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神凜的家實在稱不上溫馨。
比起「家」,這甚至更像是一個單純用來休息的地方。
除了那個打開的柜子里放著的毛線,五條悟看不見其他帶有亮色的東西。
六神凜的摺疊椅小小一個,還不是家庭用的那種,更像是釣魚佬的隨身工具,一米八幾的少年坐在上面,整個人委委屈屈地縮成一團,雙腿都得蜷著。
五條悟想了想,乾脆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的雙腿放鬆地盤著,右手的手肘撐著膝蓋的位置,手掌就這樣半抵著腦袋,姿態很是放鬆。
「凜,為什麼你這連個沙發都沒有……難道不會覺得很難受嗎?我是說這個摺疊椅。」
「家裡已經很多年沒住,家具大多都壞掉了。」六神凜看向他,「壞掉的家具我扔掉了,本來是想著至少把以前的東西補上,可貓太多了。」
奶牛貓會占據家裡的空地,它們無孔不入,就連角落都不放過。
在察覺到家具會讓小貓們無處落腳的時候,六神凜就放棄了重新添置的想法。
五條悟剛想說明明那些貓都在院子裡沒進來,緊接著就見到六神凜在窗戶邊上喊了一句:「起床。」
就看見剛剛睡成一片的小貓迅速睜開雙眼,齊刷刷地邁著步子飛速朝著室內涌過來,就像一片黑白色的浪潮。
五條悟咋舌:「它們真的睡覺了?」
清醒的動作也太快了。
而且挨挨擠擠的一大片,一醒來就開始搶占最靠裡面的地盤,沒過兩分鐘,原本空曠的臥室就被小貓們占滿了。
五條悟一晃眼,看見戰鬥力超群、一舉搶到六神凜身邊位置的三百三。
三百三還衝著他眨巴眼睛,狀若無辜地裝可愛。
五條悟突然和六神凜感同身受了。
遠在京都的五條家本家宅邸在九年前已經在奶牛貓群體中被當成了某神秘風景區,五條悟本人則是小奶牛貓們每天必須來打卡的火熱景點……
哪怕他對小貓的愛足夠支撐著他接受貓毛滿天飛的生活,但很多時候,奶牛貓太多也會成為一種負擔。
六神凜會怎麼做他不知道,反正五條悟要數著編號,從一到十萬來親自給小奶牛貓們進行洗剪吹大全套。
而每天重複的洗剪吹生活過去了半年,五條悟才堪堪洗到總量的百分之二。
他不幹了,讓人給剩下的小貓們分批次送去不同的寵物店,一次性解決剩下的百分之九十八奶牛貓們洗剪吹的事情,此後再也不主動攬活。
所以應對這麼多貓果然是很累的吧。
五條悟由衷表示:「……真不容易啊。」
六神凜回:「也還好。」
「身為飼主,凜平常會對奶牛貓們做什麼呢?」五條悟隨口問,「你應該也不接咒術界派的任務吧?」
五條悟有點羨慕,這種有閒心的生活真是太棒了——可惜這樣的生活在他入學之後一去不返。
六神凜不需要通過咒術界來接取任務,咒術界對她的態度模糊不清,五條悟被傳喚過幾次,高層的傢伙們總是拐彎抹角地問他有關六神凜的事情。
他們的態度耐人尋味,沒有色厲內荏的訓斥或怒罵,在他問起時,回答的話語甚至含糊到連六神凜是否被打成詛咒師都不確定。
五條悟聰明的腦袋瓜轉了轉,很快在幾次傳喚中總結了高層表達的要點。
五條悟:六神凜是不是詛咒師?
高層:在她被解封之前,我們只能說全咒術界千年以來唯一能和她做的惡事相提並論的還是兩面宿儺。
五條悟:解封之後呢?
高層沉默:……如是。
——判斷標準視威脅程度變得十分靈活。
六神凜:「缺錢的時候會去找總監部要兩個任務。」
「誒——這樣啊,你的生活也太爽了吧!老子一天到晚都得跑任務,就連想要去吃個甜品的時間都沒有,超可憐的。」
要是夏油傑在場,自然可以聽出五條悟的誇大其詞。
但六神凜並不在乎這是不是真的,是否誇大對她來說並不重要,她只是費解:「既然不喜歡,那為什麼不拒絕?」
小貓們熟練地從柜子里拿出毛線,接力傳到了六神凜的手上。
那是她還沒織好的圍巾,黑白配色,是之前在伏黑家許諾給緬因貓的那條。
「拒絕?」五條悟晃了晃腦袋,白色的頭髮就像蒲公英飄來飄去,「老子沒想過拒絕啦。」
一個被大家族捧在手上養出來的大少爺在某些方面出乎意料地高道德:「咒術界的人太差勁啦,很多任務除了老子和傑,能解決的咒術師都太少了。就是這樣。」
因為做得到,也知道可以做到的人太少,自己就是這個任務的最優解,所以即便他的實力對標特級,很多一級、准一級、二級的任務,只要沒找到合適的人選,咒術界就會找到他。
夏油傑也是這樣。
解決的任務越多,拿到的報酬也越多,所以夏油傑的努力至少還能找出理由,但五條悟——
他又不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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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單純地認同自己是強者,知道這件事落在自己身上是因為自己絕對可以完美地處理咒靈,所以任務來了,他就去了。
無關乎普通人,五條悟只是單純地認為這些「理所應當」。
六神凜放下了毛線。
金色的眼中出現明顯的嘲弄,好像看見了什麼世界第一冤大頭:「那你還真是活該啊,廢物。」
白髮少年睜大眼:「你怎麼還罵我!」
他這麼兢兢業業……難道不值得被稱讚、被安慰嗎?
「咒術界的人是少,也不至於少到這個份上吧?」
六神凜看向他:「我殺了兩批?三批?死了那麼多人都能立馬不上,怎麼去做祓除任務的就這麼幾個?」
「老橘子怎麼可能自己去做任務啊?那群貪生怕死的傢伙根本就只會躲在屏風後面唧唧歪歪地指使別人,超級討厭的。」五條悟說。
「那麼,你為什麼不用點手段,改變這種局面呢?」
「可是咒術界要改革需要不短的時間吧……又要創建和壯大勢力,又要……」
「你為什麼要建立勢力?」
六神凜打斷他:「九年的安穩生活讓你的大腦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嗎?明明有一條最便捷的路擺在眼前,為什麼還要走那些麻煩的流程?」
她站起身,金色的眼睛從上至下對上如天空延展的湛藍色。
五條悟在那雙金色的眼睛中看見了驚愕的自己。
咚、咚、咚。
心臟跳動的頻率逐漸變得劇烈,好像有什麼要破土而出。
時間都在此刻變得緩慢。
過去了多久?一秒鐘?一分鐘?不清楚……
大腦好像已經喪失了對於時間最基本的感知。
也不知怎地,白髮少年想拉住六神凜垂在身側的指尖,半晌後驚覺自己的想法,又改為拉住她披肩上的流蘇。
……好像在拉住一個答案。
他有點艱澀地張了張口,鬼使神差地問:「所以……我該怎麼做?」
六神凜微微彎腰,披肩從肩頭垂落一截,輕輕地搭在少年的手腕上。
她的眼中好像出現了澄澈的漩渦,金色如流動的黃金般閃爍著難以忽視的情緒,五條悟呼吸一滯,腦海混沌一片空白。
他看見六神凜彎起眼睛,露出一個不甚明顯的笑意。
她的話中帶著某種漫不經心的引導:「你可以選擇殺了我呀。」
六神凜的死亡可以牽動很多東西,九年前的咒術高層懼怕她,因為她給高層換了好幾次血;現在這批人在高位上坐了這麼久,越是享受權力帶來的便利,就越是會害怕六神凜。
她殺死過很多人,九年前的總監部還會略微給她找點麻煩,但現在——哪怕六神凜已經從封印中出來了這麼久,也沒有任何一個礙眼的傢伙在面前蹦躂。
如果五條悟殺了她,成功殺了她,很顯然會成功威懾到一大批人。
五條悟張了張口,嗓音都有些滯澀:「這……這是最優解嗎?」
「當然不是。」她答,「只是我想。」
「不要突然就說那種話啊……」五條悟的神情驟然輕鬆一些,他後知後覺地感受到自己鼓譟的心跳,「雖然聽說你可以死而復生,但不知道為什麼——」
他突然頓住,結結巴巴半天,剩下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還是突然變得難過了很多。
六神凜並不在乎他口中未盡的話,她只是補充:「如果你想要最簡單快捷的方法,那很好辦,只要處理掉不聽話的傢伙就好了。」
五條悟脫口而出:「那要是一次性殺太多人,咒術界的運轉怎麼辦?」
「其實也沒必要殺太多,你只需要殺幾個跳地最厲害的,其餘人自然會變得乖順起來。」
「凜……你看起來對這件事好有心得啊。」
「談不上。」她轉身整理新的毛線,連頭都沒抬,狀若不經意地問了個問題,「如果有一天,局面真的到了必須殺我才能挽救的地步,你會動手嗎?」
這句話就像流星砸進了湖水,瞬間在五條悟的心中掀起波濤。
他還沒回答,腦子裡的系統卻像凌晨四點的鬧鐘般驟然響起催命的聲音。
【那肯定的!六神凜這種人,最好從來就沒活過!】
這句話瞬間拉回了五條悟的思緒,他驀然看向六神凜的方向,對方還保持著整理毛線的姿勢背對著他。
五條悟看不見六神凜的表情,也無從揣測她想要的答案。
房間內安靜了許久,鋪了滿地的貓好像不會動的毛絨玩具般盯著他,無數雙漆黑的眼睛背後,好像有同一個正在窺探答案的靈魂。
六神凜突然說:「你在猶豫。」
忽略心中瞬間升起的警惕和異樣,五條悟放鬆身體,撐著腦袋說:「我覺得我們的關係應該不至於糟糕到那個份上……而且真的會有那個局面嗎?我不得不殺你?」
六神凜拿起了一旁用來裁線的剪刀。
系統絕望:【完了。】
【五條悟你最好趕緊跑,真的,不跑說不定就來不——啊啊啊啊啊啊!】
系統發出了尖銳的爆鳴聲。
鮮血迸濺到奶牛貓的毛上,離得近的小貓們抖了抖身體,有些嫌棄地朝著外面擠了擠,勉強騰出了一小片空地。
芝麻仰著腦袋問:「飼主下次動手前可以先預告一聲嗎?我的毛差點就髒了。」
其他的小貓熟練地拖起五條悟的身體:「這次要送到哪裡去?」
「小悟死了嗎?」
「感覺好像還有一口氣的樣子……啊,飼主留手了?」
「要關起來嗎?還是去威脅五條家給錢不殺?」
六神凜:「我記得高專的後山那片結界還有點用處……六神樂是沒了,隨便找個次點的咒物做『門』也不是不行。」
三百三探出腦袋問:「真的要關起來嗎?」
六神凜冷笑:「他不是嫌累?既然前面的方法他都不打算實行,那就乾脆去結界裡面睡上兩個月。反正也是休息,對吧?」
八萬小聲:「好像小悟也沒說不願意實行吧……」
很會讀氣氛的三百三一把捂住八萬的貓貓嘴。
喜歡咒回:當社恐穿成人形天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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