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我將心中的疑惑了當問了,並不怕他不答,亦或是錯答,那個所謂的林默讀,他既然敢主動暴露威廉的身份,說明他在威廉這裡的目的已經達成了,雙方利益關係解除,威廉對於一個吃完了就走的叛徒也沒什麼保留的必要。
至於他的目的,只怕就是和心臟源有關,我所能見到的是念念,可是林家不止念念一個人有心臟病,既然他代替了林默讀,說明他和真正的默讀應該也是認識的,那天我攔下的那個藍色眼睛的人大概率就是真正的默讀,他的病症看起來是比默念重多了,沒有心臟源是活不了多久了,所以,他才會鋌而走險,不惜刺瞎自己的眼睛,而且在做這些事情之前,他估計就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準備,才會無所畏懼。
高家是只找到了一個心臟源的,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他自己就是另外一個,他告訴我他是必死的,就是在沒有條件的情況下,他自殺去選擇救一個人。
他若爭得高家的心臟源,默讀和默念他都能救,可若沒有,他便拖著高家陪葬,再赴死隨便選擇去救一個。
他本來是要去選擇了,但此時又來了破局的關鍵,二叔找到了另外的心臟源,而且極有可能是兩個,他已經達成了目的,就無需再赴死了,他原本大好的前途,除了解救心愛的人,根本沒有一定要死的理由,所以他應該是自由了,否則沒有必要跟我講那些條件,他明曉得他真的一死,我還會和高辛辭複合。
所以,他這次就是衝著我來的,也只有我和高辛辭分開,他才便於在我身邊得到什麼,無論是什麼所謂的情分還是旁的。
威廉聳了聳肩,隨口吐了句:「江以南。」
「誰?」
「江、以、南。那孩子的名字,不過其他的資料呢……我並不算太了解他,我只能告訴你他身體健康,你要跟他結個婚生個孩子的話那肯定是沒什麼問題,他不是我親生的,領養,這你放心,絕對不是近親,這剩下的我覺得可以當做主題的,你應該已經猜出來了,你說呢大侄女兒?」威廉浮誇的擠著一個笑,在我看來,卻比江以南還要可悲。
想必他自己應該也是意識得到的,有時候人瘋的久了,鎮定劑扎了太多,自己的情緒都被吞噬,剩下的,也就是清醒了。
「那我見到的那個江以南呢?」我問。
「他叫南行,這是他喜歡的新名字,不過我覺得、你應該更喜歡他林默讀這個名字,可惜他自己不大喜歡聽,你還是拿去稱呼南南的好,他習慣了,身份證上也改的這個名字,你叫他他會應的。」威廉的神色比起方才稍降了降,我就曉得他總要跟我說這樣的話,做這樣的事,就是想以此填補心中的遺憾罷了。
可是憑什麼?
威廉伸手,一點一點朝著我臉頰的方向來,目色茫然,口中也像說咒語似的:「你知道嗎?我將兩個孩子調替的時候,兩個孩子長得真是像,我都差點沒分出差別來,真像是親兄弟似的,都覺得會不會是我老了,眼神恍惚,我今天看見你,也是才發覺,你和你爸爸長得真的很像,你也確實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延續了……可惜了,我到死都沒再聽到他對我、對我說一句,他原諒我了,我們回到以前一樣……」
「你做的事情,哪一件是值得原諒的呢?」
我冷不丁道,威廉怔一怔神,我隨即已將他的手拍下去。
「我父親一輩子,為了家族為了兒女,嘔心瀝血,耗盡心力,你呢?你縱有仇恨,可不是每一個人都對不起你,你沒有資格決定每一個人的人生,甚至去牽連外人,陳家,林家,甚至是張秉春這樣與我們任何人都不大能沾上關係的孩子,威廉,你沒有資格申冤,更沒有資格借著我去緬懷我父親,你要是真覺得想他,對不起他,那你就從這棟樓跳下去、去陪他,我可以拿著老爺子留給我的掌家牌子、以我傅家繼承人的名義發誓,只要你敢赴死,我做主把你和你母親的牌位移回宗祠,讓你跟我父親葬在一處,成全你對長兄的情義,可是你能嗎?」
我轉身欲要離開,可剛剛站定,身後便傳來沒有可能的一句:「我能。」
我回過頭,威廉的神色堅毅又輕鬆,我說的話,仿佛竟給他解脫似的,我都要信了他對老傅是真有什麼,轉瞬又換成對我的溫和。
「不過,時時,你不了解外面這世界,我不忍你孤身活著,一點一點去試探人生,我隨時等你來為你父親報仇,不過,就以起訴這種手段,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你必輸,你現在的時間很寶貴,趕緊換一種,我不浪費你的青春,等你什麼時候你贏了我,我也就放心了,到時候,我大抵就真去陪你父親了。」
「可笑嗎?」我凝望著他問。
「當然可笑。」威廉又回到無所謂的狀態,兩邊擺一擺手:「但是也很好玩不是嗎?就像遊戲闖關一樣。你爸爸用命給你提了張加速卡,送你到結局,你小叔現在劍拔弩張的,給你開防禦,不過他還小,說實話還真做不出什麼架勢來,小狐狸……哦不,中狐狸精除了長得漂亮以外就一無是處,當年的事情了解的也不多,哦對了,小狐狸得是我們家南南,他倒是知道不少,也挺聰明的,但是顧慮太多,你能從他嘴裡套出多少話來、那就是你自己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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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我一個慣性出口,剛吐出一個字便停住,緩了緩才再開口:「江以南受了你那麼多鉗制,他有多恨你,你自己清楚吧,現在真正的默讀和念念已經做完手術了,你憑什麼覺得他還會受制於你?他自由了。」
「那你又憑什麼覺得,他不是一個自私的人呢?」威廉微微笑道。
我擰了擰眉:「你什麼意思?」
「他一輩子受制於我,他很小的時候就被我拐走了,我記得好像是……六歲的時候,此後就都是我一手養大的,我手裡捏著林默念和南行的命,他不敢不聽我的,有什麼壞事也都是我逼他做的,你不用怪他,換位思考,你要是到了他這個情形,你冤不冤?怨不怨?」
「就別說天天被拳打腳踢甚至侮辱了,你現在也很怨懟自己的生活不是嗎?可你還有很愛的人,願意為了他們活下去,南南也有啊,他好不容易自由了,他也想活啊,他好端端一個人,自己又聰明,長得也漂亮,那麼招人喜歡,大好的前途為什麼一定要死呢?南行和默念現在都好好的了,加上他喜歡你,他也想正正常常的活著啊。」
「你也得理解他啊時時,他做了那麼多壞事,殺人十個指頭都數不過來了,就算是我威逼他,他也做了,他把我的事情一說他自己也是死罪,你的信用值多少?你就算有心,你有力嗎?你明白現在社會上想成為爭權奪利那一批又多難嗎?你明白無論任何人、甚至是你的父母都有可能是背後捅你一刀的人嗎?你太幸運了,無非是婚姻或是某些生活情況受限,比起我們的生活,你甚至都算不上什麼苦,衣食無憂,家裡長輩也都疼你的,可是南南呢?」
「南南沒有照拂他的長輩,他是個孤兒!他就是我從野狗堆里搶出來的野孩子!其實說是六歲了,那也是看著差不多,加上我是拿他替林默讀,也就只能當成是同歲了,具體的我根本不知道他多大,孤兒院都倒閉了他是被扔出來的!瑪笪那樣的地界,活著真是個難題,我最初沒想收養他,抱出來之後洗乾淨上了藥,他又不服我,我就又給他趕出去了,誰曉得再次撞見他,他把一個看著同齡的小孩用石頭砸死了。」
「人家家長輩要剁了他的手,我就去問啊,為什麼?他那會兒說話還不清,理解了半天,我才知道,是那個小孩帶了一幫人欺負他,把他按在地下打,沒有原因,就是玩,他沒辦法才反抗的,瑪笪那個地方就是這樣,我能怎麼辦?我又不能每一個孩子都收養,我是幫扶了不少孤兒院,可孤兒院的孩子數量也有限制啊,總不能把小院都擠爆吧?瑪笪那麼多孤兒,沒辦法,人家就跟我說啊,你也沒孩子,要不就收養一個?」
「我就說,我要一個完全沒關係的孩子幹什麼呢?我不想收,南南也懂事,不賴著人,吃了頓飯跟我說,他要走了,可他一出門,死孩子那家就要找他算賬,再有呢,就是林家找上門來了……」
「林家?」我聽了半天忽然停住,捕捉到關鍵詞、十分驚訝道。
「對,就是你想像中的那個林家。」威廉點了點頭:「你猜猜你老爹給林淑媛的撫養費,她為什麼會花的這麼快?」
「你的意思是說,她在外面給默讀和念念找心臟源,找到了江以南?」我不解道:「可是他不是孤兒麼,孤兒院也倒了,四處流浪怎麼會有身體信息記錄呢?」
「我跟你說了,瑪笪很亂的,人命不值錢,可散開了的人,到哪裡都是黃金似的,南南雖然沒多久就流浪了,但他待過孤兒院,身體信息就有記錄,那些個黑心腸的地方,就會把孩子們的信息賣給黑市,當然,你那個林阿姨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去黑市買東西,買了之後,就要在我跟前搶人了,正巧,我本來就在找林家人的把柄,隨時準備著回到國內回到津海,她給了我一個最好的機會,我於是決定收養南南作為籌碼,至那以後,林默寫以外的整個林家,都成了我的囊中之物。」
「那之後呢?」我焦急道。
可也就卡在這個最重要的關頭,威廉停住,扯了扯嘴角:「自憑本事,無可奉告。」
「他想活著,那我一定拼盡全力護他活著。」我沉默許久,我的半生,似乎都拿來總結這一句話,背過身抹去眼角的淚,又回過頭,諷刺又似乎十分有必要,深深鞠了一躬,抬起頭,直視著威廉那張以前看著只有恐懼和憎惡的臉,一字一頓:「謝謝你。」
「謝謝?」威廉都感到詫異,十分好笑的偏了偏頭。
我長舒一口氣,才定定的點了點:「對,謝謝你,我謝謝你告訴我,我愛過的人到底是誰,我謝謝你告訴我他的名字,他的難過,他的無奈,他的冤屈,謝謝你解開我的謎題,雖然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做,至少,心裡有個數吧……」
那刻的滋味,痛是酸楚,我說不上來,哽在喉中,咽不下去,也提不起來。
「跟你二叔好好聊聊吧。」威廉頓了許久才說:「本來我是打算,你的訴訟將我驅逐出境之後我就放南南自由的,我輸了就輸了,南南還年輕,沒必要,但你二叔突然找過來,要跟我做個交易,大概……算是為你吧,他要走兩個孩子,還有心臟源,安排手術,他則會幫我解決你上訴的問題,我沒管那麼多,有留下的機會,我當然不想回到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就答應了。你要是對下一步沒主意,問問他。」
我怔愣一陣,想不明白二叔為什麼要這樣做,如果說,江以南現在已經是二叔的人,他為什麼不告訴我,又為什麼放任他逼迫我和高辛辭分手,最重要的是,二叔分明知道,我對威廉提起訴訟是我的恨,我恨他逼死了老傅,二叔為什麼連我的殺父之仇都能輕輕揭過?對於殺兄之恨,他又是怎麼想的?
可轉念想到「歪理」,也不是不能明白。
老傅是自殺,所有的一切都是原因,我最初憑藉這點,也只是想拖住威廉、好抽空去解決家裡財產劃分的問題,我知道我鬥不過的,而且威廉要是真走了,我就再也報不了仇了,二叔也是想了個好主意替我抽身,至於江以南,他的身份確實不是可以一查明就了當的說出的。
但旁的,我確實該回去找他問明的。
「我還會再回來找你的,我父親枉死,我一定會殺死所有逼迫他的人。」我鬆了口氣似乎多麼坦然的說。
而威廉、同樣也十分坦然的接受,點了點頭:「那你一定會殺死很多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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