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冊呢?」
胡橙無可奈何地看著王敦背包里倒出來的滿地狼藉,這都是個啥?
口罩手套捆屍索、黑驢蹄子洛陽鏟;防毒面具陰陽鏡,冷煙摺子金剛傘?
道理胡橙都懂,問題是他背包里怎麼還有繩索和蠟燭,大掌柜的平時看上去一副清純可愛的模樣,背地裡竟然這麼喪失。
「不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樣!這是傘兵繩索,蠟燭是為了防止吹燈預備的!」
事關自己的身家清白,王敦趕緊搖頭晃腦地否認著。
「哦,我也沒說什麼啊。」胡橙點點頭安撫了一下炸毛兒的大櫃。
「這些傢伙事兒你都是從哪兒學來的?」
「書,書上說的。」王敦有點兒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頭。
「以後少看點兒盜墓小說。」胡橙搖搖頭,大掌柜的平時挺精明的一個人,怎麼情懷方面總像個小孩兒一樣的純真。唉,不過這樣也好,同事傻白甜一點總比天天要應付那些辦公室政治來的舒心。
「哦,不過我覺得有些裝備還是挺管用的啊。」王敦訕訕地收起了自己一地的法寶。
「以後隨身帶著這個吧,其他的東西就算了。」胡橙從兜兒里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看樣子是個名片盒兒,聽說一般的高級白領都有的。
王敦像個土包子一樣眼巴巴瞧著,只見二櫃從裡面取出了一張燙金的卡片,遞在他的手上,定睛一瞧,是張小巧玲瓏的名帖,上面寫著「陸寒」兩個大字。
「這啥?」
「這是判官之首陸相爺的名帖,下斗兒帶著它就行了。」胡橙伸手接過了那張分量十足的名片,親自替王敦揣在了上衣口袋兒里,還在他的胸肌上按了按,也不知道是為了熨帖他的上衣兜兒還是為了別的什麼事情。
「哎嘿!」王敦似乎被他按到了某個點上,渾身一激靈又不敢亂動,原地憋成了一顆即將爆炸的番茄,緩了緩神兒。
「這麼好的東西你給我了,那你怎麼辦啊?」
「我還有呢,這張你留著吧」胡橙說,他兜兒里一堆一堆簡直跟傳單似的,都是胡瓜沒事兒就給他順出來兩張,天長日久竟然也積攢了這麼多了。
「二櫃,你真好啊,那我們現在怎麼辦?」王敦顛了顛背包,還是沒找到書冊的下落。
「四處找找吧,書冊又沒長腳,難道還能跑了不成?」胡橙嘴上應付著,已經開始行動能力很強地四處看看了。
「那可不一定,你剛剛進入當鋪行兒,好多掌故都不知道,我在這一行里混的日子不短了,寶貝自己走了的事情聽說過好多呢。」王敦看人家已經忙活起來,自己也不好意思滲著,撅著屁股滿地摸了起來。
「寶貝自己走?」
「嗯,是啊,舉個栗子,二櫃你知道珍珠在古代很不容易得到吧?」
「不知道。」
胡橙很不給面子地搖了搖頭,他的族中嫁入大戶人家乃至侯門公府深宮內院的族人也不在少數,何必珍珠慰寂寥嘛,這玩意兒倒是多得是。
「額,我是說尋常人家啦。」王敦搔搔頭,二櫃說的也是,人家家裡可以隔空取物啊,什麼好東西沒見過。
「哦,那怎麼了?」
「古代有沒有現代化的潛水設備,採珠都是個賭命的活計,能幹還要願意冒險才行,所以新的珍珠不容易得到,有些黑心的商販就想辦法從人家的新墳里往出挖。」
「死人戴過的?」
「嗯,這樣的珍珠鑲嵌到了活人的首飾上,有時候眷戀舊主,就會自己跑掉。」王敦說著,還非常應是對景兒地打開了手裡的手電筒抵在下巴上,對自己雪白的大臉來了個特寫。
「你的意思是,書冊也自己走掉了嗎?」
沒想到胡二掌柜的面沉似水乾脆沒搭碴兒,隨手把背包糊在了王敦的大白臉上,自己站起了身子四下里看了看。
「唔唔唔!」王敦掙扎了半天才把扣在頭上的背包摘下來,一搭眼就看見胡橙拿著手電筒正在翻找。
「你說的這種事,我小時候也聽說過一些,本來不想打擾這裡的前輩的,既然如此,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大櫃,你也來幫忙吧。」胡橙伸手在墓道上探了探,裡面確實有從葬坑的機關,看來這座地表上名不見經傳的小土包下面倒是個不顯山露水的小油鬥兒。
「你那邊怎麼樣?」
兩個人忙活了幾十分鐘,各有斬獲。
「我這邊一共發現了三個從葬坑遺蹟,可是好奇怪啊。」
王敦這些年來下過的斗兒也不算少了,這種毫無規律的布局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怎麼說呢,倒是挺錯落有致的,可是不圓不扁的很不符合葬式制度啊,無規矩不成方圓嘛。
「你是說從葬坑的排布沒有規律?」胡橙看了看自己發掘出來的四個小坑遺址,確實是非常神奇,兩個人的工作成果組合起來一看,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活像一枝老梅的枝椏。
「這墓主人夠浪……漫的呀。」王敦說了上句兒,看見胡橙蹙了蹙眉,趕緊又補完了下半句。
「這個人也許追求的是一種畸零的美學效果,你總看過病梅館記吧?」
「這誰沒看過啊,哎古代人真變態。」王敦一句話把他倆都罵進去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外面應該還有一圈。」胡橙伸手在那枝梅花形狀的外面一探,果然浮土層上又出現了一個圓形的輪廓!
「這,看起來很像是一件家具啊。」王敦品度了一下胡橙用手氆氌出來的這一塊區域,看上去貌似一件木器。
「這是多寶閣。」
胡橙的語氣相當篤定的說到,因為在他家祖宅的書房裡就有個一模一樣的,就連裡面的格局陳設都幾乎沒有什麼差別,所有的東西都被擺放的錯落有致。在講究無規矩不成方圓的傳統世俗社會裡,只有這種相對於廟堂之高,縱情於江湖之遠的隱逸文人的畸零情懷才能稍微與之抗衡。
「墓主人是個文人。」胡橙判斷到。
「這是怎麼看出來的啊,單憑一個多寶閣?這種附庸風雅的東西隨便一個土財主家裡就可以找得到啊。」
王敦一直都在做當鋪生意,這樣的破爛木器他一年也能收上來兩三個,沒什麼稀奇的。
「那不一樣,你剛才沒看到那種一枝老梅的擺放方式嗎?如果是一般的人家,可能會選擇一種天圓地方的傳統樣式來擺放,可是有些受到過文藝審美訓練的人就不會喜歡這些陳腐舊套。
這有什麼不一樣嗎?王敦忽然想起胡橙的n個學歷學位,他一定知道些什麼,畢竟他是博士里身材最好的,內衣模特兒里學歷最高的,等等,為什麼聽起來特別像罵人?
「你看看自己的四合院和蘇州園林之間的區別就明白了,一般人家的堂屋都是修建的四平八穩互相對稱的,因為這樣的大家族裡需要體現出長幼尊卑的秩序來,體現出儒家思想所倡導的以那種親疏遠近為根據的有差別的愛。可是園林就不一樣了。」
「我腦仁兒疼。」
王敦很老實地打斷了一下胡橙,眯起眼睛給自己清了清緩存,嗯舒服多了,終於能聽懂他胡叫獸到底在說啥。
「您繼續。」
「園林講究曲徑通幽處,是文人階級在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餘用來陶冶情操的地方,如果還像四合院一樣修建的方方正正的就沒了意趣。」
「不是很能理解你們文化人兒。」王敦倒是覺得帝都橫平豎直的街道胡同兒走著挺舒服的,之前跑買賣的時候他也去過別的城市,有的地方依山傍水,街道不得不修的七扭八歪的,走起來就讓人覺得沒有那麼通透舒服。
「打個比方,就好像我們看過的那本書,倘若一開始兩個人之間郎才女貌情投意合,而雙方父母又覺得合適,很支持的話,不就沒有那麼多跌宕起伏纏綿悱惻的故事情節了嗎?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這本書也許並不會像今天這樣,引起這麼多研究者的關注。」胡橙舉了個栗子。
「那也不一定啊,我覺得談戀愛還是傻白甜的好。」王敦回想起那本讓他讀完了之後覺得很憋屈的愛情杯具,嗆聲表達了自己沒吃過豬肉也沒看過豬跑的愛情觀。
「傻白甜有什麼好。」胡橙蹙了蹙眉,比起現在的電視劇,他還是喜歡看家裡的那一班小戲,何其溫柔靦腆,君子引而不發,躍如也。
「當然要傻啊,跟喜歡的人怎麼捨得玩兒心機嘛,白也是,說話一定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喜不喜歡難道自個兒還不知道嗎,總是撩來撩去有點兒不厚道,還是直白說出來的好。」
「哦,那甜呢?」胡橙玩味地看著王敦,別看他是個毛頭小子,說出來的話卻也不是沒有道理。
「甜?在一起就是甜啊。」
王敦的眼睛裡帶著憧憬,美好得想讓人無條件的相信他所說的一切。他真的讓人覺得很安心,似乎是個永遠不會膩的戀人,似乎只要跟他在一起,他就會永遠都像新婚的時候那樣對你的身體感到好奇,即使時光流逝、年華老去,他也還會像個二哈一樣,從你年輕漂亮的臉上移情別戀到你因為歲月的痕跡而沉澱在眉梢眼角的笑紋。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64s 3.58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