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談正在廚房做飯。
她說,大王就喜歡吃她下的面,於是君婷和江虹兩位姑娘就被趕出去了,氣鼓鼓地站到門口。
她們才是司膳和掌膳,當然不會自降身價,去給小談打下手。
柳下慧追到門口的時候,小談正在做臊子。
她耐心地切著肉丁,菜刀在她手裡和殺人的刀一樣靈動。
柳下慧按著刀站在門口,左右兩邊則是神色不善的君婷和江虹。
柳下慧詫異地看了很久,才忍不住問道:「你在做什麼?」
小談剛剛在殿上就已經和柳下慧「眉來眼去」了很久,當然知道是誰在問她。所以她頭也沒抬,只道:「做臊子。」
柳下慧道:「這麼大的……一塊肉?」
小談道:「你們來了這麼多人,再加上這裡的人,人數一定不少。好歹這也是王宮,哪能吃個面還不叫人吃飽。我準備用十斤精肉,十斤肥肉,十斤寸金軟骨,都細細切做臊子,分別盛著,喜歡吃肥的還是喜歡吃瘦的,亦或是喜歡有嚼頭的,自己調整,我是不是很聰明?」
柳下慧感覺有點頭大:「咱先不說臊子,你不跟大小姐回京都,為什麼會留在這裡做臊子麵?」
小談又選了一塊全是板油的肥膘肉,仔細地端詳。
雪白的肥肉,泛著潤澤的油脂,這個烹得好了,便是極好的膏腴。
這年代可不比後世不缺肉吃的年代,這時是以肥肉為美的。
小談滿意地看了看,利落地兩刀下去,一大長條肥肉就斷成了三截,直接掉進清澈泉水的桶里泡起來。
小談嘆了口氣,道:「我惹了禍,大小姐不要我了,幸虧大王收留。現在……」
小談抬頭看了柳下慧一眼:「我是大王的人。」
小談說完,抓起一塊精瘦肉,又開始繼續切肉。
柳下慧盯著她手下漸漸形成的鮮嫩的肉糜,深深嘆了口氣,有些失落的樣子:「你……從此以後,就留在三山了?」
小談沒有抬頭:「準確地說,是留在大王身邊,現在,大王就是我唯一的主人。」
柳下慧惘然道:「那我怎麼辦?」
君婷和江虹立即豎起了耳朵。
聽這話音兒,似乎有一幕很狗血的劇情要上演啊!
沒有哪個男人能容忍綠帽子,更何況是他們天聖神族後裔的大王,如果被大王發現什麼不妥,會命她自縊吧?
聽說,在古老的皇族宮廷里,皇帝賜死後宮,都是這樣的,不見血,比較文雅。
一時間,兩位姑娘浮想連翩。
小談切肉的動作似乎都有些懶洋洋起來,她也嘆了口氣,有些惘然地道:「我也不知道,自從被小姐拋棄,其他的我都不想了,我只服侍大王一人,大王叫我生我就生,大王叫我死我就死,這就是我今後的命。」
小談當然知道君婷和江虹正在豎起耳朵聽著,所以這番話不是說給她們聽的。
柳下慧咬緊了牙關,身體有些發起抖來,過了很久,他才壓制住拔刀的衝動。
在君婷和江虹眼中,柳下慧則是青筋暴露,似乎即將暴走,只可惜他最終還是忍住了,如果他撲進廚房,不管是一刀把那賤人殺了,還是跪在地上抱著她的大腿哭喊不要離開我,是不是自己就有話可以對大王說了?
柳下慧咬著牙,一字一句地道:「三年了,你知不知道,從三年前的那一夜開始,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你。我白天想,夜裡想,我每天不停地練功,哪怕就只是一個拔刀的動作,我每天也要練上五千次,胳膊腫得像腿那麼粗……」
君婷和江虹的眼睛又發光了,那一夜?那一夜發生了什麼呢?哪怕只是抱抱她,摸摸她,親親她,叫大王知道了,也會生厭的吧。
柳下慧咬緊牙關著:「那塊染了血的布,我一直珍藏在我的臥室里。每個月的那一天,我都會把它取出來,它會提醒我,我們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叫我一直記著你,永遠也不會忘了你。」
君婷呻吟一聲,幸福的快要暈過去了。
江虹也興奮的渾身發抖,譚小談不是黃花閨女了?那她拿什麼跟我們爭啊,大王一定會嫌棄的吧?嘻嘻,美滋滋。
楊瀚走了過來,大甜和小甜因為楊瀚邁著大步,只好一溜小跑地跟著。
楊瀚的腦門綠油油的,雖然那藥泥幹了,但是居然沒有皸裂掉落。
楊瀚走近了,看到一身武士服,槍一般站在門口的柳下慧,便放慢了步子。
君婷和江虹已經發現了大王,但她們誰也沒有參拜,她們怕驚動了柳下慧和譚小談,她們只是垂下頭,努力掩飾自己的喜悅,並儘量做出沮喪的模樣。
她們要讓大王覺得,她們是感大王之所感,急大王之所急,恥大王之所恥的,她們和大王心連著心。
柳下慧的聲音提高了:「我本想,今年的校武,可以再次領教小談姑娘的高招。你讓我流過的血,我要讓你十倍地流出來,唯有如此,才能洗刷我的恥辱!」
君婷和江虹霍然抬起頭來,激動的紅暈迅速變成了失望的蒼白,貌似兩人的關係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樣呢?
柳下慧振聲道:「可沒想到,你居然離開了唐家。譚小談,你讓我曾經蒙受的屈辱,怎麼辦?我為了你,整整苦熬了三年,我要打敗你,我要讓你跪倒在我的腳下,我要向你挑戰,如果你還承認你是個女武士,你……」
譚小談愁眉苦臉地嘆氣:「我現在只是個廚子,哦!專門給我家大王做面的廚子。我還負責給大王鋪床暖被,打打殺殺麼?我也不知道大王會不會允許我做……」
譚小談抬起頭,笑望向柳下慧:「因為人家已經很久不帶刀……」
她還沒有說完,就看到了楊瀚,於是馬上斂了笑容,嬌怯怯地施了一禮:「大王。」
柳下慧霍然轉身,楊瀚已經直直地走過來:「小談也許還會拿起她殺人的刀,前提是,我需要她去殺人的時候。比武這麼無聊的事,大家都很忙,就算了吧,我不允許。」
楊瀚說著,就把柳下慧擠到一邊,進了廚房,指著自己綠油油的大腦門問:「小談啊,你弄的那種草藥,幹了之後效果就沒那麼好了,那草藥什麼樣子,你跟小甜大甜她們說說,叫她們去采些來。」
小談彎腰在水桶里淨了淨手,在圍裙上擦乾了手,順手拿起一個竹勺兒,從大桶里舀了些清水,對楊瀚道:「藥泥幹了,藥效還在,大王喜歡濕著,淋些水就行了呀。」
楊瀚恍然道:「啊,果然,不錯!」
趁著小談舉勺淋水,楊瀚問道:「這人比斗輸給過你?現在的話,能贏他麼?」
小談一臉輕蔑:「勤能補拙是不假,但是天份這種東西,是真的沒辦法彌補的。再努力的人,天份就那樣兒了,他也難有長進。這個人, 永遠也不可能贏我的。」
楊瀚一聽,馬上轉過因為滴了水,綠油油的顏色顯得更加鮮亮的腦門兒,對柳下慧道:「如果唐先生和唐公子同意再比一場的話,我不介意一會吃麵的時候,由你和小談比上一場,給大家助助興。」
柳下慧默然。這位三山大王剛剛問小談的時候,壓根兒就沒降低聲音,他和譚小談的對話,柳下慧聽得很清楚,是因為聽說自己不能贏,所以他才答應的麼?
不過,柳下慧並不相信小談的話,搏擊術在他看來,和其他任何一門技藝沒什麼不同,功夫下的夠深,造詣自然就深,便如那賣油翁的故事一樣。
所以,柳下慧馬上挺了挺腰杆兒,沉聲道:「多謝大王成全,小人會向公子提出請求。」
楊瀚擔心地看了看譚小談,譚小談冷笑:「他不行!」
楊瀚馬上道:「好!一言為定!」
楊瀚舉步要走出去,忽又停住,扭頭仔細看看小談。
小談繫著件小圍裙,挽著袖子,腰杆兒細細的,裊娜得仿佛一截迎風的柳枝。腕管兒俏生生的,白的就像精雕出來的水蘿蔔。
小談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忸怩地小聲道:「大王看啥?」
楊瀚點點頭,道:「鋪床暖被,你自己說的,這幾天確實有些冷意了,很好。」
小談急了:「不是,我那是故意氣他的,大王你不能這樣。」
楊瀚冷笑一聲,道:「那沒辦法!你害我對青梅竹馬有了不一樣的理解,這是懲罰。」
譚小談咬了咬嘴唇,看著離去的楊瀚背影,最後目光落在一盆黃豆上面,要不要炒些黃豆吃,到時一個屁臭死他?
雖然我是一個高明的殺手,雖然我懂得很多殺人的手段,但這法子似乎也太噁心了,人家還是個小姑娘呢,可別沒把他臭死,先把我自己噁心死,那就成了大笑話了。
楊瀚這個大王,在很多人眼裡,都是一個笑話。
徐震、徐天是這麼看的。
空領了一個官職,現在只顧自家築城,並不太在乎憶祖山上的楊大王的蒙戰、巴圖等人心裡也是這麼想的。
徐諾的看法稍稍有些變化,她開始覺得這個大王其實並不蠢,可能比她的幾個叔父還有家族的幾個年輕人還要聰明一些,於是,她真的開始有些喜歡楊瀚了。
以前的話,真的不怪她。
她是天之驕女,一個能力智慧、心機手段、容貌體態都很出色的女人,怎麼可能看上一個廢物?這個廢物既然有利用價值,那就只是利用他好了!
現在徐諾開始想,也許可以真的嫁給他。
反正他生的不討厭,人也不蠢,而目高於頂的她,真的很難找到一個叫她有臣服感的男人了。
這樣的話,叫他做自己的賢內助貌似也不錯,只要能幫自己打理一下內務,再幫自己生個聰明的兒子……
婦唱夫隨的戲碼在三山歷史上也不是沒有上演過,她的那位老老老祖母不就這麼幹過嗎?
當然,那位老祖母玩脫了,雖然她男人不爭氣,可她爭奪皇位的事,實際上造成了內部的分裂和動盪更加頻繁,反而給了三個野心家以可趁之機。
結果,不但本來還可以再苟延殘喘個百八十年的江山玩沒了,徐家的四鳴音功也沒了,五百年後,成了楊瀚的獨門絕技。
不過就像柳下慧不相信自己會再次摔倒在上次摔倒的地方,徐諾也不相信自己會重蹈老祖宗的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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