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梁二妮肩挎藍布大包,手拎帆布旅行袋,坐上馬車就問:會計,我家化舉呢?他咋不來接我?
蔣樂生說:指導員忙事情不在辦公室。平站長接的電話,派我來接你。
梁二妮急切地問:化舉他身體好嗎?有沒有住院?
蔣樂生好生奇怪:沒有啊,好好的住什麼院?
梁二妮緊盯不放:他腿沒有摔折?
蔣樂生越聽越糊塗。瞟一眼黑暗中二妮模糊不清的臉,甚至懷疑她精神有問題:指導員每天跑步,身體好著呢。這人太牽掛他說夢話吧?
二妮不好意思笑笑。接著打聽農場分房子情況,蔣樂生說房子雖然緊但年年蓋,以指導員條件分一間房子不成問題。馬蹄得得,馬車半小時後停在招待所門前。
老馮頭早把房間打掃乾淨,換上新洗過的床單被套,送來熱水招呼二妮洗臉,說指導員去食堂弄飯,一會兒回來。
梁二妮脫下棉衣,在走廊上噼里啪啦摔淨塵土,洗頭洗臉對鏡子梳妝打扮一番。臨來時她特意買來一盒「白熊脂」雪花膏,一瓶「雙妹」生髮油。丈夫是農場幹部,不能丟他面子。長相老一時無法改變,打扮利索總歸好些。
王化舉端來兩個飯盒,一個現炒的菜,另一個麵條里臥兩隻荷包蛋。二妮突然到來使他倍感意外,一見面仍表現出異乎尋常的熱情和驚喜:咋不先來封信?這麼遠路倒幾次車,走丟怎麼辦?
二妮吃著熱乎飯菜,聽了丈夫的話十分受用,感動又不無自豪地說:你太小瞧姐了,這麼大活人能走丟?
王化舉向她解釋沒去接她的原因:我下地查苗情去了,今年倒春寒,下午還飄一陣子雪花。回辦公室老站長說你來了,已派會計去接你。
二妮說:知道你忙,我來不誤你工作。
二妮吃飯如風捲殘雲,兩盒飯菜轉眼吃得精光。丈夫要去洗碗,她一把奪過來說:這不是爺們幹的活。從今天起你口裡吃的身上穿的,所有家務活姐全包,姐伺候你舒舒服服,讓你一心一意工作不分心。
王化舉一愣,試探著問道:你打算住下不走了?
二妮把飯盒刷得叮噹響:農場不就我家?我打聽了,憑你的條件能分到房。秋天蓋好房再分不到,你不用出面,我找領導去!
她披上棉襖把自己壅進被窩,告訴丈夫為什麼急急忙忙來毛山:化舉,你納悶姐為啥突然來尋你?個把星期前姐做了個夢,夢見你帶勞改犯上山砍柴,腳下石頭骨碌碌滾下去,你從山頂滑下來。滑到崖邊伸手抓住棵小樹,樹根象麥子扎的不牢,被你連根拔起,你攥著小樹飄飄悠悠往下落。。。。。。好在有當四年的兵功夫,落地時頭和腰身都不礙事,一條腿齊刷刷斷成兩截,露出白森森骨頭。我嚇得叫出聲,醒來衣服濕透了。。。。。。
姐不敢告訴你娘,怕老人家擔驚受怕。第二天去自留地種玉米,你猜怎麼著?你爹墳頭突然起一陣旋風,塵土草屑直轉圈圈。裡面清清楚楚傳出你爹聲音「二妮呀,化舉病了,快去救救他!」
二妮的敘述活靈活現,眼裡充滿驚恐惶惑:這個星期姐象掉了魂,吃不下飯幹活沒力氣,成宿成宿睡不著,閉上眼耳邊就響起你爹的話。化舉,照說人了死不能復生,可大白天我真真切切聽見他在墳里說話!
王化舉聽得汗毛倒豎。難道老父親真的地下有靈,在陰間知曉我的秘密?
指導員專做思想工作。他知道自己思想上有病,而且病得不輕,只是別人尚不知曉罷了。他明知跟藍蓉的關係好比玩火,一旦暴露必將身敗名裂,而他就是割捨不下。隨著時間推移,兩個人感情象發酵的麵團,下午終於突破他給自己設定的最後防線,不知懸崖勒馬,縱身一躍而下。
王化舉佯裝輕鬆笑道:我不好好的嗎,那來的病?你做夢也好,聽墳堆下有人說話也好,害的叫相思病!
二妮甩開肩上棉襖一躍而起,緊緊摟過丈夫:你說的對,姐得的就這病!路上會計說你身體好好的,每天早起還跑步,姐的心才『嗵』一聲掉下來。要不你端來飯菜吃得精光?多少天姐沒吃過一頓飽飯了!
她塗過雪花膏的臉在丈夫臉頰上猛蹭,替他解開衣服扣,發出幸福的喃喃囈語:化舉,姐三十了,姐要給你生個白白胖胖的娃。等成老太婆生不出來了!
王化舉今晚相當配合。但兩小時前倉庫里瘋狂折騰耗光了氣力,探親回來三個月積攢傾囊而盡,注入了如花似玉的藍蓉體內。他的傢伙什軟得如鼻涕蟲,怎麼努力不得要領。二妮又急又氣,罵他廢物無用,盤問是否背著她偷吃野食了?發狠要捏碎手裡兩顆蛋蛋!
王化舉氣喘吁吁,大顆汗珠滴到二妮臉上,自怨自嘆說「總不鍛煉就是不行」。他避開偷吃野食的話題,知道爭執起來這婆娘不好惹,寬慰她這回住下來就好了,來日方長麼!一路你也辛苦,早點歇了吧。幾句溫情的話果然奏效,二妮生怕別人奪走似的摟緊了他,不一會發出很響的鼾聲。
晚飯前,聽老馮頭說梁二妮要來,藍蓉驚得說不出話。老頭倚老賣老,訓導心中未來的兒媳婦:小藍啊,良種站就你一個女職工,指導員愛人來多照應點。
這一夜藍蓉翻來覆去睡不著,下身隱隱作痛。想起倉庫里情景心亂如麻——指導員是她大恩人,向他獻身完全應該,這是他最渴求的報答方式。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被二妮發現可了不得,自己名聲要緊指導員前途更重要,我可千萬不能害他。二妮來了,指導員往後不再孤單悽苦,想到這,她為趕在二妮來前奉獻自己而慶幸,虧欠人家心裡總覺不安。今後把工作干好,先「代干」再轉干,尋個出身好的嫁了便心滿意足。她規劃好下步要走的路,天蒙蒙亮才安心睡去。
藍蓉與二妮相處得很融洽。梁姐長梁姐短的,陪二妮拉家常逛供銷社。王化舉到家她就識相離開。二妮也很喜歡丈夫手下這個小保管,說梁姐眼光好,將來梁姐幫你找對象,保證沒的錯。
一個多月後,藍蓉突然發覺大事不好!
每月的例假過了幾天沒來,頭昏昏沉沉老想睡,不願吃飯吃點東西就想吐。她不知道自己得了什麼病,偷偷把症狀告訴鄰鋪好友葉小娜。小娜比她還小一歲,憑書本理論覺得像妊娠反應又吃不准,更不好意思貿然問個究竟。趁晚上牛秋石值班,領她請舅舅瞧瞧。
牛秋石通曉中西醫各科,按住藍蓉手腕輪番號脈,好久沉吟不語。最後肯定地說:你懷孕五周了。
這句話對藍蓉不啻是晴天霹靂。她飛紅了臉低下頭,一句話不說。
葉小娜緊張地問舅舅,你不會搞錯吧?
牛秋石搖搖頭,摘下斷了一條腿的金邊眼鏡激憤地說:這不作孽嗎?哪個壞蛋乾的去告他,不受懲處天理難容!他斷定藍蓉受了壞人欺侮。
藍蓉眼裡湧出羞愧的淚,懇求道:牛大夫,小娜妹妹,這事千萬別告訴任何人,拜託了!
第二天她悄悄告訴指導員她懷孕了。王化舉嘴唇哆嗦說不出話。他預感到醜行即將敗露,提拔副科化作泡影,受處分甚至黨籍不保!潑辣如母老虎的二妮怎肯善罷甘休?定會撕碎勾引她丈夫的小妖精,甚至鬧出人命!
指導員善於思考:逼藍蓉打掉胎兒,難說出口也易暴露;躲回老家生也不是辦法,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就象一顆炸彈,不知何時會炸得他粉身碎骨!。。。。。。突然他眼前一亮,想起老馮頭求他當介紹人的懇切神態,想起馮永厚那張憨厚的娃娃臉,他象快溺水的人抓到漂浮物——藍蓉最自卑家庭出身,馮永厚成份好孩子會有前途。這種巧安排也對得起自己的骨血。
王化舉把如意算盤與藍蓉商量:小馮有技術,忠厚勤快脾氣又好,你們成家後還不你說了算?我會一如既往關心你,照顧你。你比我幸福多了!
藍蓉感動得眼圈發紅滿口應承。她曾擔心被王化舉一腳踹開,甚至開除回老家。
她提出想改學會計,保管員收收發發誰都會幹,不如會計有專業知識,將來轉正式幹部更有把握。
小姑娘得隴望蜀,剛「代」上干就想著轉干。王化舉自然滿口答應。
再過一個月,藍蓉和馮永厚閃電般結了婚。
喜酒筵席上,王化舉笑吟吟端起酒杯對來賓們說:新郎新娘早在試用隊就情投意合,我只當一回現成月下佬。為這對新人的幸福,為老所長早日抱孫子,乾杯!
老馮頭格外高興,舌頭喝得發了硬:喜酒不醉人,大家喝呀!
藍蓉最要好的朋友葉小娜沒來喝喜酒,推說值班走不開。她斷定藍蓉出軌必有隱情,渾然不知被戴綠帽子的馮永厚真可憐。
平青雲也為藍蓉嫁人高興,破例喝不少的酒,敬過新郎新娘又敬王化舉夫妻倆;藍蓉的哥哥藍樂圃、嫂子劉鳳芝和機務科技術員老魯坐一桌,藍樂圃對連襟老魯說姐夫,修理廠歸你們科領導,小馮日後還靠你多關心。說完叫妹妹妹夫給老魯敬酒。
馮永厚由於興奮加上酒量小,娃娃臉比醉蝦還紅。他悄悄問藍蓉該管老魯叫啥?藍蓉乜斜他一眼嗔怪道:也叫姐夫唄,傻樣!
這年臘月藍蓉生下個男孩,舅舅藍樂圃起名叫馮藍輝,寓意孩子將來有個光輝前程。不久梁二妮也懷了孕,王化舉暗自歡喜。
一切如此圓滿。誰說紙里包不住火?
馮永厚結婚才七個月便當上爹,興奮之餘蹊蹺自己咋這樣能幹?傻乎乎問爹會不會有人提前下了種?過了百日,老馮頭見孩子寬額頭尖下巴,越長越象王化舉臉上剝下的,這才恍然大悟,好你個人面獸心的傢伙,怪不得催我兒子快結婚!老頭揣著明白裝糊塗,反把兒子罵一通:瞧把你燒的!你兒子隨你,你就七個月從娘胎爬出來的。。。。。。別胡咧咧,你媳婦以工代干,惹惱她有你好日子過?知足吧你!
老馮頭絕非省油的燈。一天傍晚喝了點酒,抱著孫子到王化舉那屋串門。夫妻倆正吃晚飯,老馮頭當梁二妮面對王化舉說:指導員,咱這圪塔有個規矩,孩子認乾爹好養活,藍輝認你當乾爹行麼?
二妮收拾碗筷去了灶間。見王化舉支支吾吾,老馮頭板起臉補一句:這孩子越瞅越象你,是咋回事?
王化舉心慌,忙把話題往別處扯:老所長,晚飯吃的什?喝二兩沒?「北大荒」還是「北大倉」?梁二妮腆著大肚子刷完碗,抱過孩子親了又親,對丈夫喜滋滋地說:瞧馮所長這孫子多白淨!我先當乾媽再做娘,給肚裡的娃撿個乾哥哥。王化舉額角冒冷汗,連聲討好梁二妮:瞧把你樂的,瞧把你樂的!
老馮頭突然襲擊成功。他從王化舉的舉止驗證自己的判斷沒錯。出門撂下句話:指導員,往後孩子就靠你這當幹部的乾爹照應了!
馮永厚今晚值夜班。老馮頭回到家,把孩子塞進藍蓉懷裡讓她餵奶。藍蓉抱著孩子進了掛著布簾的裡間,剛解開衣扣,老馮頭便闖了進來。她臊得滿臉通紅,慌忙掩上衣襟問:爹你,你幹啥?
老馮頭噴著帶酒味的唾沫星子罵:幹啥?別裝正經了!奶這小野種不如奶奶我!喪妻多年的老光棍獸性大發,奪過孩子扔向炕稍,把兒媳婦壓在身下。藍蓉象戳破的皮球,掙扎著辯解道:爹你醉了。你別胡來。你孫子咋成野種了?
老馮頭毫不理會,胡茬子象鋼絲板刷,在她柔嫩的臉上胸脯上又扎又蹭,瘋狂發泄一通。上氣不接下氣說:你,騙了,老馮家!欠,兒子的,還給,老子!一個月兩回!這事,嚷出去,對你,沒好處!說完把門使勁一摔,大搖大擺打更去了。
藍蓉直哭到天放亮,枕巾濕透了。公爹趁火打劫與惡棍強盜無異。思前想後這事告訴誰?誰能幫她?丈夫馮永厚還是恩人王化舉?都不能!自己釀的苦酒只有自己喝。想到老畜生發的狠,她將永無寧日遭受蹂躪,心象掉進冰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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