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長,陳洪就把許顯純帶了進來。
顯然自從陳洪離開之後,許顯純便來到了朱由校這裡等待著。對於許顯純來說,這一次算是被他自個兒給坑了,他和陳洪的關係也在這一刻降到了冰點。
「罪臣許顯純,參見陛下。」許顯純見到朱由校之後,連忙跪在了地上,不敢有絲毫的遲疑,口稱罪臣。
許顯純明白自己現在的地位以及自己的情況。
朱由校沒有去看許顯純,繼續在那裡吃麵條,還夾起一塊酸黃瓜嘗了嘗。
味道還不錯,清脆爽口。
麵條、蒜、酸黃瓜,朱由校吃得很香。
半晌,朱由校放下手中的筷子,從陳洪的手裡面接過絲帕擦了擦嘴。
把絲帕放下,朱由校又端起漱口的茶水漱了漱口,然後才抬起頭看向許顯純。
不過朱由校還是沒有跟許顯純說話,而是轉頭對陳洪說道:「崔應元來了嗎?」
聽到了朱由校的這句話,許顯純的神情黯然,整個人都感覺不好了。同時他心裏面也無比的憋屈,自己做了這麼多事情,無非是貪污了一些錢財,結果就這麼斷送了自己的前程。
陳洪連忙說道:「回皇爺,人已經到了。」
「那就讓他進來吧。」朱由校點了點頭,轉身走回自己的椅子那坐下,靜靜地看著跪在地上的許顯純。
沉吟半晌,朱由校說道:「朕原本以為你是個聰明人,現在看來是朕錯了。」
這句話一說出來,許顯純就是心裡一驚。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聽到這句話了。
之前說這句話的是陳洪,現在看來論起對陛下的了解,自己比陳洪差遠了。
許顯純連忙以頭觸地,險先痛哭說聲:「臣知錯了!陛下,請再給臣一次機會!」
朱由校沒有去看他,而是繼續說道:「這已經不是你第一次拿錢了。」
所謂千里當官只為財,朕能理解;像你這樣,很多人都罵你是朕的爪牙,朕也都知道。這一輩子做官,無非就是圖名圖利,二者終有其一;也有為國為民的人,只不過不多。」
「像你做錦衣衛,天子鷹犬,得罪的人多,說不定哪一天就不得善終,這朕也知道。所以你們拿一點錢,朕也沒在意,畢竟這天下都在貪,終究你們是忠心的。那些不忠心的都在拿錢,你們忠心的拿點錢也無可厚非。」
「陛下,臣……」許顯純抬起頭,想要說什麼,卻被朱由校的話給打斷了。
「可是錢和錢不一樣,人和人不一樣。有的錢能拿,有的錢不能拿;有的錢有的人能拿,有的人不能拿。朕不是氣你拿錢,而是氣你看不清。」朱由校面無表情的說道。
正在這個時候,陳洪領著崔應元從外面走了進來。
此時的崔應元還是一臉懵圈,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原本想向陳洪打聽一下,可是陳洪卻什麼也不對他說,這讓崔影元的心裏面有些擔心。
崔應元進來的這一瞬間,正看到許顯純跪在地上,心裏面就更擔心了。
「臣崔永元,參見陛下。」
不敢有絲毫的遲疑,崔應元連忙也跪在地上。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終究不會是好事情,態度還是放低一些的好。
朱由校看了崔應元一眼說道:「起來吧。」
等到崔應元站起來,朱由校的目光又轉回到了許顯純的身上,緩緩地說道:「有人說錦衣衛的差事誰都能幹,只要聽話、心狠手辣。但是朕不這麼看。」
「你的確把事情做得很好,可是有些事情不能碰就是不能碰。看在你為朕做了這麼久事情的份上,差事也辦得很好,朕也就不說什麼了。」
「你貪的那些錢,自己拿回去吧,算是朕給你的養老錢。咱們君臣一場,這也算是全了君臣之義。」
有一點朱由校沒有騙許顯純,那就是自己真的不在乎許顯純貪錢。
自己手下的這些鷹犬冒著生命危險在做事情,得罪了所有人,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拿一點錢也不算什麼。
但是有一點朱由校不能忍,那就是許顯純的愚蠢。在這件事情上,許顯純的愚蠢暴露無遺。
駱思恭因為心軟、因為瞻前顧後,被自己拿下了。
許顯純這個人足夠心狠手辣、不瞻前顧後,可是這大局觀太差了,根本看不清楚眼前的情況。
自己懲治山東,打擊那些士紳,抓捕那些倒賣糧食的商人,目的很簡單。自己到山東來,那就要重塑朝廷在山東的威信。
因為倒賣賑災糧的事情,山東官府的信譽度已經破產了,加上有人在這裡造反,所以民心不能丟。
自己懲處這些人,為的就是立威,為的就是重塑朝廷的威信。
不然的話,在山東的百姓和士紳看來,自己這個皇帝不但沒有仁慈之心,反而威信不足。
這些人畏威而不懷德,絕對不能如此就輕易的放過去。同時也為了查抄他們的家產,讓自己能夠有一個豐厚的家底。
如果在查抄家產的過程之中,許顯純貪污了一些,哪怕是貪污的多了一些,自己都不會放在心上。
可是現在許顯純做的事情,卻徹徹底底的違背了自己的意志。這都已經不是錢的事情了,許顯純這個人不能用了。
自己以後要做的事情很多,也很大,這樣愚蠢的手下不能留著。如果這一次放過許顯純,以後肯定會壞事,還不如現在就把人給換了。
「臣,臣……」許顯純還想再說什麼,但是被朱由校看了一眼,再也說不出來了。
他只能木楞的跪著,囁嚅著嘴唇說道:「臣謝陛下不殺之恩。」
「回去吧。」朱由校看著許顯純說道:「回去好好的收拾一下,然後回京吧。」
「是,陛下。」許顯純答應了一聲,恭敬的給朱由校磕了個頭,顫巍巍的站起身子,向外面走了出去。
只不過他神情頹喪,步履蹣跚,早就沒有了之前的意氣風發。
轉頭看一下崔應元,朱由校說道:「錦衣衛的事情你先管起來吧。如果做的好的話,許顯純的位置就是你的了;如果你做不好的話,那也就不用朕多說什麼了,你也下去吧。」
崔應元還是有些發懵,但是他有一件事情明白了,許顯純犯了一個錯誤,一個無法挽回的錯誤;陛下把許顯純一擼到底了,而自己卻成了最大的受益人。
想到這裡,崔應元終於反應了過來,整個人都激動了起來。
雖然許顯純提拔了崔應元,算是他的恩人。可是在面對這樣的事情的時候,沒有人能夠不激動。
那是什麼樣的一個位置,崔永元的心裏面再清楚不過了。他沒想到這個位置現在居然輪到自己了。
「臣謝陛下!」崔永元連忙跪下給朱由校磕頭,臉上全都是激動的神色。
朱由校看了一眼陳洪,說道:「你交代一下吧。」
說完這句話,朱由校站起身子,轉身向後面走了出去。
等到朱由校走了之後,崔應元從地上爬了起來,直接就來到了陳洪的面前,恭敬的說道:「見過陳公公,以後還請公公多多關照。」
陳洪看了一眼崔應元,輕輕的點了點頭。
「自從陛下登臨大寶之後,錦衣衛都指揮使換了兩個人了。到了你,已經是第三個。之前兩個都得了善終,可是有一句話說的好,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陛下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如果這一次你再搞砸了的話,恐怕就沒有前兩個人那麼好的運氣了。」
陳洪語氣平和的說道:「駱思恭這個人膽小怕事,許顯純這個人愚蠢無度,現在就看你的了。如果你做的好的話,自然前途無量;做不好,會比他們更慘。」
「還請公公指教。」崔應元的臉上帶著羨慕的笑容說道:「只要公公說的話,我一定認真聽從,絕對不會出差錯。」
陳洪點了點頭,識相就好。
於是他說道:「你知道許顯純這一次犯了什麼錯誤嗎?」
崔永元搖了搖頭,有些狐疑的說道:「卑職不知。」
「很簡單,他收了那些糧商的錢,不去抄沒他們的糧食和家產,讓這些糧商們只需要把糧食捐贈出來就可以。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陳洪看著崔永元緩緩的問道。
這其實是一個考教的題目,如果崔永元的答案錯誤,陳洪也不會再和他繼續說什麼了。
「回公公,這代表著許顯純欺君。咱們做錦衣衛的,權力很大,很多事情都能做,但是有一件事情不能做,那就是不能欺瞞陛下。只要是陛下交代的事情,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做到,更別說為了錢了。哪怕是丟了命都不能有差錯。」崔應元說道。
作為從底層爬上來的人,崔應元對人心看得更透徹。他的心裏面很清楚,上位者最討厭的一件事情就是欺瞞,何況是當今陛下。許顯純的膽子真的夠大,這種事情都敢做。
「你是許顯純的心腹,你居然不知道嗎?」陳洪看著崔應元問道。
「不瞞公公,這個我是真的不知道。」崔應元連忙說道:「這種事情許顯純也不會告訴卑職,卑職只是他養的一條狗。用的時候給兩條骨頭,這種分金銀的事情他怎麼會告訴卑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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