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走得倒是瀟灑了,卻把煩惱留給了林軒毅。林軒毅自幼遊學天下,算得上見識多廣,加之又是個七巧玲瓏之人,哪會看不出胤祚的拉攏之意。按林軒毅的本心只想當個辦實事的清官兒,壓根兒就沒打算為哪個阿哥服務:天子的家事不是那麼好參與的,一旦捲入其中那就身不由己了,搞得好,算是從龍之功,卻也得防著主子卸磨殺驢,搞得不好那就是身首異處的下場。
胤祚雖是驚鴻一現,可表現出來的風采和學問卻是林軒毅平生僅見,說心中不佩服那是假話,可若說就此投靠了胤祚,卻又有違平生志願,再者,胤祚雖來去匆匆,卻絕不會就此消失不見了,想來還會另有謀劃。林軒毅心裡頭既不願得罪了胤祚,又不願捲入其中,著實有些煩悶。林軒毅原本就是個慎言之人,如此一來,話就更少了,旁人或許看不出,可其餘四傑卻都若有所覺,只是不方便追問究竟發生了何事。過了十數日,趁著立冬的日子,眾人提議到城中望月樓一樂,算是冬令進補,順便讓林軒毅開心一下。
望月樓,那可是京城第一名樓,能踏入其中的非貴即富,沒消費個千兒八百的別想出門,到望月樓買醉對於其他學子來說是可望不可求的事兒,可卻難不倒秦浩與游曳,這兩位一個是山西巨賈之子,一個是吏部侍郎之子,手上有錢不說,門路也廣得可以,不但能進望月樓,還謀得了一個不小的包廂,一行五人在包廂中飲酒唱詩卻也頗為熱鬧。俗話說得好:酒飽思*,這伙子人雖非好色之輩,可叫個歌女來唱個曲兒卻也是佐酒的佳事兒,再說望月樓就靠著歌舞、姑娘出色,要不光酒水也用不了多少銀兩,這大節日的來一趟不容易,怎麼著也得瀟灑一回不是?這不,秦浩剛吩咐一聲,侍立在包廂外的小廝立刻請來了一位歌女。
但聽樓板輕響,一位二八佳人款款而入,一身青衫,手中一面琵琶遮住了半邊臉,低著頭對眾人福了一下,坐在一張小几子上,手指輕拈琴鉉,朱唇微啟,一首曲兒響了起來:「……恰便似桃片逐雪濤,柳絮兒隨風飄;袖掩春風面,黃昏出漢朝。蕭條,滿被塵無人掃;寂寥,花開了獨自瞧……」卻是一首昭君出塞,曲調幽怨纏mian,如痴如夢,讓人聽了不免跟著有些神傷。
望著歌女那張清純的小臉,聽著這熟悉的曲調,林軒毅心裡頭一陣迷茫,不由地想起了早逝的妻子:這曲調,這神情實在是太像了,婉兒當年臨去前唱的正是這首曲兒,八年了,婉兒你在那邊還好嗎?林軒毅一口喝下了杯中的殘酒,拿起筷子輕輕地打著節拍,慢慢地跟著哼唱起來,眼中升起了一層的薄霧。
「他娘的,嚎喪啊!」隨著喝罵聲,一個錦衣綢緞的漢子撞開了包廂的門,氣勢洶洶地打上門來了。這漢子身材高大,滿臉的橫肉都冒著紅光,渾身的酒氣,看樣子是喝高了,來撒酒瘋的。
「徐懷義?今兒個又喝高了吧?」這貨游曳識得,是刑部尚書徐乾學的孫子,才學沒半分,為人差到極點,整日裡跟索額圖的小兒子索薩、京城九門提督鄂倫的三兒子鄂昆泰混在一起,號稱京都三惡少,仗著父輩的庇佑盡幹些沒屁眼的勾當。
徐懷義眼一斜,認出了游曳,雖知其父是吏部侍郎,卻也沒多大在意,罵罵咧咧地道:「娘的,爺們今兒個有貴客,爾等竟然在此唱這些子鳥歌。」「呃。」徐懷義打了個酒嗝,指著那個歌女道:「小丫頭還挺俊的嘛,來,到爺房裡唱個曲,讓爺們爽上一回,這事就算了,要不然,嘿嘿,就別怪爺不給面子。」
「混帳!」林軒毅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喲嗬,你是哪溝里冒出來的貨,敢跟爺拍桌子,不想活了嗎?」徐懷義一卷衣袖沖了過去,只是酒喝得多了,腳下卻不是太穩,一個不小心拌了一下,登時一頭栽倒在地,把鼻子都磕出血來,那副窘樣頓時惹來了滿屋子的笑聲。
「好!好!好!爺今兒個跟你們沒完!」徐懷義摔了一跤,酒也醒了大半,自覺丟了面子,恨恨地放了句場面話掉頭出了包廂。
「各位公子,都是小女子不好,惹出了禍事,小女子在此賠罪了。」歌女抱著琵琶福了一下,打算就此離開。
「慢著。」林軒毅柔聲說道:「此事怪不得姑娘,還沒請教姑娘如何稱呼?」
「小女子姓喬,沒個名字,大夥都叫我喬姐兒。公子您要小心,那惡客不是個好東西,奴家告退了。」
「喬姐兒,她也姓喬,太巧了些。」歌女早已走了,林軒毅卻還沒回過神來,嘴中兀自喃喃地念叨著。
經徐懷義一鬧,眾人都沒了喝酒的興兒,收拾一下,會過賬便打算就此回書苑,剛出瞭望月樓,正打算叫輛馬車,突然看見徐懷義領著三、五個衙役圍了上來。徐懷義手指著林軒毅道:「就是他,就是他酒後發瘋,打了本公子。」
一個班頭模樣的衙役一抖手中的鎖鏈,冷著聲道:「朋友,你犯事了,跟本班頭走一趟吧。」
「慢著。」游曳忙攔在頭裡,「我等是鹿鼎書苑的學生,家父是吏部侍郎遊學英,本人可以作證林兄並未動手打人,是徐懷義自個兒摔倒的。」
「鹿鼎書苑?」那班頭對游曳的父親是吏部侍郎根本沒反應,反倒是對鹿鼎書苑有些怵頭,拿眼看著徐懷義,臉上神色變幻不定。
「鹿鼎書苑又怎地?鹿鼎書苑的人就可以隨意打人了嗎?劉班頭,還不將人拿下,別忘了索爺的交待。」
劉班頭苦笑了一下道:「各位,抱歉了,今兒個這位兄台只怕是得跟在下走了,事情究竟如何,到順天府大堂上自然見分曉。請吧。」
游曳等人雖都有功名在身,可卻沒應付過這種場面,頓時都有些不知所措,林軒毅卻一臉的平靜,整了整衣冠道:「清者自清,在下這就跟班頭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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