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秋跟著眾姐妹來到二姑娘柳元春的院子,青雲閣。
京城侯府雕樑畫棟無一處不精美,然到底住的人多,就面積來說,並沒有元秋她們在揚州的宅子大。這天子腳下,寸土寸金的地方,地方狹窄些,也是正常。
姐姐妹妹在大堂內歸了座位,丫鬟送上茶來。二姑娘始終拉著元秋的手,坐定後,扭頭過來細細打量元秋,見元秋細眉長眼,膚色白皙如玉色,整個人溫軟的讓人心中升起陣陣憐惜之意。這樣弱糯的相貌氣質在京城裡實在不多見,女子柔弱多少會讓人覺得患有不足之症,二姑娘開口詢問:「六妹妹身體可好?瞧著像是常服藥的。」
沒等元秋說話,七姑娘已經搶話道:「六姐姐身體一直不好呢,從小湯湯藥藥的沒斷過。」
「憑你話多。」元秋嗔怪七姑娘,眼睛裡卻沒有真的責備之意。
七姑娘嘿嘿一笑,拿起放在蜜色瓷盤裡的玫瑰杏仁糕吃,一幅年少無知,天真單純的樣子。元秋扭過頭來,對上二姑娘略顯厭惡的表情,笑容不變的解釋說:「二姐姐知道,我與三哥哥是一胎雙生,先天不足,身子從來不大好。」
柳三夫人多年縱著元秋裝病爭寵,念的不過是對外說元秋與柳寒曉是龍鳳胎,若只有柳寒曉一個人身體不好,外面少不得說元秋是個命硬的,克的自家哥哥病弱。還不如對外說兩個孩子都先天不足來的好,上京這段時間,這些心思柳三夫人都是跟元秋說透了的。
二姑娘臉色稍緩,對著元秋一陣噓寒問暖,將關心妹妹的熱心姐姐形象表現了個十足十。
「日後,六妹妹若是有什麼需要的只管來尋我就是了。」二姑娘大包大攬,似乎這襄樂侯府的中饋已經交到她手上了般。
元秋注意到說這話的時候,二姑娘特意看了眼坐在一旁靜靜喝茶的三姑娘,其中自有暗涌。元秋初來乍到,不想招惹是非,只說:「我這身子不爭氣,少不得各位姐姐照顧。」
話題就此停滯,低頭喝茶的三姑娘,冰人般的四姑娘,吃吃喝喝好不快活的五姑娘,似乎都在話題外,二姑娘說了好一陣,元秋想這時候應該是她把話題接過來的時候了,可是她對侯府知道的並不多,貿然說什麼怕鬧出笑話來。
習慣性的望向七姑娘,她們姐妹都是外來客,總該統一戰線。可誰知七姑娘已經跟五姑娘混熟了,兩人吃著點心喝著專門為姑娘們準備的玫瑰露,渾然忘我。
旁人都靠不住,元秋只能故伎重演,捂著嘴角咳嗽。多虧身後站著的紅楓是個心細的,急忙提醒道:「姑娘,您該回去吃藥了。」
元秋在心裡為紅楓鼓掌,真是太會說話了。
有了引子,元秋理所應當起身告辭。
走出青雲閣,七姑娘興沖沖的說要跟著五姑娘去玩兒,元秋想阻止,畢竟庶女是跟著姨娘一起過的。這青樓楚館出身的女子,即便已經成了姨娘,在這樣的大戶人家也是低人一等的,比不得良家女子。
沒等元秋不准許的話說出口,五姑娘搶先說:「六妹妹放心好了,我從小就是自己住的,姨娘並不跟我住在一處。」
心裡算計是一回事,被人說出來又是另外一件事。元秋哪裡還能說出反對的話,只得點頭准許七姑娘跟著去了。
「那就是個潑皮破落戶,我勸六妹妹還是多管束著七妹妹些,被人拐帶壞了,可是要辱沒家門的。」三姑娘對不放心七姑娘的元秋說。
這還是三姑娘第一次開口說這麼多話,無論是剛才在老夫人身邊,還是姐妹們喝茶的時候,三姑娘都是一幅置身事外的樣子,突然開口,讓元秋微微驚訝。
然,這話里話外的意思實在是令人反感,如果這話是二姑娘這個長房嫡女說出來,元秋也許還能忍受,可從一個庶女嘴裡說出來,實在是聽著彆扭。
「五姐姐是潑皮破落戶,那三姐姐又是什麼人?」元秋直視三姑娘的眼睛,並沒有什麼怒氣的聲音。但話中意思卻半分都不客氣,三姑娘與五姑娘都是大房庶女,地位是相同的,如果五姑娘的潑皮破落戶,那三姑娘不也一樣?
家族姐妹之間,若是有一個名聲壞了,其他的人都得不了什麼好去,三姑娘這般說五姑娘實在不妥當。
被元秋這般問,三姑娘仰起精緻的下巴,她的身高比二姑娘都要高些,是女子中身材高大的類型,五官隱隱透著英氣,盛氣凌人的說:「不識好歹的東西,不聽我的話,自有你吃苦的時候。」
說完便帶著丫鬟拂袖而去。
元秋簡直目瞪口呆,在揚州曾見過那商賈之家內宅沒規矩,寵妾滅妻,嫡庶不分。弄的那些庶女出來沒有章法,可那畢竟是商賈人家,本就被人看不上。卻沒想到在京城裡,這侯府內,竟然還能遇到這樣的事情。
迴廊上只剩下元秋與二房的四姑娘,四姑娘表情還是冷冷的,似乎對剛才荒唐的一幕毫無觸動。
「四姐姐?」
四姑娘並沒有說任何關於姐妹之間的話題,只說:「你回去多讀些書。」
元秋腦袋亂亂的回到屬於她的院子,清瀟館。
進了屋子就看到忙前忙後的柳三夫人,元秋沒頭沒腦的撲到柳三夫人懷裡:「娘親。」
柳三夫人看女兒的樣子就知道不好,急忙詢問她是不是被欺負了。
元秋只是搖頭,半晌憋不出一句話。
被三姑娘刺兩句,可以看做女孩子之間的小彆扭,可是這襄樂侯府內,暗涌重重,除了嫁出去的大姐姐,其他的女孩子性格各異,算計怕也都不一樣。
對於唯我獨尊長大的元秋來說,這樣的環境實在令她不適應。
柳三夫人說不出是心酸多些還是欣慰多些,女兒總是要長大,不可能永遠的天真下去,柳家的女兒,哪一個不是命運多舛的,這似乎是宿命。
「秋兒,別怕,無論發生什麼,娘親總會護著你。」
元秋聽到母親的話,心裡大定,沒什麼比母親的愛護更令人動容。只不過柳三夫人可不是元秋一個人的母親,她還有兒子要顧,不可能永遠守著元秋。
靠人,不如靠己!元秋暗暗下決心。
等一切收拾停當,柳三夫人回了三房居住的正院。元秋梳洗後便坐在大炕上看書,沒一會兒七姑娘便回來了。
「六姐姐,真沒想到五姐姐的院子那么小,咱們在揚州時紅楓她們住的院子都比她的大呢。」七姑娘進門便開始嘀嘀咕咕的跟元秋說。
元秋眼睛還在書本上,口中淡道:「庶出本該如此。」
七姑娘一愣,她沒想到元秋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又知道元秋說的很對。只坐在炕沿上,兩條腿在炕邊上晃啊晃的,顯得很是落寞。
嘩啦——
元秋手中的書翻過一頁,她雖然跟七姑娘關係不錯,可嫡就是嫡,庶就是庶,這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改變的。身為嫡女,捍衛自己的地位是一種不可能動搖的立場。元秋可不想養出另一個三姑娘來給自己填堵。
進侯府的第一晚,七姑娘沒賴著跟元秋一起睡。
元秋依舊失眠,這種情形已經維持了好一段時間。離開曾經出生成長的地方,本就讓元秋不適,現在侯府又是這樣的環境,要是能睡的著,那可真是心寬。
將白日裡所有見過的人回憶一遍,才能發現其中的不妥之處。元秋至今沒有見到襄樂侯世子,也就是元秋的大堂哥。就連大堂嫂世子妃也是沒有露面的,聽母親說大堂哥已經有了嫡子,名喚慶哥兒,那可是柳府的長子嫡孫,再怎麼說也該抱出來見見人,畢竟是唯一的第四代。
可,都沒有。
「看來案子還沒有辦妥。」元秋自言自語說。
同一時間,三房正房裡,柳三爺與柳三夫人也在說這個。
柳三爺語氣冷漠的說:「聽大哥的意思,這案**里明妃求了天家。說是只要咱家出了銀子,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話里話外都是讓三房出銀子的意思,柳三夫人眉頭都要擰成麻花,「這是什麼道理,當年說是分家,說白了不過就是將你趕出去,要不是我爹爹救了你,你哪裡還有命?如今倒讓我們給他們贖兒子。」
想起當年柳三爺落魄江南的樣子,柳三夫人險要落下淚來。
柳三爺將動情的妻子擁進懷裡輕撫著她纖弱的後背,低聲勸慰:「提那些做什麼,我已經婉言拒絕了,哪裡能用咱們女兒的嫁妝去贖那個混賬。」
「怎麼就是女兒的嫁妝,不是兒子的家產。」柳三夫人收了淚水,粉拳捶向柳三爺堅實的胸膛。
「兒子要什麼家產?都隨他們自己掙去。」柳三爺話鋒一轉,「女兒就不同了,嫁妝可是以後安身立命的東西,少不得。」
被丈夫哄的笑起來,這些年夫妻倆在江南私下掙的銀子不少,拿出幾萬兩來還是富裕的,只大房這般強盜行徑實在令人無法接受。
「只不過。」柳三爺不無擔心,「大哥許是還會念些舊情,可大嫂那個人從來都是笑面虎,我就怕她使出什麼惡毒的招數來。」
圖窮匕見,大夫人為了救獨子,豁出去不是不可能的,窮凶極惡起來,怕是防不勝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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