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我無意間在雲嫣的書包里發現了寫哥的照片,頓時像被電打了一樣,梁森也看見了照片上不該出現的寫哥,先是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第一件事就是趕緊繞過雲嫣從身後扶住我。
我可真得感謝梁森,不然我的腦袋又得磕一個大包。
雲嫣還像個沒事兒人一樣,沒有注意到空氣中明顯的異樣氣息,她看到書包里的照片掉出來了,就自然而然的蹲下去把照片撿起來拍了拍上面的灰塵,看見照片上的雲謹略微傷感。
我深吸一口氣,嗓子裡就好像有什麼堵上了一般,我知道雲嫣是無辜的,但那時候還是忍不住的掐了她的手腕奪過那張照片:「你認識他?他什麼時候來的,為什麼要來?!」
雲嫣天生膽子就小,被我這麼一嚇頓時有了哭腔:「小姑姑,你在說什麼呀,這是我哥哥我怎麼會不認識……」
「我說的不是雲謹!是他旁邊那個人!你們三個人怎麼會有合照,他來過這裡嗎?為什麼……」
我生怕雲嫣說出的原因真的是我所想像的那樣,我想,我欠寫哥的已經夠多了。
雲嫣偏過頭又看了照片一眼,弱弱的說:「這不就是寫哥嘛,他當然來過啊,當年大爺爺要接你回家、跟鄭夫人打官司的時候他來的,說是你哥哥,來看看你未來的家是什麼樣的,除了老宅,他還去過很多地方啊,你不知道嗎……」
還真是,還真的被我猜中了,可是在我的記憶里我就沒怎麼跟寫哥分開過,他什麼時候才有機會背著我到處奔波呢?就像雲嫣說的那樣,趁著打官司我不在的時候來的。
五天,我們只分開了五天而已,我走之前明明跟他說過的,要他照顧好自己,好好養病,他為什麼就從來不肯聽我的……
我說呢,怎麼分開一小會兒,我回去的時候他的身體狀況就差了一大截。
「對不起……」我鬆開了雲嫣的手,不由得背過身去哽咽。
梁森明白我的感受,此刻在我身側碰都不敢碰我一下,只好嘆氣,而雲嫣也才回過神兒,明白了自己犯了什麼低級錯誤,她連聲致歉:「小姑姑,對不起……」
「不關你的事,你沒錯。」我強忍著難過鎮定下來,回過頭拉著雲嫣的手腕給她揉了揉:「是我該道歉才對,弄疼你了吧。」
想來老傅提醒我來看雲嫣的目的也就在這兒了,他就是要讓我看清,要我知道為我付出的人還很多,要我不讓他們失望,寫哥已經死了,他是為了保住我,我要是再以身犯險就是辜負了他,我怎麼能辜負他。
「小姑姑,你也別太難過,我的哥哥也不在了,但他說,他會化作星星在天上看著我們。」雲嫣自己還在哭鼻子,此時還在安慰我。
我苦笑笑,若我跟雲嫣的年紀一般大,我可能真就相信雲謹哄她的話了。
「好了,去收拾收拾書包吧,整六點的時候讓梁河送你去上學吧。」我捏了捏雲嫣的手心。
雲嫣當然也明白我想支開她的意思,老宅的孩子,大多都很善解人意,於是她向我躬了躬身後走了,梁河去送了送她,很快又回來站在我身邊。
「老宅這些天客人很多,咱們家的車大多都有人在用著,連小姐您的也支出去了,接雲嫣小姐的車定點六點才能到,所以她還有一會兒才能走,小姐要先回去還是再等等送雲嫣小姐?」梁森轉移話題道。
「再等一會兒吧,咱們隨便轉轉,透口氣兒吧。」我應道。
梁森知道我有這個習慣,我不開心的時候並不喜歡把自己關起來,更喜歡出門走走。
聲華庭這個院子還是很大的,雖然都是圍房裡養的孤兒,但云謹是小叔的學生,他的院子是小叔選的,小叔出手當然大方,我繞著院子走了一圈,把庭中好多生靈吵醒了,然後……
原本就煩得不能再煩的我還要忍受後院雞窩鴨圈豬圈一大堆動物哇哇哇哇的吵鬧!
我緩緩的回過頭,面帶核善而友好的微笑:「梁森,今晚加餐。」
「好……好的小姐。」梁森嘴角抽了抽,估計還覺得我挺不講道理的,明明是我亂跑亂跳把人家吵醒的。
但是!我才不管!我就是要吃鹽水鵝肉豬肉燉粉條和土豆雞塊怎樣!
我滿臉不服,大概隔壁豬圈的豬都忍不了我了,在斬首之前還要先下手為強似的,當即拱了一鼻子泥向我甩來,這是我剛換的新衣服!死豬賠我!
我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恨得牙痒痒,迅速卷了衣服袖子衝進豬圈,對著一頭豬生了半天的氣,更可憐的是我還跑不過這頭豬,我差點兒就氣哭了,愣是當著梁森和梁河的面兒沒好意思。
「小姐,別生氣啦,豬圈本來就沒有個安靜的時候,你趕緊出來吧,別一會兒那頭豬撞倒你……」梁森在圈外沖我招手。
我還能怎樣?只好出去唄!梁森扶我的時候還嫌棄我,我隨手抓一把泥就糊他身上!梁河還在後面笑話我倆,嘿呦呵!長本事了,放心,姐姐我一個都不會落下的,我又是一把泥抹梁河的白衛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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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呀!姐!我新衣服!」
「咋?不滿意啊,再來一把!」
我和梁河打鬧起來,梁森攔都攔不住,大眼瞪小眼的兩手甩泥,我趕忙跑出去想找個能遮擋的地方,也就是這一趟的功夫,腳底下突然被絆了一下,我還沒反應過來,差點兒臉朝地摔下去,好在梁森眼疾手快抓住了我。
「沒事吧!」梁森抓著我的肩膀看了又看,我搖了搖頭,他才又低下頭瞥了眼地下,鞋底抹了抹地面把淤泥刮開,口中念叨著這好像有個什麼東西。
梁河也跑了過來,抽了張紙讓我擦擦身上的泥點子,同時跟我們一同去看地上的那個絆倒我的東西。
「好像有塊凸起的地方。」梁森低聲道。
梁河更利落點兒,去豬圈外頭搞了把鐵鍬回來隨手颳了兩把,淤泥便被刮到一邊,泥下是一個正方形鐵蓋子,類似於井蓋那種,上頭刷了薄薄一層水泥,跟地板顏色相像,這才導致我們剛才沒看出來。
「什麼玩意兒啊。」梁河一邊抱怨,一邊抓了豬圈上搭著的手套戴上,蹲下去拿著腳邊的鐵鍬把鐵片撬開,隨後手抓住鐵片的邊緣費力把那鐵片移到一邊,鐵片落地時,地面都跟著顫抖了一下。
「井蓋啊,這麼沉!」梁河抱怨著,回過頭來卻見我和梁森都臉色一沉,連忙湊過來順著我們的視線看過去。
陽光照進鐵片下,我們能清晰地看見下面有著好大一塊的空間,但卻並不像梁河所想,這不是井蓋下該有的景象,倒像是個密室,下頭四周都是光滑的水泥面,只有一面牆下有一塊凸起,圍成一個食槽樣式的窟窿,密室地面距離洞口大概有個四五米的樣子,我們腳邊有個鐵梯子嵌在牆裡,但那個梯子只有不到三米長,根本不通密室最底下,就好像是個全面封閉的牢房,人能下得去,卻不能依靠自己上來。
「這啥呀……怪嚇人的。」梁河打了個寒顫。
梁森瞥我一眼,見我也有些恐懼的樣子,當即自告奮勇說要下去,讓梁河在上面守著。
我大概心裡有了答案,怎麼可能不跟著,梁森和梁河不知道,但我知道!這就是個牢房!永不見天日的牢房!
梁森先我一步下去了,到了梯子底端的時候果斷鬆手跳了下去,見我也跟下來了,連忙伸手把我抱下去,我在下頭環視一圈,簡直不敢想像如果被關在這裡,會是怎樣一種絕望……
「這地方有倒過泔水的痕跡。」梁森在那塊食槽邊停下了,他聞了聞石台上的味道說。
我走過去,指尖抹了一點上面的油漬聞了聞,簡直刺鼻!
「這上面泔水看著不一樣,大概有四五種不同的,留在這兒的時間也不一樣,因為腐爛程度不同,不過真有人會在這兒養豬嗎?這不就憋死了?」梁森癟了癟嘴嫌棄的抱怨了一句,但很快,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就意識到了不對,隨後湊到我身邊,見上頭的梁河沒有關注到我們便輕聲問我:「還是,關人的,小姐,雲謹少爺是不是跟您說過什麼?」
「他什麼都沒說,我也什麼都不知道。」我閉緊了眼,但看不見這場面之後,我仍舊控制不住即將到嗓子眼兒的心跳。
梁森不再問了,環視一圈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姐別怕,這跟你沒有關係。」
忽然上方哐當一聲,我立刻睜開了眼,可四周黑漆漆一片,我什麼都看不見了,從未有過的恐懼立刻湧上心頭,我失聲尖叫,連忙呼喚上面看守的梁河。
「小姐!小姐我在這兒!別怕,梁河!你幹嘛呢!」梁森於黑暗之中抓住我,帶著我後退幾步抵住牆面,擋在我身前護住我。
大概是聽出梁森真的有點兒生氣的樣子,梁河趕緊把鐵片再次拿開了,倒彎著嘴角一副責怪我們不禁嚇得模樣,眼神飄忽一陣兒還在想解決問題的辦法,他豎起鐵片拍了拍,嬉皮笑臉道:「哥,傅姐,這玩意兒好像還隔音嘞,你倆剛才說話我都聽不清。」
「隔音就隔音唄!這很重要嗎!臭小子,剛才差點兒嚇死我倆!」梁森怒氣沖沖地吼了他一句,梁河頓時說不出話,躲到一邊兒呆著去了,梁河走後,梁森又隱隱冒著擔憂地望著我。
可偏就是他們說的這兩句讓我更加恐懼一分,我曾經還疑惑過,雲謹到底有什麼樣的能力,能把許汀和桃枝逼瘋,現在我大概知道了,把他們當成豬,養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嘛……
梁河把鐵片蓋上的時候,那種伸手不見五指、耳邊聽不見旁的聲響,只有自己的嘶吼,那種感覺我只在一瞬間就能牢記一輩子,至於那片泔水,大概就是餵給他們這兩頭豬唯一的吃食吧,隔幾天送一次,他們餓得瘋了,腦子昏了,自然會去吃這個的。
至於梁森和梁河所說的,鐵片隔音,隔音當然重要!梁森剛還說過另一句話,豬圈永遠都不可能安靜的,雲謹把牢房設置在這個地方大概也就是因為這一點,許汀和桃枝在裡面鬧也沒關係,外面的人不會懷疑!因為他們聽不清,聽不出來那是兩個「人」在呼喊,只會覺得,那只是豬圈裡永遠不會安靜的畜生,於是,誰都不會壞了雲謹的事的,雲謹可以睜著他那雙布滿星河的眼睛看著、看著他的獵物,看著欺辱過他的畜生在他設置的牢房裡面發瘋了的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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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後,許汀和桃枝雖然都被放出去了,但在這裡的瘋狂他們都會記一輩子!誰都沒有能力放下、忘掉,當然,他們也不敢告訴別人,因為雲謹既然有能力無聲無息的將他們拐來這裡,還敢放了他們,將來也有能力再把他們抓回去,他們不敢說,只好藏在心裡,直到自己無法承受這種痛苦,於是瘋掉,傻掉。
我徹底明白了雲謹死前對我說過的所有話的意思,原來這才是他說的不得好死、生不如死,我才明白,確實是生不如死。
我再也抑制不住,瘋狂地哭泣、無助地吶喊,曾被關在這裡的不是我,但我仍舊感到刻骨陰寒,我不是害怕,我是難過。
生不如死。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扶著梁森的手臂走到洞口下,衝著那片光亮瘋狂地招手,極致的瘋狂,我迫切地想要衝出這片灰暗,掙脫永不見天日的結局。
梁河見狀趕緊丟了繩子下來,梁森看我也沒什麼力氣爬出去了,乾脆一手把我扛在肩上一手抓著繩子讓梁河把我們拖了上去。
我終於離開時,第一次那麼誇張地吐了好久的氣,可在將要出門前,我還是放寬了身心,抹淨了眼淚安然一笑,或許,我真的已經全身心地融入了老宅。
「把這地方拿水泥給我封了,我以後再也不想看到。」我沉聲說。
「好。」梁森依舊是拍拍我的肩膀,只是這次沒有安慰,他也被嚇到了,一時回不過神兒來。
「走吧。」我哽了哽:「我們該回家了。」
我先行一步出了門,讓陽光將我吞噬。
孽,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孽,我才明白……
喜歡和仇人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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