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沙城下一戰,從二更天直到天明,又從天明直到暮色降臨。
北風過。碎雪蒼茫,大漠邊土慘崩裂,戰馬長嘶聲蕭條。
北番殘餘終不敵風暮寒與英王大軍兩面夾擊,首將率隊向北退去。
杜薇在城樓上看得真真切切,不由道:「若是能在北面提前埋伏一支隊伍就好了。」
無心湊過來看著城下,搖頭道:「不可。有道是窮寇莫追,北番軍自北面可退回其領地,若是將其切斷,恐做困獸之鬥。」
杜薇向北遠眺,但見風雪間隱隱露出群峰輪廓。
她正看得出神,忽聽城內響起金鳴之聲。
城頭上。眾將士振臂齊聲歡呼,一隊玄鐵輕騎率先穿過戰場,徑直向寒沙城而來。
寒沙城城門大開,那隊輕騎就像一柄利刃,長驅直入,身後旌旗飛揚,斗大的帥字清晰可見。
杜薇心中不由得掀起一陣狂喜。轉身便往城下跑去。
可是她在城上站的太久,全身都僵了,剛邁兩步險些跌倒在石階上。
「小姐!」
「小姐當心!」
無心手疾眼快。先玲瓏她們一步,探手將杜薇身子扶住。
「莫要逞強。」
杜薇哪還顧得上其他,「快,扶我下去!」她催促道。
主帥入城,康樂王親自帶人迎出來,眾人拱手見禮,周圍士卒跪了一地。
杜薇跌跌撞撞自城上走下來時。風暮寒已下了馬,青衣拉著戰馬立於一旁。
風暮寒與康樂王低聲寒暄,兩人不知說了些什麼,只見周圍將士俱都恭敬垂首而立,不敢有絲毫逾越之舉。
風暮寒眼底掠過一絲冷光,因著剛經過一番廝殺,所以周身滿是蕭殺之氣,銳利的目光讓人不敢直視。
杜薇正要走下最後幾階石階,忽感無心扶著她的手一滯。
抬起頭來,正對上不遠處風暮寒投過來的冰冷一瞥,帶著些告誡意味,好像無形的利劍,直射過來。
無心苦笑著鬆開扶著杜薇的手。
就在這時,突然從城外跑來一騎戰馬,傳令兵自馬上翻身而下,單膝跪倒,拱手道:「啟稟將軍,英王殿下人馬已然歸城,但未見英王殿下回來……」
一瞬間,整個寒沙城似乎都陷入了駭人的死寂當中。
杜薇自認識風暮寒以來,還從未見到他如此動怒的模樣。
「去將英王身邊副將找來!」康樂王聲色俱厲喝道。
英王若出了事,今日之戰就算是勝了,皇上也會降罪下來。
杜薇見此情景,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腳步。
英王沒有回城,此事非同小可,她絕不能在此時打擾他的決斷。
風暮寒劍眉深蹙,鳳眸散發出陣陣冷意,他強迫自己的目光從杜薇的身上移開。
跟隨於英王身邊的副將被叫來了。
「你們回城之際可有見到英王?」康樂王厲聲問道。
副將一愣,「莫非英王殿下沒有回來?」
康樂王冷哼一聲,副將看著周圍眾將的臉色,忽地神色大變,「不好!英王定是去追北番敵軍首將去了!」
康樂王一驚,「怎麼回事?莫非他沒有聽到城內鳴金收兵的信號麼?」
副將拱手解釋道:「原本末將是隨著英王殿下一同回撤,但半路見北番殘餘向北面而去,其中一人好似他們首將,英王欲追,但被勸阻……後來……後來屬下便率軍入城,當時沒有注意到英王殿下是否入城……」
風暮寒單手緊握成拳,玄鐵戰甲下,隱隱有殷虹的水漬滲出,但因為天氣寒冷,所以尚未流出便凍成了冰碴。
「世子……」康樂王猶豫道,「英王極有可能真的去追北番首將去了。」
「嗯。」風暮寒面色冰冷,恍若未聞對方所言,過了片刻他突然轉頭吩咐青衣道:「你去調五千輕騎軍過來。」
青衣聽了不由得一愣,輕騎軍可是風暮寒的身邊近衛軍,就算是在正式的戰場,也多是跟隨在風暮寒身邊,護其安危,不會聽從其他將領調遣。
經過一天一夜的混戰,此時所有將士皆是人困馬乏,想來也只有調用輕騎軍來用。
寒沙城內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五千輕騎在城門處集結,戰馬嘶鳴,不時的踢踏著冰凍的地面,它們還沒得到休息便又要重新上陣,所以情緒難免都有些不安與急躁。
風暮寒復對自己麾下副將吩咐道:「傳我軍令,各營人馬歸於康樂王調動,城中各處嚴加防守,以備敵軍趁勢反撲,其餘將士休整待命,不得有誤!」
「是!」副將齊齊應聲。
一旁有幾位將軍上前道:「世子,讓我們去尋英王殿下吧。」
風暮寒冷冷瞥了他們一眼,「若尋到英王,你們可有把握勸得回他?」
眾人聞聽此言,頓時全都泄了氣。
風暮寒說的不錯,他們縱然能帶兵增援,但若論起誰能強行將英王帶回城中,唯有眼前這位威武將軍了。呆名冬圾。
英王身份高貴,普通人的話豈肯聽從,再加上他立功心切,一心想要捉拿北番首將,如何肯輕易回城。
「如此看來……只能有勞將軍您了。」
「北邊情況如何?」風暮寒詢問道。
「北邊山里恐有敵軍埋伏,但人數不會太多,原本是為了防範我軍越山傳送消息而設的。」康樂王道。
「誰知英王身邊帶了多少人馬?」風暮寒環視四周。
一時間,竟無人應答。
那幾個曾跟隨英王的副將猶豫道:「許是帶了一千人左右……」
英王不管是被敵軍殺死,或是被俘獲,對於他們來說都是一件極為棘手的事情。
康樂王神色灰暗,沉吟道:「英王若是真的落入他們手中,只怕會淪為人質,北番以此要挾我們開城投降……」
風暮寒何嘗不知此事事關重大,鳳眸寒光更盛,碎雪抽打在玄鐵戰甲上,更添蕭瑟意冷。
寒沙城城門大開,五千輕騎軍如同一道利箭般衝出來,向著北邊疾馳而去。
杜薇靜靜凝視著那抹熟悉的身影縱馬出了城門,回身一瞥間似有千言萬語,但他終是與那五千輕騎軍一起,漸行漸遠……
「莫要擔心,他定會無事。」無心淡淡道,語氣略有勸慰之意。
杜薇仰起頭,幽暗天際落雪紛紛,映襯得她的面孔更添堅毅之色。
「我知道。」她勾起唇角一字一頓。
無心嘴唇翕動幾下,終將最後沒有問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他本想問她,若是有一日他回不來,她又將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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