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小郁怎麼也沒有想到,賀難在自己臨行前交代給自己的事兒居然和李御史布置給自己的考驗產生了交集。
這算是一種巧合麼?
如果發生在別人身上,郁如意沒準兒就相信這是偶然了,但要是涉及到了這對師徒的話那很有可能就是一種必然。
再回想起當時賀難念叨著的話,小郁更覺得這一老一少之間的交流似乎有他們獨特的密碼,旁人既沒有聽懂的機會,也會對這種加密交流敬而遠之。
但從小郁自己的親身觀感來說,府首所言的「錯」似乎也不是在冤枉賀難,因為賀難有些時候的確會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或許讓府首產生一種脫離掌控的感覺也說不定。
小郁知道在哪兒找到賀難的小兄弟禰圖,烏雲巷的第十九間房是那群無家可歸的孩子們的聚集地,從前他們是一夥乞丐手中的欺詐與偷盜的工具,而後來則由稍微大一點兒的孩子們來照顧著更小的傢伙。
這「稍微大一點兒的孩子」,指的就是禰圖他幾乎以一己之力承擔起了這群孩子們的所有生活開銷——為的就是不讓他們將來像自己一樣走上犯罪的道路。
當然,也可以算上賀難與朱照兒。賀難不會照顧人,但閒暇的時候他就會來這兒帶著孩子們讀書識字,而朱照兒這間房在賀難離開京城之後不久便到了租期,若不是朱照兒出手,禰圖他們還在漂
著呢。
推開門的禰圖看到來人竟然是郁如意之後,他表現得極為震驚——雖然他們在此之前只見過一面,但禰圖的圖像記憶力和夜視能力都極其出色,否則也不可能成為一個神偷。
「紅雨姑娘對吧?」禰圖慢慢回憶起賀難與自己通信過的內容,但口氣還是保留著戒備。
雖然禰圖的確具有輕率、愛玩笑的一面,但那也是在朋友面前才會有的舉動,而作為這群孩子們的兄長,禰圖的另一張面孔十分警惕。
「進去說吧!有些事要找你。」小郁看出了兩次的不同,所以在得到禰圖確認的答覆之後她才邁進院子裡,而在院子當中劈柴打水的兩個孩子也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著這個漂亮的姐姐。
「是我大哥的事麼?」無論對方出於什麼來意,談論的內容都繞不開賀難,所以在關好門之後,禰圖還是主動拋出了話題。
「有一部分是。」小郁點點頭:「但在此之前,我還有別的問題想要問你,希望你能像在他面前一樣誠實地告訴我,咱們的對話才會更順利一些。」
聽到紅雨姑娘這像是「通牒」一樣的口吻,禰圖警覺之心忽然支楞起來,不過他也非常清楚,如果對方真的有什麼惡意的話也不會跟自己商量:「嗯,你說。」
「那我就直截了當地問了前一陣子你是不是在"萬通鋪"拿走過一個銀鞍金駝?」小郁觀察著禰圖的反應。
萬通鋪
不是一家鋪面的名字,而是京城周遭一片流通各種商品的黑市的統稱。
「既然你都這麼問了」禰圖倒也沒有遮遮掩掩的,他知道賀難的身份,對紅雨的職責也大致清楚,本著對於對方的信任他還是承認了:「沒錯,是在我這兒。」
「那好,你把它交給我,第一件事就算是結束了。」看到禰圖很爽快,小郁也鬆了一口氣——她的確不希望發生什麼衝突:「雖然你可能不知道這隻銀鞍金駝是誰的,不過也不重要但你應該清楚,既然我來到這兒,就說明是誰在找它。」
其實這事兒說來並不複雜,前段時間京城內發生一樁謀殺案,大抵就是有兩位商人因鬥富慪氣而引發的買兇殺人,而那隻海碗大小的銀鞍金駝既是本案的證物也是兇器,在案發之後
便和其它財物一塊兒被兇手帶走——山河府破這案子信手拈來,因為其中脈絡著實並不複雜,只不過其中過程麻煩了些,但要想定罪還得把兇器找到才是,而這一追查就追查到了萬通鋪和禰圖身上。
如果是山河府的人去辦,這事兒就不怎麼方便。所以李獒春便差使郁如意去把東西要回來,反正只要不涉及朝廷和江湖以外的普通人,對於這種江湖黑吃黑,官府的默認態度就是不插手。
而帶著命令的郁如意,當然也不只有要回東西這麼簡單,所以銀鞍金駝擺在她面前的時候,禰圖也
沒有鬆懈:「那第二件事呢?」
「來問你,願不願意被招安。」
「你說的招安是哪種方式?」禰圖試探著問道。
「只面向你一個人,和外面的那些孩子無關——但接下來那些孩子就不用再那麼辛苦了。」小郁說得沒錯,包括禰圖在內,那些被父母遺棄或是被拐賣來的孩子們在盛國的法律內實際上屬於「不存在」的人,乞丐們沒有那個心思會特意去給一群小乞丐登記戶籍,事實上他們自己有沒有「合法的身份」都說不定。
沒有戶籍帶來的弊端是很明顯的,雖然有些人會為了躲避賦役而主動隱瞞成為「逃戶」,但在選擇不被規則約束的同時,也意味著不會再受到秩序的任何保護——至少大部分黑戶乾的都不是什么正經且輕鬆的營生,要麼淪為地主豪紳的私奴,要麼就選擇成為居無定所的流浪者,再或者提著腦袋落草為寇——在賀難等人對綠林的了解更加深入才知道,很多人的落草其實也是因為戰亂、饑荒或者大災等原因導致的,由此可見這年頭失去了「身份」再想重新入籍落戶是件相當困難的事情——很多事不是想辦就能辦成,更不是能辦就必須要辦,擺在這些人面前的現實選擇往往不是一好一壞的兩個選擇,很有可能是都很差或者壓根兒就沒得選。
「容我再想想吧」禰圖的確非常糾結——從他個人的江湖習氣來
講,對朝廷其實是比較牴觸的,畢竟此前的一些接觸都給他留下了不太正面的印象,而且受制於人本身也不是什麼舒服的事情。但既然小郁提到了弟弟妹妹們,他就不得不考慮這是不是一個最好的機會——至少現在看來百利而無一害。
「你想不了太久」小郁現在的提醒就完全出於善意了,不只是她自己的善意,當然還有李獒春的善意:「不久之後便會從京城開始進行一次遣籍」
戶籍稽查這種事,你也說不清楚多長時間會來一次、力度又如何,但郁如意的意思已經表明了這事的程度不會輕。遣籍所針對的人群很明顯,無論是有戶籍但卻無正當行業、身份的外來者還是壓根兒沒戶口的隱戶們都在此列,前者遣返回鄉,後者就是單純的被驅趕,畢竟在絕大多數人眼中他們卻是就是不安定因素——而這次遣籍的促成則具有多種因素,年底太后賀壽與趙王納妃趕在前後腳,各地官員進京祝賀在所難免,而為了防止有人趁機作亂便有了這麼一出,先排查掉京城內的隱患再說。
雖然趙王納妃的當事人就是朱照兒,但她也沒法阻礙朝廷公務的進展,而且她與禰圖等人的交往可都是瞞著父母的,不可能去找家族說情去庇護他們。
隨著郁如意的解釋,禰圖的表情也變得更凝重,但經歷帶給他的多疑還是讓他開口問道:「我就不問你
為什麼會選中我這種問題了,但我想知道,雖然我的確有一點兒才能,但和那位提供給我們的幫助相比就不值一提了,這種交換還有其餘的解釋麼?」
「不知道,也無可奉告。」小郁搖了搖頭。
「那看來我也沒有不接受的理由啊」禰圖感嘆了一聲,他是真的不想選擇一個一本萬利的選項,以他的經驗來說背後多半都是
深不見底的大坑。
「不過你的賀難大哥,倒是也交代給我另外一些事,或者能解決你當前的困難」說到這兒的時候,小郁就輕快多了——雖然賀難並不知道京城內發生了什麼,但出於對禰圖這干人的惦記,他還是讓小郁替他傳達一件事兒,那就是他現在有了一個「無家可歸人士收容所」,那裡聚集了不少他撿來的或者收服的稀奇古怪的傢伙們,或許禰圖他們在那會待得更安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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