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內燈火通明,樓外天色漸暗。
李沐捂著肚子,望著漕幫分舵。腹內飢餓。讓他有了一種夜風之中,滿是佳肴香味的錯覺。
「咕咕咕。」李沐趴在民房屋頂,心中滿是後悔。
他跟著陳淵找上門的時候,陳媛正在做飯。可他那時心急,逼著陳媛即刻行動,連晚飯都沒顧上吃。後來陳媛倒是在路上買了些吃食,填飽了肚子。可是對於一個正在長身體的少年來說,少女能夠填飽肚子的食物,還不足以讓李沐吃飽。
李沐躊躇了一會,心中想著陳媛。他在想,陳媛到底被叫走幹嘛去了?
可這個問題,不是他隨便一想,就能想明白的。
李沐望了望月色,忽然感到有些不對勁。
他往屋頂邊緣爬了爬,從屋脊微微探出頭,看向漕幫分舵門前的街道。這條街道兩邊還有一些商家,不過夜色漸濃,街上行人也稀少起來。
可稀少歸稀少,總歸是有幾個人的。剛才李沐在屋頂,也有聽到腳步聲。
而這次李沐探頭看去的時候,卻是一個人也沒有。整條街道空空蕩蕩,除了站在漕幫分舵門口的那幾個大漢外,空無一人。
他抬眼看了看天色,只是酉時二三刻,按理來說,應該還不至於看到子時的光景。
「嗯?那是?」李沐眼尖,瞥到了三個人影。那些影子極淡,若不是今夜明月正盛,恐怕李沐還發現不了。那些人出現在四周屋頂,似乎是就是衝著漕幫分舵而去。
李沐所在的位置,是漕幫分舵對面民居的觀音兜下,被屋脊遮掩,可以完美看到對面而不被發現。他看到那三個人呈東北西三個方向,他又縮了回來。
那三人在屋頂輾轉騰挪,如履平地,顯然也是練武功的江湖人。而且就這個身法來看,恐怕這幾人的武功也不低啊。
李沐縮在屋頂,覺得自己之前的設想,似乎太過幼稚了。
「咔擦。」一聲瓦片碎裂的聲響在李沐背後響起。
李沐渾身一凜,僵在那裡。他慢慢轉過頭,發現一個全身被黑色夜行衣包裹的女子,出現在自己眼前。
那女子渾身上下,只露出了一雙狹長的眼睛,她現在眯著眼睛,顯得更加細小。
李沐的目光,落在了女子手中的短劍之上。夜晚,黑衣,兵器。這三者結合在一起,似乎聯想得到會發生什麼事情。
那女子與李沐雙目相交之後,忽然伸手拔劍。
李沐眼前只覺劍光一閃,身體卻下意識地往後一倒。正是這一倒,救了李沐性命。那女子手中的短劍,堪堪擦過李沐胸腹間。
「咦?」那女子輕咦一聲,對於李沐能過躲過自己一劍,她似乎十分驚訝。不過,當她不自覺地輕咦一聲之後,她捂住了嘴。顯然是對於自己發出聲音有些懊悔。她目中寒芒一閃,又是一劍襲來。
這一劍,她以刺劍起手,手腕一抖,長驅直入。
如果說剛才那一橫劍是她隨意而為,那麼這一劍,便是她特意為之。
短劍不長,但是李沐與她的距離本身就不遠。李沐還未從剛才的驚魂一劍之中緩過神來。一看對方竟然執意出劍,勢要殺死自己,李沐心中驚懼到了極點。
畢竟他涉世未深,雖然下定決心習武。可設想之中的場面,和遇上真刀真槍的場面,完全不一樣啊。
人在驚恐之中,往往會有兩個極端,第一個是無助,第二個是爆發出意想不到的力量來。
李沐的心一顫過後,忽然心中就湧出一股莫大的勇氣來。「好歹我也是習過武的!」李沐心中這麼想著,之前在《迎風御氣決》之中所記下來的東西,從腦海之中翻湧而出。
寧知桐為了李沐,也算是下了苦心。《迎風御氣決》乃是寧知桐從家中武藏中千挑萬選出來的秘笈。說起來,並不是十分高明的功夫,但是它作為適合初學者研習的內功,循序漸進,可以讓人打下紮實的基礎。另外,其配套的功法,乃是一門應對法門。
其名為迎風御氣,指的是若有人來攻,必定帶著疾風。而察覺敵人動手,因勢利導,反制於人,才算是這們心法的核心。
李沐得此書半月有餘,不說將每一個字都記在心中,至少也是熟讀了許多遍。其中真義,李沐已經領會。
李沐望著那劍尖,左腿一曲,像是頹然跪倒的模樣。可就是因為這樣跪倒,女子此劍的目標,就從李沐的胸口變成了李牧的肩膀。
短劍刺入肌肉,那傳來的疼痛也是讓李沐痛吼一聲。
這一聲吼,讓女子雙眉皺起。因為四下極靜,李沐這一聲吼,足以驚動這條街上所有人。
漕幫分舵門口值守的漢子猛然抬頭,望向了李沐所在的屋頂。雖然有所遮掩,但是一聲慘叫,足以讓他們警覺。其中兩個漢子對視一眼,一齊離開了分舵大門。他們提氣輕身,就要往李沐所在查探。
就在這個時候,兩聲尖銳的破空之聲響起。兩支漆黑箭矢射向了兩人。
兩個大漢之中,其中一人較為機敏,聽得風聲,直接抬刀格擋。箭矢擊中刀面,而他倖免於難。至於另外一人,則沒那麼好運了。他反應慢了一拍,或者說那支箭更加刁鑽。漆黑的箭矢命中了他的腹部,深深刺入期間。
他那一口氣,頓時就堵在了胸腹間。他跌落在地,仰頭望著箭矢飛來的方向。那裡,正有三個黑影匯合在一起。他們手中都拿著弓弩。顯然傷了自己的元兇,就是這幾個人了。
「有人來襲!」門口另外兩個值守大漢大喊一聲。
聲音還未散去,另一支箭卻已經襲來。
「你去。」三個黑影之中,有人發號施令,其中一個黑衣人立馬從屋頂一躍而下。他所行進的方向,正是漕幫分舵的門口。
而另一個留存的黑衣人則是對著發號施令的黑衣人說道:「師兄,這樣強沖似乎不妥啊。」
被稱作師兄的人瞥了李沐所在的那個屋頂,略帶憤恨道:「不知道師妹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動靜?否則隱秘而來,根本不會這樣。」
「師兄,走吧。現在想要動手,已經是不可能了。」
那發號施令的師兄點了點頭,說道:「蕭搖身法最好,讓他佯攻一次。我們撤。」說完,他吹了個呼哨,轉身就走。
而他的師弟則是看了一眼已經沖向漕幫分舵門口的蕭搖,這個傢伙,也是不怕死。不過,似乎也沒有比他更換的人選了。他搖了搖頭,也跟上了師兄的步伐。
再說那蕭搖,沖向門口。那裡僅剩兩個守門大漢。「只是兩個人而已啊。」蕭搖輕聲一嘆。夜行服將的身形都包裹了起來,但是其靈動之意,卻是怎麼都潛藏不住的。
急行,停頓,轉折。蕭搖借著夜色掩護,大搖大擺地沖向大門。另外兩個值守的漢子哪裡能忍得了這樣的輕視,他們是漕幫的一份子,武功早已跨過練氣這道坎。
面對單槍匹馬一個人,他們兩人何曾怕了?
兩人一齊出手,直奔蕭搖。
蕭搖也是巋然不懼,徑直前沖。
三人交錯而過,仿佛已經出手,又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蕭搖在大門前挺直了腰杆,他慢慢地轉身,看著兩個大漢。後者仿佛被點了穴道一般,僵硬地站在了原地。
蕭搖聳了聳肩,這兩個只有蠻力的傢伙,那力量在他面前是反而是劣勢。他拍拍手掌,準備離開。若不是師兄發出了命令,他還真想大搖大擺地走進去。
「可惜啊。」蕭搖聽著樓內雜亂的腳步聲,飛身在屋檐之上一點,折身飛出,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這場突如其來的突襲,似乎也要以這些刺客突然消失而告終。
除了一個傷者之外,其他似乎是一個無稽之談。
可這只是對於家大業大的漕幫來說。而對於李沐來說,他現在有個很大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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