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懿道:「郎君獲封下河縣男,可喜可賀,然,老朽卻有一言恭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高升神情一凝。
這句話,怎麼聽著那麼耳熟?
這不就是當初無意為官的他,對李明月說的話麼?
看著「李翁」,高升心中生出詭異的感覺。
當初他用這句話來吹逼,現在「李翁」卻用這句話來提醒他。
結合之前李明月從宮中返回之後,提醒他的話,他就明白,只要身在大唐,不論是誰,都得規規矩矩的,否則他封爵、封邑會隨時沒有。
這就是所謂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而且下河縣男的身份也是個約束,若是尋常老百姓,揍了官媒,最多受些刑法。
可他頂著下河縣男的身份,毆打官媒,性質就不同了。
說大了,這可是違抗大唐生育國策、毆打官差,公然抗命,罪名可不輕。
親封他下河縣男的李治會盯著這件事,否則就不會來高家微服私訪。
那些覺得他封爵太過的人,也會盯著這件事,或許事情馬上就會發酵到他完全控制不了的程度。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他還有雙親要贍養,還有女兒要撫育,自從封爵之後,當真是錯不得一步。
今日若沒有李翁這句話提醒,他當真以為揍了陳德,走了大理寺不良人,就會不了了之。
現在看來他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高升滿是深意的看了「李翁」一眼,而此刻的「李翁」卻在自顧自的喝茶。
當初他對「李翁」的的身份就有所懷疑,現在更加確定了心中猜測。
似乎「李翁」知道他不少事,而且深知廟堂舉步風險,身份恐怕不一般。
「多謝『李翁』賀言,小子受教。」
高升從軟塌上起身,雙手一合,弓下身子,恭敬的給「李翁」做了個晚輩揖。
「李翁」當即笑問:「郎君明白了?」
他回道:「小子明白該如何行事了。」
「李翁」欣慰的點點頭,回道:「這種事宜早不宜遲,遲則生變,若這變數人力不及,豈不白瞎了郎君這般人才?」
高升行了一禮,自從穿越以來,只有兩個人提醒過他,該如何在這大唐自處,一是李明月,二就是這「李翁」。
二人中只有李明月與他是合作夥伴的關係,倒是這「李翁」僅僅是一面之緣,卻能出言提醒,這讓他覺得有些意外和感激。
離開書鋪,已經是日中時辰,正是高悅放學之時。
村學就是如此,上午跟著夫子念書,到了日中放學,畢竟在村學念書的孩子大多是農家子弟,不僅要上學,而且還要幫家裡幹些家務和農活。
高升來到村學門前,此刻正好村學放學,管家孫有福早趕著馬車在大門前等候。
見到高升的穿著打扮,倒沒讓高悅有絲毫波動,畢竟窮的時候,高悅不止一次見他穿著這身過冬的破爛,早已習以為常了。
一上馬車,高悅就興奮的對他道:「阿耶,夫子今天又誇我了。」
「真是阿耶的乖女兒,來給阿耶親親。」女兒出息,高升的老臉都笑成了花,噘著嘴湊上去就親了高悅一口。
小丫頭躲閃不及,給他一親得手,滿臉的嫌棄,道:「阿耶鬍子扎人。」
「嘿,小丫頭片子敢嫌棄自家阿耶?」高升祥裝惱怒,單手就將高悅一把攬在懷中,另一隻手撓高悅的腋窩痒痒。
「啊……好癢……阿耶饒了丫丫……丫丫錯了……救命……」
「嘿嘿,這回知道阿耶的手段了吧?」
在外趕車的孫有福,聽到車棚里高悅咯咯的笑聲,與高升嘿嘿的傻樂聲,笑著搖搖頭,這對父女的父女關係當真奇怪得緊啊。
他之前伺候的官吏人家,父女關係可不像這樣,父親在女兒面前一臉的威嚴,不苟言笑;而女兒矜持文雅,面對父親,循規蹈矩,哪像高升與高悅父女,居然還能放肆的調笑打鬧?
這對父女給外人的感覺就是,爹沒爹樣,閨女沒閨女樣。
回到下河村,高升開始著手準備應付接下來的麻煩。
「李翁」的話還歷歷在耳,他必須做出決斷,將未來可能面對的危險扼殺掉。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就直接來到了張大柱的家。
「三哥,你怎麼來了?」
張大柱見到他來竄門,臉上帶著驚喜,說實話,自從高升封爵之後,高升還是第一次到他家裡來竄門。
他還有點小吃醋,認為高升今非昔比了,會越來越疏遠他與田氏。
但他卻不知道,高升來找他,那是將他和田氏當成了唯一可以託付之人。
「我就不能來了?」高升聽出了張大柱心思,道。
最近忙於各種實物,還真的很少來張大柱家竄門,張大柱認為他封爵了就疏遠自己,也是在情理之中。
張大柱抬手抓著後腦勺嘿嘿傻笑,高升一句話,就證明二人開襠褲的感情沒變。
田氏見丈夫傻傻的拎不清,慌忙上前招呼高升,道:「三哥,快坐。」
自從夫婦兩跟著高升謀營生以來,小日子越來越有奔頭,現在家中存款都有數貫錢,讓十里八鄉的百姓羨慕得緊。
二人也知道感恩,高升吩咐的事情,二人從來就是當自家的事情來對待。
高升看在眼裡,心裡記著,所以他有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張大柱夫婦,而不是自己老爹和老娘。
畢竟有些事,老爺子和老太太根本就干不來。
而他現在能用的心腹、能放心之人,也就只有張大柱夫婦二人。
現在,張大柱家待客也有茶水了,也算進入了鄉下土財主階層。
無事不登三寶殿,高升前段時間忙,田氏是看在眼裡的,能到她家裡來,定是有事,給高升斟茶的時候,田氏問道:「三哥,是不是有事交代大柱?」
高升對田氏的觀察能力暗贊一聲,既然被道破來意,田氏與張大柱又不是外人,他也沒必要藏著捏著,於是道:「三哥要出門辦件緊要之事,目前事情還沒有眉目,猜不到歸期,所以讓你和大柱幫三哥看著三哥家裡的老小,和高家一攤子事物。」
田氏、張大柱皆是一怔,而張大柱這個藏不住心事的渾人,當即就問道:「三哥要離家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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