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紅楓與果兒對看一眼,急忙準備起來,拿了見客的衣服出來要給元秋換上。可哪裡來的及,元秋不想興師動眾,火急火燎的,低頭看看身上橘紅色的小襖,柳芽綠的裙子,覺得不至於失禮,便搖搖頭說:「不必了,走吧,別讓她抓了錯處。」
一群丫鬟婆子擁著二姑娘從院門口進來,二姑娘保持著午時闔家用膳時的裝扮。
頭上戴著金絲八寶攢珠髻,頸間赤金盤富貴花瓔珞圈光華燦爛,穿著百蝶大紅雲緞窄襖,下著同色撒花裙。一雙笑眼彎彎,粉面含威不露,丹唇上翹像在笑。
「二姐姐。」元秋迎上去,微微屈膝算是行了禮。
二姑娘伸手扶住元秋,不贊同的說:「咱們姐姐妹妹一處長著,哪裡需要這些俗禮。」
元秋淺笑,並不搭話,二姑娘今日來的突然,在沒有弄清楚她的來意之前,元秋並不打算多說話。
誰知道元秋不說話,二姑娘另一隻手拿著帕子就哭起來,不是假哭,真真切切的眼淚珠子,哭道:「可見六妹妹是嫉恨我這個姐姐的,上元那晚沒能看好六妹妹,都是我這個做姐姐的罪過。六妹妹嫉恨我,也是應當應份的。」
元秋上元夜被擄的事情,到現在府里無論主子下人,還沒有半絲的消息傳出來。這自然是大夫人與三夫人聯手的功勞,雖出發點不同,可結果都是為了保住元秋的名聲。
二姑娘這般毫無忌憚的說出來,紅楓果兒急的紅眼。
元秋卻是明白了,這二姑娘今日來,怕是存著敲打元秋,甚至是三房的意思。如果三房在乎元秋的名聲,必然不該讓那件事情再鬧起來。現在夏家這樣鬧,大夫人一時氣惱,散出消息去毀了元秋的名聲,不是不可能的。
二姑娘的一番話,讓元秋對大房的無恥底線又刷出新深度。
柳寒曉還說什麼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大房這明明就是做了虧心事,還要上鬼房中去敲門的做派。
凝著二姑娘笑微微的明眸,元秋低咳了兩聲緩緩的說:「既然二姐姐都這樣說了,我這心裡話就不需要揶著藏著了。上元夜我可真是嚇壞了,我初來京城,第一次出門就被二姐姐丟棄在街頭,這樣的事情本就該好好的責罰二姐姐的。二哥哥可是被爹爹罰去跪了整夜的祠堂呢。」
這話說的太直白,上元夜是柳寒暉帶著兩個女孩子出去的,最小的是元秋。最後元秋跟在二姑娘身後丟了,沒道理只罰柳寒暉,不罰二姑娘啊。再者說,柳寒暉剛到京城,說起熟門熟路,二姑娘才該是那個領路人才是。
二姑娘哪裡想到元秋這般不忌諱,不說這是關乎名聲的大事,就說被劫持這事,普通女孩子不是該被嚇怕了,提起就要哭才是麼。
「六妹妹說的是,可這是畢竟不能張揚。」二姑娘這般說。
元秋才不想將話圓回來,接著痛斥,「我原本求著爹爹必要找到那晚的歹人嚴厲處置,爹爹卻同二姐姐說的一樣不能張揚。哼!」元秋哼了一聲,「我是不在乎這些的,我這身體差的很,誰知道能活的哪日?索性有仇報仇才是應當。」
一個將死之人在乎什麼名聲?笑話!
二姑娘被元秋說的心驚肉跳,本想著拿這個事情威脅元秋,從而讓三房息事寧人,沒想到反倒成了元秋放她們一馬了。二姑娘沒有大夫人功力深厚,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急忙說:「可別說這樣的喪氣話,咱們進屋坐著敘話吧。」
元秋從善如流。
兩人坐定之後,二姑娘喝了口茶才算是緩過心神,幽幽的感嘆,「如今府里這個樣子,我的及笄禮不知道會不會受影響。」
及笄禮是女孩子一生除婚禮外最隆重的典禮之一,代表著女子的成年。
元秋細心的觀察著二姑娘的神色,發現她真的是在單純的為及笄禮在苦惱。二姑娘的長房嫡長女,大夫人無論如何都不會委屈了自家女兒,在元秋看來二姑娘這樣的擔心毫無必要,這時候不是該擔心及笄禮後的親事嗎?女孩子過了十五還不定親,那可是要被人說嫁不出去老姑娘這樣刻薄話的。
「二姐姐花容月貌,等及笄禮後,提親的媒人怕是要踩破門檻了。」元秋開著玩笑。
二姑娘紅透了臉,伸手就要打元秋,「叫你胡說,哪裡會有那麼多。」
小姑娘之間偶爾開這樣的玩笑無傷大雅,卻不能再深入下去,多說就成了沒有禮數。元秋將二姑娘的表情看在眼裡,心想這二姑娘的婚事,大夫人怕是早已經有了打算。
這倒是應該,女孩子十三四開始,家裡就會開始相看人,真等到及笄時在準備,實在是有些太晚了。看來現下的鬧劇對二姑娘是構不成威脅的,怕只是會苦了三姑娘。
「六妹妹在看醫書?」二姑娘拿起元秋之前看的書,問道。
元秋點頭,「我身子不好,多看看醫書有益處。」
二姑娘若有所思的說:「那六妹妹可要用心調養,別到時候像明妃姑姑一樣才好。」
心裡咯噔一下,明妃入宮多年子嗣艱難,最後好不容易得了一個六皇子。這些事情三夫人都跟元秋說過,二姑娘這時候提起明妃,實在讓元秋心驚。
「我怎麼能跟明妃娘娘比,郎中從小就說活不長。」元秋下狠話咒自己。
二姑娘放下手中的書,低聲說:「姑姑曾經對我說過,無論是誰,都要有價值。便是死,也要有死的價值。」
這話可是真符合在宮中浸浮多年的明妃娘娘的形象,可一個人有沒有價值難道應該由你們這些人衡量?元秋心中反駁,嘴上笑著說:「那二姐姐絕對就是我們姐妹中最有價值的一個了。」
正兒八經侯府嫡長女,要論價值,二姑娘無出其右。
二姑娘聽到元秋的話便沉默下來,隨後站起來就要走,那背影讓元秋瞧著竟然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元秋不解地望向紅楓果兒,「我說錯什麼了嗎?」
紅楓誠實的搖頭,果兒不厚道的笑出聲。
當晚夏家人就在襄樂侯府門前紮起了靈棚,聲稱襄樂侯府不還她們一個公道,他們誓不離開。
門外的事情對元秋來說影響不大,該吃吃該睡睡,次日照常請安,不過老夫人房中低氣壓很厲害,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好在老太太現在根本沒有找人尋事的心情,打發她們各自回去。
「姑娘,剛才門房送了帖子來。夫人已經看過了,說讓姑娘你自己拿主意。」果兒表情不大好。
元秋接過一看就笑了,送帖子的主人是元秋在揚州時的玩伴。不過倒不是好友,原揚州知府的女兒,何影。在揚州時,何影的父親官職比柳三爺高,故而何影在元秋面前很有些優越感,偏元秋是個善於裝柔弱,騙人同情的。好幾次弄的旁人都覺得是何影欺負元秋,背地裡沒少說何影跋扈。
今年何影的父親同樣升遷來了京城,可何家根基在揚州,不似元秋家這樣背靠侯府。如此一來,何影在元秋面前腰杆就沒有從前硬了。
現在送請帖來,哪裡是為了請元秋去赴宴,分明就是在嘲笑元秋。侯府鬧的這樣不堪,何影樂的看戲。從側面來看,襄樂侯府的事情在一夜間已經連一個剛入京城的外地官員家中都知道了,其他的權貴哪能不曉得。
元秋蹙眉,希望大房快點解決夏家的事情,要不然對朝中的柳三爺恐有影響。
紅楓看了帖子,嘀咕道:「怎麼白姑娘,許姑娘不入京,偏這個何三姑娘來了。」
白姑娘,許姑娘是元秋在揚州的手帕交,那都是真的好朋友。那些人沒來,偏何影這個跟元秋一直不對盤的何姑娘來了,真是令人嘆息。
元秋卻笑著說:「這就叫不是冤家不碰頭。」
果兒心急,外面還有人等著回話呢,「姑娘你到底去不去啊?」
何影請了元秋十日後赴宴,不知道元秋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去!」元秋將帖子收起來,「怎麼不去!」
何影請的人恐怕都是今年外地入京的官員之女,元秋要在京城開始交際,這些人怎麼能不認識。
果兒轉頭出去傳話,紅楓手中做著針線,不放心的說:「到時候那何三姑娘要是為難主子你可怎麼好?侯府這個樣子,累的主子抬不起頭。」
奚落是避免不了的,那何影選了今日來送帖子可不就是為了打臉。柳三爺官職不高,元秋出門交際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現如今還要被侯府牽制住。可若是為了旁人的一兩句難聽話嚇的門都不敢出,那就實在太窩囊了。侯府帶給元秋的影響好的壞的,都避免不了,誰讓元秋姓柳,這是她無法選擇的事情。
但元秋可以選擇做好自己,能全權掌握的,也唯有自己。
「咱們被侯府帶累的日子,怕才剛剛開始。」元秋對紅楓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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