開王府,就意味著他肯定會惹惱娉婷郡主。陳媛也說了,娉婷郡主是個怪胎,難以以常人度之。李沐心道她不來找自己麻煩就好了,自己又怎麼想去主動招惹她。
不過,看著陳媛現在這模樣,李沐心中卻又一股異樣的感覺。別誤會,這並不是什麼情愫,只是一種稱得上是悵然的感覺。
曾經的陳媛,雖然行事不端,但是她的眼中,有著別樣的光彩。那種狡黠與靈動,配合著她清純的外表,著實是有一種獨特的魅力。而這也是她能夠以美色屢屢行騙的資本。
可現在呢,李沐從陳媛眼中看不到任何的光芒,甚至連生的希望都不見蹤影。她變成了只會不斷乞求的可憐人。
李沐看著她的眼睛,神色有些複雜。陳媛與他的恩怨已經是過去,造成的結果無法逆轉。那件事原本是李沐一個心結。只不過,經歷了這麼多事,曾經殺了她都有的心,早就被時間吹散。現在的李沐,心中連寧知桐的身影都在淡去,他又怎麼會再糾結於當初那事。
「殺了她,一切就能重來麼?如果重來,你願意放棄自己現在的一切麼?」李沐心中有一個聲音勸著自己。他自己想了想這個問題,答案卻是否定的。
退一步講,陳媛被漕幫的人馬追殺,被娉婷郡主玩弄,受盡折磨。她已經遭受了她應該有的懲罰。就算李沐再懲罰她,又有什麼意義呢?
李沐在思索的時候,陳媛的目光一直落在李沐身上。「求你了,李沐。只要你能救我出去,這一世我都給你當牛做馬。」她繼續小聲地哀求。
窗外雨水嘩嘩而下,反倒是襯得屋內十分靜謐。
「我不需要你給我當牛做馬。」李沐思索良久之後,終於開口。
陳媛慘然道:「可我除了我自己,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報答你了。」
「想想你弟弟,好好活著吧。」李沐站起身來。他這話的意思,是答應了下來。陳媛從床上跳下來,一把摟住了李沐。二人隔著衣衫肌膚相貼,李沐感受到了陳媛的溫熱。他推開陳媛,拍了拍她的肩膀,「離開這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要保證任何事都要聽我的。否則,我會改變主意的。」
陳媛的眼中泛起了一絲淚光,她用力點頭道:「不管任何事,你要我做,我都會去做。」
「現在,你先過來,將我的袍子披上。」李沐從衣櫃中找出一件自己的衣服扔給了陳媛。陳媛伸手接過,用它蓋住了自己的身體。「現在,先告訴我,你今天為什麼出現在宋笛的院子裡?」
「宋笛?我不知道。娉婷郡主是讓我來找你的。」陳媛用手捂住了腦袋。
「找我?」李沐心中很是奇怪,「找我作甚?」
陳媛臉上露出一絲不自然的神色來,「她想邀你明日赴宴。」
李沐眉頭一皺,「赴宴?我有什麼資格與郡主一同赴宴?」
陳媛搖了搖頭,「我沒有騙你。她真的是讓我來找你赴宴。」
「那你又怎麼會找錯地方?」李沐問道。
陳媛解釋道:「府內女眷一般是禁止進入聚賢莊的。我來的次數也不多,不知聚賢莊的格局。原本想找人打聽一下,然後不知怎麼就暈過去了。」
「不知怎麼就暈了過去?你確定沒有遇到什麼人?」李沐還是不信。因為他知道那個宋笛絕不簡單。
陳媛仔細回想了一下,說道:「沒有,就感覺突然之間失去了意識。等我再醒過來,我人就在你這裡了。」
李沐摸著下巴說道:「看起來,這裡面似乎也有什麼貓膩。」陳媛不知道怎麼接話,便沒有說話。李沐保持著這個姿勢思索著。
娉婷郡主邀請自己赴宴,聽到這個消息,李沐腦中只浮現四個字,宴無好宴。赴宴的事情,李沐暫且按下不表,現在最讓李沐感到困惑的是,陳媛暈倒在宋笛院子裡面這件事。
陳媛誤入了宋笛的院子,然後就暈倒在了灌木之中。就算是淋雨,她又怎麼會無緣無故暈倒?
李沐回想著自己在宋笛屋子裡如夢一般的幻境。自己是在十分莫名的情況下進入了那個地獄幻境。而幻境之中的痛苦,也是真實的。自己常年受傷,自以為對痛楚已經有了非比尋常的忍耐力。然而事實並非如此。他依舊感覺到難以忍受。莫非,陳媛也是遭遇了一樣的事情?她也是被宋笛拖進了那幻境之中?
「因為痛楚,所以本能地忘記了麼?」李沐回想著自己在小城昏迷醒來時,對於自己被斬斷手腳這件事,也是沒有什麼記憶的。那麼以此反推過去,宋笛竟然有能力讓人失憶?
得出這個結論的李沐愣了一下,因為他覺得有些不可能。「真能消去別人的記憶?那他對我出招,也是為了消去我的記憶?」想到這裡,李沐不由有些後怕。若是他沒有修行九歌訣,怕是也要中招。如此一來,自己或許會忘了試探宋笛的記憶。
「原來如此,這反倒是更加坐實了你的身份了。宋帝王。」李沐臉上浮起一絲微笑。
陳媛看著李沐的笑,不知他是什麼意思。過得片刻,李沐才說道,「要讓你離開王府,不是立刻馬上,而是要伺機而動。你應該很清楚,娉婷郡主對你有多看重。」
陳媛秀眉皺起,點頭道:「我知道的。」
「並不是離開王府就算了。只要在涯城之內,還有有被抓回來的可能。就算是離開涯城,你也不見得能夠高枕無憂。」李沐皺著眉頭道,「我突然發現,幫你的成本真的很高。」
陳媛只當他要反悔。可李沐接下去卻說道:「除非是讓你現在這個身份死掉,以另一個身份活著。」
「我們能做到?」陳媛也遲疑起來。
「有機會。」李沐回答道,他心裡浮現的是女蘿的身影。要讓人陷入假死,李沐覺得女蘿的巫藥能夠做到這一點。至於更重要的關鍵,是具體時機。「總之,必須要選擇一個合適的時機,不能著急。」
「接下來,我要你按照平常的樣子,再忍一段時間。」李沐的目光在陳媛身上游弋,「至少,你得像平常一樣。我想你應該不會想要輕舉妄動吧?」
「嗯,只要你能救我離開,我什麼都聽你的。」陳媛再次重複道。
「剩下的,我需要你對某些人表現出一定的興趣。」李沐說這話的時候,帶著幾分不自然。
「興趣?」陳媛不知為何,臉上一紅。「讓我」
「沒錯,讓你去勾引人。不需要成功,只需讓娉婷郡主你對一個人動了真情便可。」李沐清咳一聲。
陳媛的身子一僵,「是對你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李沐搖了搖頭,正色道:「聽你所說,那娉婷郡主視你為禁臠,視你為珍寶,可她又逼你故意在別的男人面前展現風姿,卻不讓別人真的得逞。她似乎很享受其中的樂趣。」
「我想,她的樂趣,應該是來自你心中抗拒,卻無法抗拒她的威脅。她如同孩童,自己有了珍寶,還要不停地在別人眼前獻寶,如此來滿足她的快感。再加上她對男人發自心底的鄙夷,讓你去勾引男人卻禁制別人真正接觸你,無疑又讓她有了更多的快感。」李沐一點一點解析著娉婷郡主陳萱萱的心態。然後,他盯著陳媛說道:「這樣的情況下,如果你對別人表現出了一丁點的興趣,那麼會怎麼樣?」
「那她一定會懲罰我。」陳媛露出一絲驚恐的表情,仿佛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是,她會懲罰你,但是她應該會更痛恨觸碰了你的那個人。」李沐話音之中,有一絲不懷好意的味道。「為了能夠逃離王府,我想你應該能夠忍受一下吧?」
陳媛咬了咬牙,「能。」
「很好。」李沐拍了兩下手掌。「有些時候,忍耐是必須的一件事情。對此,我真的太有感觸了。你先回去稟報娉婷郡主,在我這兒待久了,恐怕不妥。」
「好,那你會去赴宴麼?」陳媛問道。
李沐想了想,回答道:「告訴娉婷郡主,我會去。」
「好。」陳媛點了點頭。
窗外的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陳媛看了一眼重新出現的陽光,她脫下了身上李沐的衣服,往門口走去。走到門口,她忽然想起什麼似得。她轉頭問道:「你讓我表現出對某個人的興趣?既然不是你,那麼是哪一個人?」
李沐笑了笑,說出兩個字。
「宋笛。」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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