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王敦看著胡橙,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就是這麼清純不做作,和外面那群妖艷的賤貨完全不一樣。
「不,沒什麼,你說的……挺好的。」
胡橙心裡真心覺得受教了,他還是第一次覺得傻白甜這個詞不是貶義,而且還……挺可愛的。
「咱們接著找吧。」
由於沒有撲上去報以熱烈的握手的衝動,胡橙開始小心翼翼地發掘起了多寶閣形狀的凸起。
很快,一幅多寶閣形狀的岩壁鑿痕就出現在了他們眼前,裡面鑲嵌著各式各樣的陪葬品。
「東西不少,這是時大彬的紫砂,那是江千里的螺鈿,文房四寶里有方於魯制的墨,君子之佩里是陸子岡制的玉,案頭放黃應光的版刻,挨著書案的地兒擺的是張鳴岐的手爐。」
胡橙每件東西只掌了一眼,隨手就擱了回去物歸了原主。
「二櫃,你不會是來嗆行的吧?」
雖然知道了胡橙的底細是來自己的鋪子渡劫的,可是王敦被他的專業知識都快刺激成了陰謀論了,就這個眼力見兒,哪裡還用得著給自個兒打工啊?隨便開個買賣到鬼市上撿個漏兒,幾年之間還不拳打蘇富比,腳踢佳士得啊,絕對能混成鎮三山轄五嶽恨天無把恨地無環代管天津及周邊各縣真正俠客胡思文吶。
「當然不是,我的事情你不是都知道了嗎。」胡橙把東西放回原處,用手氆氌了幾下剛才掃出去的浮土,又把這些珍貴的文玩陪葬品完璧歸趙,看來書冊並不在它們中間。
「奇了怪了,就是打個盹兒的功夫,怎麼就會不見了呢,難道真的成精跑了?」
王敦想起自己剛剛從業那會兒,聽老輩兒人說起過,說是紫禁城南書房門口兒的一隻仙鶴就成了精,當年乾隆下江南的時候它還飛出去保駕來著,結果被乾隆當成普通的大鳥兒射了一箭,仙鶴精討個沒趣兒,只好訕訕地又飛了回來,至今故宮博物院裡的那一隻腿上還殘存著當年乾隆皇帝留下的一道傷痕,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紙占八百,墨占一千,不過是幾百年的東西,有我在,輪得到它成精嗎。」胡橙哂笑了一聲,讓王敦覺得攻氣十足。
「胡桃,哪裡不乾淨?」
胡橙從自己的背包里抽出一張桃木古琴,盤腿兒坐在地上,伸出修長冰冷的手指一勾,泠然的琴音在狹窄的墓道里迴蕩著,震得周圍牆上的浮土撲簌簌地掉落了下來,原本筆直的墓道上面,漸漸地凸顯出了一塊一塊犬牙交錯著互相咬合的痕跡,有的凸起,有的凹陷,看上去好像是——
「浮雕?」
胡橙眯起眼睛仔細看著墓道上面出現的這些千鈞之重的粗壯石塊,似乎每一塊浮雕之間都有所牽連,可是目前還看不到有什麼肉眼可見的聯繫。
「胡桃,嘿,大桃子,出來啊,叫爸爸!」
王敦倒是對牆上浮現出來的東西興趣缺缺,不過看到了胡桃做成了琴還是很親的,往前湊合著摸來摸去,忽然琴弦砰的響了一聲,音色鏘然!
「好了好了。」胡橙趕緊收起了自己的古琴,還安撫似的摸了摸它,他終於明白胡桃為什麼跟王敦不親了,跟這貨相處起來絕壁有些尷尬。
「怎麼了嗎,不是你說的,我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所以大桃子跟我不親嗎。」王敦聽著剛才明明是一把古琴卻爆出了電貝司一樣的慘叫,就知道自己在跟家寵的溝通上面又出現了一些難以調和的矛盾。
「唔,慢慢來吧。」胡橙不想傷了王敦的心,顧左右而言他。
「胡桃覺得這些浮雕有問題,咱們過去看看。」
胡橙輕手輕腳地靠近了墓道上面的那些凹凸有致的石雕,看上去竟然還有點兒後現代的裝修風格,很像最近家裝之中特別流行的性冷淡風,只在牆上安裝上一些凸起和凹陷的槽板,隨手擱上一兩件東西,清新明快。
「有點兒像母雞店裡的風格啊。」王敦替胡橙收過不少快遞,知道他喜歡什麼牌子的家居用品,看著好玩兒,大踏步地往前走。
「等等!」胡橙一把沒攔住,王敦已經往墓道深處走了好幾步。
「嗯?」王敦剛回頭,就聽見「咯楞」一聲,非常輕微的響動。
「剛剛是什麼聲音。」胡橙朝著王敦抬起胳膊,試探著把手伸給他,一面非常謹慎地側耳傾聽著。
咯楞、咯楞。
聲音越來越快、越來越密集。
咯楞楞楞!
整個兒墓道之間的凸起和凹陷下去的浮雕竟然全部動了起來!雜亂無章地前後左右從兩邊往中間懟了過去!
「不對!這不是浮雕!這是……榫卯結構?!」
胡橙大聲喊道,站在墓道外面看著王敦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地躲避著那些毫無規律,從四面八方犬牙交錯著咬合而來的榫卯結構,想都沒想,一提溜腰就蹦進了這一團亂麻之中!
「二櫃!你不用進來啊,我……哎哎哎?」王敦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胡橙正面上了,哦不,正面抱上了。
二掌柜的攻氣十足地拉起了他的胳膊,強迫著搭在自己的肩上,一面語氣略帶著粗暴地說:「抱住我的脖子!」
王敦麻爪兒了,腦子還來不及反應,身體已經很誠實地順從了霸道總裁的要求,緊緊地抱住了胡橙的脖子,大眼兒瞪小眼兒,王八看綠豆一樣地盯著他。
他感覺到自己的腳正踩在胡橙的腳面上,有點兒不好意思,正要挪動,整個兒身體就被胡橙帶動了起來,兩個人好像跳交誼舞一樣,伴隨著這場咯楞、咯楞的,人家唱歌兒要錢,他們唱歌兒要命的奪命小夜曲之中翩翩起舞了起來!
「哎哎哎哎二櫃我不會跳舞啊!」
旋轉、跳躍、他不停歇,王敦的身體整個兒貼在胡橙的身上,因為貼的很近的關係,簡直就像是雙胞胎一樣跟著胡橙做出了一模一樣的動作。
「不會跳就跟著我動換,這樣的話咱們才不會被這些榫卯結構夾死!」胡橙的語氣已經不再像平時那樣慢條斯理的,實際上他喘息得相當厲害,原本在生死的縫隙之間跳舞就是一件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了,更不用身上還帶著一個比自己體重還要重上十來斤的大小伙子了。
「所以說你這個邏輯是怎麼銜接起來的?!」王敦有點兒「暈胡橙」,堪堪的要吐,又怕弄髒了他十萬一件一律十萬一件的好衣裳,只好暗氣暗憋,憋得腮幫子都鼓了起來,活像個正在儲存食物的倉鼠。
「這是奇門遁甲,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只有找到生門才能走出去!」
「你這麼跳,就能跳出個生門來啊?噫!」王敦正說著,胡橙忽然做了一個極大的身段,一個高踢腿躲過了惡風不善來自下半身的攻擊,要是前後差錯一點兒半點兒,恐怕明天他們噹噹當鋪的大小掌柜就要收拾收拾關了張,去故宮博物院裡找一份兒淘寶客服的活兒乾乾了。
「我跳的是……呼,蘭陵王入陣曲,本來就是破解敵方布陣發明的舞蹈,正好對應奇門遁甲之術。」胡橙的喘息聲更加濃重,王敦趕緊放棄了好奇寶寶的姿態,閉上嘴一個字都不肯多說了。
「生門……就在前面!」胡橙跳了一段好長好長的路,兩個人才堪堪地穿越了榫卯結構咬合最為密集的死亡地帶,看到了生命的曙光。
「穩住,做好最後的動作!」王敦在關鍵時刻說道,非常信任地摟住了胡橙的脖子,眼神堅定地看著他。
王敦說的沒錯,越是到了這個時候越是不能急,胡橙深吸了一口氣,穩住了心神,王敦被他帶著跳了這麼長的一段距離,基本上也摸清了胡橙每個舞姿相連接的規律,兩個人的身形逐漸趨於同步,漸漸放緩,最後一個漂亮的胡璇,直接轉進了生門之中,真像是一對完美的舞伴,經過激烈的斗舞最後珠聯璧合。
「呼,呼。」胡橙在第一時間推開了王敦,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兩個人都很默契地轉過身去,背對著對方,有些尷尬地伸手扇著小風兒,企圖讓自己早就漲得通紅的臉頰快點兒恢復到平時的狀態上來——都是血氣方剛的小伙子,貼著跳了那麼久,沒有一點兒小狀況是不可能的。
「內個,天兒不錯哈。」王敦找著話茬兒試圖緩解尷尬,胡橙下意識抬眼敲了敲,烏漆嘛黑的哪裡還能看見天。
噗嘰!
就在胡橙想要吐個槽的時候,在王敦站著的地方,噗的一聲猛然冒出了一根榫卯,直直地往他的太陽穴上砸了過去!
「小心!」
胡橙大喊一聲,與此同時,王敦卻看也沒看,伸手隨隨便便一扒拉,那塊千鈞之重的斷龍石隨著王敦手臂的碰撞直接碎成了渣渣!
「你。」胡橙難以置信地看著全須全尾兒的王敦。
「哎嘿,我條件反射還挺快的哈,要是一般人准得出事兒。」
胡橙一把握住了王敦打斷岩石的手,仔細看了看,一點兒事情也沒有,連塊油皮兒都沒破。
「你可以,徒手打斷岩石?」
「嗯,可以啊。」
「……」
「怎麼了二櫃,哎嘿,不要迷戀哥,哥只是個傳說。」
「你他媽不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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