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西北,義寧坊,大理寺。
四名腰挎橫刀的不良人,在大理寺門前的牆下。
今日北風呼嘯,說不出的寒意讓四人佝僂著著身子,躲在避風處抱著肩,不停跺腳。
其中一名不良人對剩下的不良人道:「這鬼天氣冷死人了,一會兒散了勤,你我兄弟到酒肆里喝兩盅、暖暖身子如何?」
這名不良人的提議,頓時得到其他不良人的交口贊成。
就在這時,大理寺大門前,一個穿著厚襖子,雙手塞在袖套中的人,在寒風中走向大理寺的大門。
等到來人走到近前,不良人才看清楚,來人二十來歲,古銅色的肌膚,五官菱角分明,倒是個俊俏的年輕人。
這年輕人就是高升。
不良人見高升直接走向大理寺,似乎沒有停步的意思,為首的不良人當即跨前一步,喝道:「大理寺重地,閒雜人等不得靠近,否則視為亂民論處,下獄受刑。」
往常也有好奇百姓,想要進大理寺瞧個稀奇,但都給門前執勤的不良人一番恐嚇,都是立馬慫了,而後慌忙遠遁。
但今日,這句話可沒起到作用。
高升依舊帶著笑容往前走,這群不良人知道有麻煩了。
但凡真有事情尋大理寺的百姓,也不會因為不良人的恐嚇而卻步不前。
四名不良人當即回到各自崗位,盯著不斷接近的高升。
而高升卻走向哪位剛才出言恐嚇的不良人,攏著的雙手,從棉襖的袖子裡抽出,手上卻多了一個錢袋。
「某乃下河縣男,前些時日毆打了官媒,今日特來自首,小哥行個方便將某拿下,扭送進大理寺,以正律法。」
笑眯眯的說完,這廝將手裡的錢袋,直接塞入已陷入呆傻中的不良人懷中,還順手幫不良人別在束腰的腰帶上。
四個不良人都沒了動靜,他們就沒見過花錢求不良人關入大牢的。
「下河縣男?」旁邊一個不良人率先反應過來,一臉驚恐的看著他。
這位不良人,就是上次跟隨大理寺主事何育民,到下河村緝拿高正,不良人中的其中一個。
只見那名不良人慌忙對為首的不良人耳語一陣,那為首的不良人看著高升,也是一臉的驚恐。
高升有些納悶,覺得自己並不像是什麼兇徒,有必要在知道他身份之後,就漏出一臉驚恐麼?
為首的不良人,慌忙吩咐一名不良人去通知大理寺內的上官。
這位下河縣男,可是不得了的人物,他們可不敢輕易捉拿。
首先,縣男的爵位擺在他們面前,他們只是些流外的官差,平日裡見到有爵位的人,唯恐避之不及。
而且聽說這下河縣男,不僅認識大理寺主薄,還與盧國公府的少郎君交好。
這位盧國公府的少郎君,在長安匪號「小霸王」,可不是好相與之人。
上次主事上官何育民為官媒伸張正義,卻在這位下河縣男面前鎩羽而歸,差點被大理寺卿消了官,他們何德何能,敢拿了這位縣男法辦?
為首的不良人,慌忙解下腰間的錢袋,雙手恭敬的遞給高升,哭喪著臉,道:「縣男,您可為難小的了,誰敢拿您法辦啊,這錢,您還是收回去吧,小的受用不起啊。」
確實,當他得知,這位下河縣男與盧國公府少郎君關係要好,他就深怕那位惡名如日中天的少郎君饒不了他,哪敢對高升怎麼樣?
高升看著為首不良人雙手遞過來的錢袋,臉色一冷,道:「看不起某我麼?」
為首不良人慌忙搖頭,道:「沒有、絕對沒有。」
「那就收下。」
高升翻翻白眼,深感無奈。
來投案自首人家也不收,這些不良人視大唐律法如兒戲麼?
他也想通了,經過上次的事情,這群大理寺的不良人,在沒得到高層的命令之前,是不敢拿他怎麼樣的。
與其這樣,還不如自己進入大理寺投案,料想這些不良人也不敢阻攔他。
果然,當他踏上大門前的階梯,這群不良人竟然一個個都哭喪著臉,像死了爹媽一樣看著他。
那為首的不良人臉色更是悽苦,手上拿著的似乎不是錢袋,而是燙手的山芋,又不敢去攔住高升,更不敢將錢袋還給高升,只能站在當場干著急。
高升已經上了階梯,直接走向大理寺的大門。
就在這時,只見何育民跟在一名年過半百的官員身後,領著剛才進去通報的不良人,迎面走了出來。
何育民見到高升,臉色一喜,隨著那名大理寺官員來到了高升面前。
高升見到何育民,直接就道:「何主事,某來投案自首,快快將某法辦了!」
那名官員與何育民一聽這話,當即陷入石化。
二人還真沒見過這樣投案自首的,催著大理寺法辦自己,得了失心瘋麼?
那名官員看著高升,面無表情,道:「你就是下河縣男高升?」
高升還沒回話,何育民就慌忙上前,對那官員一禮,道:「此人正是下河縣男高升。」
又指著那位大理寺的官員,對高升說道:「這位上官乃是大理寺上官,常余大理正。」
大理寺內通判諸事的大理正,乃是從五品下的官員,與高升這從五品上的下河縣男低了一級,可是人家是官員,而他僅僅是個閒爵,沒有實權在手。
若論實權,從五品下的官員自然穩壓他這種沒有實權的縣男。
常余點點頭,對高升道:「你要投案自首,所犯何事?」
高升臉上一喜,覺得投案自首有望,當即臉上嚴肅的道:「我兩次毆打官媒,公然違抗大唐國策,自當來投案伏法,以正視聽!」
何育民一聽這話,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對高升投案自首,非常的滿意。
毆打官差,公然違抗大唐生育國策,就算是勛貴也要伏法,這才是正常的大唐法度次序。
高升雖是個權貴,卻能投案自首,在何育民心中加分不少,早已經不是權貴飛揚跋扈的形象。
常余的臉色依舊波瀾不驚,對高升道:「縣男這番言論,完全是縣男的一面之詞,某不能斷然判決縣男有罪,還請縣男回去,莫在妨礙大理寺公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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