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剎之間,形勢突變。
在強烈的光芒驀然變換成一片黑暗之時,原本拼死相爭的所有人,在這一刻竟不知為什麼,全部停了下來。
黑夜茫茫,只有每個人手中的法寶放出的微弱光芒,就算是這點光芒,也似乎要被夜色吞噬了。
借著微弱的光芒,黃裳女子才能看清楚林逸之如今的狀況。
林逸之整個人倒飛而回,兩個胳膊似乎從臂膀上斷裂開來,在夜風中如枯葉一般左右飄蕩著,林逸之一路倒退的行跡上,點點斑斑,全是觸目驚心的血滴。
眼看林逸之即將重重的摔落塵埃,早已脫手的赤霄仙劍驀地悲鳴一聲,朝著主人的方向極速而來。
而後輕輕的浮在林逸之身下,就如抱著嬰兒一般,小心翼翼的托著早已昏迷的林逸之懸浮到一處平地之上,這才緩緩下落。
隨後又圍著林逸之身前轉了幾圈。
這才稍顯落寞額插在他身旁的泥土之中。
「錚——」的一聲發出微微的清響。
黃裳女子趁機猛然揮動相思扣,將把注意力多半集中在林逸之身上的弒神堂主逼退,然後黃影一閃,來到林逸之近前。聲音已然帶了些哭腔:「林逸之,你怎麼那麼傻?你怎麼不躲一躲?你快起來啊!」
說罷,俯下身去,傷心的搖晃著他的身軀,不停呼喚。
玄雨小和尚冷喝一聲:「你們一百多個,佛爺不是怕你?咱們等等再打!」
說罷,也飛身來到近前,看了看昏迷的林逸之,只見他臉如白紙,整個臂膀處和虎口處早已血肉模糊。
不由得慈悲之心大動,打稽首嘆道:「阿彌陀佛——」
黃裳女子見林逸之怎麼也搖不醒,心中悲苦,只以為林逸之已然死去,聲音變得低哀而悽然:「林逸之,你不會死的,等我殺了這群惡人,我背著你萬水千山趕回教里,求爹爹救你,爹爹一定有辦法的!」
忽的,她緊緊一握手中相思扣,轟然抬頭。素色輕紗擺動,雖看不清她的面容,卻從那輕紗擺動間傳來難以忽視的殺氣。
她一字一頓道:「你們九霄皇覺殿,有一個算一個,今日我便讓你們為林逸之償命!」
說罷霍然起身,便要已死相拼。
然而,便在此時,原本已然如死屍一般的林逸之,忽然動了一下,然後緩緩的伸出手來,顫抖著握住黃裳女子的手。
觸手之間,一捧溫柔。
他那一握,根本沒有任何的力量,甚至那握根本稱不得握,稱之為觸更為合適。
可是,就是這沒有任何力量卻又使盡林逸之全身力量的「一觸」,讓黃裳女子轟然停步,如遭電擊。
「林逸之」黃裳女子喃喃道,猛然轉過身去。
她分明看到林逸之努力的睜著雙眼,蠕動著嘴唇似乎想說什麼。
可是聲音太小了,黃裳女子沒有絲毫遲疑,將頭湊在他的唇邊。
這才聽到他說的是什麼。
不聽則可,她這一聽,卻已然渾身顫抖,淚雨如絲。
他分明在說:「姑姑不要去不要管我趁他們未加注意,趕緊脫身林逸之雖死,也可護姑姑周全」
這一刻,那黃裳女子的耳中再也沒有了任何聲音,只有林逸之這斷斷續續卻又堅決如山的聲音。
這個世上,怕再沒有一個人像這個少年如此對自己。
這個少年,今後萬水千山,天上地下,他去哪裡,我便跟去哪裡!他要什麼,我便給他什麼,哪怕他要自己的性命。
想到這裡,黃裳女子聲音愈發溫柔:「今日,你若死了,我也戰死,我們死在一處也是好的!」
說罷,輕輕朝無魂堂主面前走去,聲音冷如冰霜:「不過,你要死在我前面!」
無魂堂主冷笑一聲:「這小子自己要接我的無魂戈,他自己找死!」
黃裳女子也不答話,素手一揚,相思扣一道流光,朝無魂堂主打去。
無魂堂主毫不在意,甚至連眼皮都不抬一下,瓮聲瓮氣道:「無魂戈,把她也給我砸死!」
說罷,便要揮動無魂戈去擋激射而來的相思扣。
可萬萬沒想到,那無魂戈剛被他再次握在手中,只輕輕一提。
只聽得,三聲「砰——」、「砰——」、「砰——」的悶響。
再看無魂戈,宛如瓷器一般一片一片的碎裂開去,碎片崩裂,伴著山風,懸浮在半空之中。
無魂堂主,根本沒想到這個突然的變故,大吃一驚,呆立當場。
「這怎麼回事!」
這是無魂堂主留在這個世上最後的一句話。由於無魂戈突然碎裂,他完全沒有料到,剛一愣神。
那相思扣已然毫無障礙的直直打在他如熊一般碩大的腦袋之上。
「啪——」這一擊,只打的腦漿如萬朵桃花開。
黃裳女子見一擊得手,一道黃影,已然欺在近前,素手再次快速一揮,那相思扣並未折回,反而一道弧線,直擊無魂堂主丹田。
事出突然,根本來不及反應。無魂堂主還來不及元嬰出竅,那如嬰兒大小的本體元嬰,已然被相思扣擊了個粉碎。
「轟隆——」一聲,無魂堂主那具早已沒有腦袋的軀體,重重的倒下,盪起一片塵埃。
無魂堂主或許直到死,也不明白,原本他已然勝利在望,為什麼頃刻之間連性命都輸進去了。
弒神堂主冷漠的看著這一切,甚至在無魂堂主倒下的那一刻,他的嘴角處竟透出一股陰冷的笑意。
弒神堂主聲音冰冷,沒有絲毫的惋惜:「那赤霄仙劍,豈是凡品,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小子雖然將死,卻也拼死擋下了那一戈,雖然沒有傷到他,但早已毀了無魂戈的器魄,他還用真氣催持,這樣的蠢材沒有資格為神王效勞,死便死了!」
玄雨小和尚卻是聽了個真切,呸了一聲道:「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巴不得他死吧!」
弒神堂主冷笑一聲:「他死不死我不管,不過下一個死的就是你了!」
說罷,一揮手中摺扇,朝玄雨扇來。
玄雨嘿嘿一笑:「這才對嘛,跟那些蟹兵蝦將打,實在讓佛爺不爽的很!」
法寶閃處,兩人已然廝殺起來。
黃裳女子剛想幫忙,那一百個殺手已然圍了上來。
原是一百單八人,方才被玄雨殺了八個,如今只剩下一百人。
雙方再次交手,這一次戰事更是焦灼。
一直站在那裡的秭鳶,注視著場中局勢,眉頭漸漸的皺了起來。
她知道,時間若一長,玄雨和男黃裳女子必然不敵。那一百個殺手還在其次,但那弒神堂主可是元嬰七重以上的修為,便是玄雨和黃裳女子夾攻,也沒有取勝的可能。
想到此處,她緩緩低頭看了一眼懷中抱著的殘月鏡,又回頭朝洞裡看去。
洞中,是中了毒,渾身長滿鱗甲的薛十七。
秭鳶搖頭嘆息了一聲,輕輕的閉上雙眸。
似乎在取捨什麼。
殘月鏡似乎明白主人的心思,鏡體之上忽然泛起淡淡的紫色流光。
夜更深了。茫茫的夜色中不知何時起了一層淡淡的霧氣。
雙方交手之處,乃是一道山谷。而山谷四周,皆是懸崖陡壁,直插入茫茫黑色的天空之中,那懸崖陡壁似乎比天上的星斗還要高上許多。
誰也不曾想到。就在雙方打的如火如荼之時,這如蒼穹一般高聳的懸崖陡壁之上。
一人,負手而立。靜靜的透過萬丈懸崖,看著山谷中雙方的殊死搏殺,卻不說一句話。
那人一身藍衣,或許是體格過於清瘦,那藍衣隨著夜風左右飄蕩。
山風漸冷,吹過這人的髮絲,而他卻似乎如泥塑一般,依舊不言不語,一動不動。
他的身旁,一柄清綠色錐狀的法寶,正緩緩的浮動著,那清綠色的光芒宛如一泓碧水,時時的扯出淡淡了綠色絲線。
只是,與這男子寬大衣衫不相稱的是,他的頸項處卻圍著一扇雪白的狐毛披肩,映在青綠色的光芒下,似乎那狐毛也有了生機。
這個男子顯然注意到了這青綠色法寶的小動作,淡淡的,似自語道:「離人錐是不是看他們打的熱鬧,也想湊湊趣不成?只是,我不習慣打打殺殺,還是陪著我安靜的呆在這裡吧」
他雖然這般說著,眼神卻依舊沒有看這被喚作離人錐的清綠色法寶一眼,依舊注視著萬丈懸崖下的一舉一動。
夜風瑟瑟,他忽然感覺臉上一涼,緩緩的抬頭望向黑色的蒼穹。
點點細雨,不知何時悄悄的灑落下來。
他伸了伸手,一滴雨,不偏不倚的滴在他十分蒼白的手指尖處。點點透亮。
「下雨了這天竟有些冷意了」
他仍舊自言自語,然後自顧自的緊了緊頸項處的狐毛披肩。
不知為何,伴隨著這個動作,他竟劇烈的咳了起來,肩膀抖動,更顯得弱不禁風。
然而,他依舊沒有離開的意思,仍舊站在那裡,他的頭上,仿佛挨著深黑的蒼穹。
雨越下越大,那山谷下的搏鬥被雨幕所遮,也有些看不清楚了。
只是,他絲毫沒有在意這雨已然變大了,仍舊站在那裡,看著這場廝殺。
那山谷處各色法寶的光芒,映照在他黑色的瞳仁之中。
忽的,他感覺雨似乎停了。
他驀地抬頭,那是一把油紙傘。然後他淡淡的笑了。
那油紙傘的花色,他卻是熟悉的。
他緩緩伸手,撫在撐傘的那隻雪白的素手之上。
然而,他卻並不回頭,只輕輕的說:「槿雪你怎麼來了。」
身後女人溫柔的聲音響起:「下雨了,我來尋你。」
那男人點點頭:「算了,墨忽的殺人刀已然出鞘了,我們也回去尋我們的殺人刀罷。只是,他的殺人刀在我眼裡,不過是一堆屍體罷了。」
說罷,他從懷中輕輕的掏出一物,借著清綠色法寶的光芒看去,卻是一枚木簡。
那木簡上刻著兩個古篆:弒神。
這男子輕輕一抬手,木簡瞬時從手中滑落,朝山谷深處落下,不一會兒便湮沒在茫茫夜色之中。
「原本只是借那幾人的刀,除去無魂,既然如此,索性捎上弒神罷。」
說罷,轉過身,將那女子的腰肢輕挽,油紙傘因為他的動作輕輕的晃動,遮住了兩人的視線。
「你決定了麼?」那女子輕輕地問。
「決定了」
「你可後悔?」
「不悔。」
再無多話,那男人打算將油紙傘撐高些,然後離開。
可是,油紙傘稍抬,他便愣在那裡,原本邁開的步子,就那般停在了那裡。
他的眼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白衣人。
這個人站在雨幕之中,淡淡的看著他們,臉山也帶著淡淡的笑意。
他見他看到了自己,這才淡淡一笑。
輕輕的一拱手道:「多年不見,陳」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亦或者他刻意糾正:「不不,蘇護法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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