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女人 57

    回到宿舍,柳依依心中七上八下。

    當時如果秦一星把她一把抱過去,放在自己膝上,這事就定了。偏又那麼從容,那麼紳士。既然讓她想想,她就不得不想想了。這想就從為什麼他要讓自己想想開始。想到這一點柳依依有點沮喪。氣氛有了,你是男人,你就決定方向好了,滄海橫流,方顯出英雄本色。他偏把這任務留給自己!在柳依依的印象中,男人都是被什麼東西在追著,一個個猴急猴急,偏偏他就這麼從容。柳依依想,你從容,我比你更從容,我別的沒有,耐心還沒有嗎?男人一個個鬼催命似的,那是男人,女人也有鬼在催嗎?

    打定了主意,柳依依慢慢地想這件事,要把事情想透,反正有的是時間。開始的時候,似乎是為了給自己一個等待的理由,再往深里想,她真的猶豫了。柳依依經歷過幾個男人,有的關係深一點,有的淺一點,可不論深淺,沒有誰給過她愛的信念。薛經理沒有,郭博士沒有,阿裴就更不用說了。只有夏偉凱,讓她有了愛,而且是至愛,卻還是被摧毀了,那麼輕易地,在一瞬間,就被摧毀了。這個信念比什麼都脆弱,只需一擊,就破碎了,像擊破一隻古典的瓷花瓶,再也無法拼裝起來。柳依依曾經想,這樣也好,這樣就自由了,解放了,沒有信念的人就沒有不敢做的事情。可這一年多來,自己又沒有充分利用過這種自由,心中總有什麼在擋著似的。這點什麼,現在又在擋著自由了。想來想去,柳依依似乎明白了自己,那就是,說來說去,自己還是沒有死心啊!也許,那點信念並不是那麼脆弱,被擊倒了,還會頑強地站起來,像一株被踐踏的小草。不然,一個女人,她活在這人間,又有什麼寄託呢?如果這樣,就沒有理由接受秦一星的建議。自己還是應該等待,說不定,苦苦等待的那個人,馬上就會出現了。她有了主意,心中就平靜了。

    可到了晚上,她一個人看著電視,這平靜又不平靜了。也許,秦一星說得對,銀亮銀亮的青春,在電視機邊打發掉,可惜了。閒著也是閒著,接受了他的建議,也並不耽誤什麼。自己還是自由的,來了就來了,去了就去了,也並不耽誤什麼,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這樣想著柳依依迷惑了,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她察覺到自己被這個男人所吸引,這是愛的萌芽。可是,自己不願承認這就是愛的前奏。對於愛,自己受過重挫,不願再想,也不敢再想。當愛萌生出來,她也要把它掩蓋起來,欺騙自己,為事情找到其他理由。面對秦一星,自己為什麼會這麼不爭氣呢?想到秦一星,突然,她自己也很意外地,一股物質般的暖流掠過了她的身體,在說不明白的什麼地方留下了一道潮濕的軌跡。她覺得那道軌跡非常清晰,像夜航飛機上的航標燈。再想在心中描繪出來,剛描出一小段,就迷失了方向。她那麼明確地感覺到,自己是一個人,一個女人。意識到這一點柳依依有點慌:怎麼能這樣?即使要走到他跟前去,那也只是把他當作一個人生驛站,一個還算有情調的男人,怎麼能這樣?又跟秦一星見了幾次面,兩人都不再說那個問題。柳依依想,是他打退堂鼓了呢,還是他留下充分的時間讓自己想想?她想不清楚,就乾脆不想。每次見面後,她都感到自己的心往他那邊又靠近了一點,似乎已經形成了趨勢,無法逆轉。

    這天下午,公司召開了全體員工大會,總經理宣布了新的運行機制,核心點就是收入與業績掛鉤。柳依依擔心的這一天終於來了。自己在麓城沒有親人,沒有關係網,到哪裡去拉廣告呢?錢少一點還不是最難堪的,最難堪的是丟不起那個臉。業績排在最後,倒數第幾,那日子真不是人過的啊!太殘酷了,柳依依想,太殘酷了。一個女人,像自己這樣的,能在一個角落安安靜靜呆著,就心滿意足了,可這麼大個世界,又到哪裡去找這個角落?到處都是挑戰,都是艱難的道路,要衝出去,難。嚴峻,殘酷,必須面對,無處可躲。散了會,柳依依到辦公室,想打電話給苗小慧,吐一吐一肚子的苦水,拿起電話,又放下了。哪怕是那麼鐵的朋友吧,向她展示自己的無能,總是難堪的啊!她想著有誰能幫自己的忙,給一點業務?薛經理?賈先生?或者阿裴?一個女孩,要拿到業務,不利用女孩的身份是不行的,這是她最重要的資源,可利用又是危險的,刀口舔血似的。既要千嬌百媚,會發嗲,會扭腰肢,又要頭腦清醒,不被對方黏上,刀口舔血啊!柳依依覺得委屈,想想,鼻子一酸,眼淚就流下來了。她拼命忍著,心想哭有什麼用?莫斯科不相信眼淚,麓城就相信眼淚嗎?她想堅強起來,掏了手絹去擦淚,越擦越多,心中更委屈起來,索性痛快地哭出聲來。

    哭完了,柳依依對著窗子坐著,有一種灰心的感覺。外面遠遠近近高高低低都是樓房,在陽光下那麼清晰,連窗子都是清晰的。這就是麓城。想在麓城活下來,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活得好一點點,更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坐著,以麻木的平靜,望著窗外的景色一點點暗下去,暗下去,夜色一點點降下來,降下來。


    電話鈴響了,是秦一星。他說:「怎麼不在宿舍呢?」她說:「加班。」說完聳一聳鼻子,有點發酸,又聳一聳,再聳一聳,突然,就抽泣起來。秦一星問:「怎麼了?」她不做聲,只是哭。他問了十多遍,她才把事情說了,說完又說:「你給我找點業務吧。」他說:「你不知道電視台自己就是拉廣告的?」她用力地吸著鼻子,喘著說:「連你都不肯幫忙,誰會幫我的忙呢?」他說:「說起來吧,我也不是不能幫你的忙,可想一想大頭都被公司拿去了,冤得慌啊!要幫忙我直接幫你算了。」柳依依說:「那樣不太好吧!」他說:「男人幫女人,那是天經地義的。」又要她下樓,他來接她。

    秦一星仍把車停在大門口。柳依依也不閃避,拉開車門鑽了進去,那一瞬間看見一個同事在台階上對她詭秘地笑了笑。一路上柳依依不做聲,想著在秦一星的那個天經地義後面,還有著一個天經地義。沒有這個天經地義,就沒有那個天經地義,這也是天經地義的。這種種天經地義後面,站著的都是一個自我。這是生存的真實,想飄其實是飄不起來的。到了荷韻餐廳的包房裡,秦一星坐下,把遙控器遞給柳依依,對電視機努一努嘴。柳依依放下遙控器說:「今天沒心情。」服務員倒了茶出去,秦一星說:「有句話其實我不應該今天說的,但不說有些事情又沒法往下說。我還是說了吧。」說著,詢問地望著柳依依。柳依依難以察覺地點了點頭,秦一星說:「今天跟你說兩件事。你做我的情人吧,我喜歡你。」柳依依微微笑了笑,不做聲,心裡想著,「喜歡」這兩個字,分量還是輕了,自己就配不上一個「愛」字嗎?秦一星又說:「你還是去考研吧,再往後本科的學歷就不夠用了。你好好學習,其他方面不要操心。」柳依依說:「說完了?」秦一星說:「說完了。」柳依依說:「這兩件事其實是一件事吧?」秦一星說:「你怎麼理解,那是你的權利。」又有點靦腆地笑笑說:「依依不傻。我早說了,不該在今天說的。」柳依依說:「哪天說都是說。」又喉嚨哼哼地發出含糊的聲音:「天經地義。」

    秦一星望著柳依依,眼中放出一種明亮的光來,既是傾慕,又是激情。他說:「怎麼你越看越漂亮?如果我犯了錯誤,不能怪我。」這時服務員敲門送菜進來了,秦一星拉著柳依依的手問服務員:「你看我老婆漂亮嗎?」服務員看看柳依依,又看看秦一星說:「你女朋友真的有那麼漂亮呢。」秦一星說:「你怎麼說是我女朋友?我老婆。」服務員說:「我們的包房裡從來沒人帶了老婆來瀟灑。有最低消費,是不是?偶然有個把人帶了老婆來,老婆也會拖著他在大廳吃。」服務員出去了,柳依依說:「我浪費你的錢了。」秦一星說:「我雖不是老闆,這點錢也只是小錢。」柳依依說:「對我來說就是大錢了。一張百元的大錢,我要下了決心才捨得動它,那是大錢。」秦一星笑了說:「沒那麼慘吧?」又說:「男人什麼都不怕,就怕不成功,其實是怕沒錢。女人吧,什麼都不怕,就怕她不像柳依依。」柳依依說:「你這話說得很實在。知道你是信口胡說,我還是很喜歡聽的。女人就有這麼傻。」

    秦一星起身把門鎖按了一下,柳依依聽見了咔嚓的一聲輕響,非常清晰。她說:「想幹什麼?」他說:「你說呢?」把柳依依抱起來放在膝上,吻著。柳依依說:「早就知道你有陰謀詭計。」秦一星說:「知道了詭計還中了詭計?」柳依依說:「你不知道女人能有多傻。」過了一小會兒,秦一星雙手也不安分起來。柳依依倒在沙發上順從著,突然感到自己牛仔褲的鈕扣被鬆開了,說:「想幹什麼?」秦一星忙乎著說:「你說呢?」柳依依說:「我還沒想好呢。」秦一星說:「等會兒完了好好想想。」柳依依也覺得自己的話不可靠,沒想好怎麼會跟他走進這私密空間?柳依依說:「不會吧,這是公共場所呢!」秦一星說:「明明是私人空間。」柳依依被他的大膽嚇住了說:「別,別,服務員一會兒來了。」秦一星說:「沒這麼傻的服務員。」柳依依說:「別,別,我們才見過幾次面呢。」秦一星說:「那還要見多少次才夠情分呢?再說我們已經認識一年多了。」還沒討論清楚,就進入了狀態。柳依依輕輕哼了一聲,就不說了。

    過後又在沙發上纏綿了一會兒,柳依依說:「你不會對我很失望吧?我以前」秦一星一隻手捂住她的嘴說:「停!我沒那麼想過。」又說:「我沒想過麓城還有二十三歲的的什麼呢——女孩。」柳依依有點安心,又有點委屈說:「其實我真的」秦一星一根指頭按住了她的嘴唇,柳依依把那根指頭含在口裡,輕輕吮了吮說:「鹹的。」秦一星把餐巾紙在茶水裡濡濕了遞給柳依依說:「打掃一下戰場。」柳依依說:「你到底愛不愛我?」秦一星說:「肯定了。」柳依依說:「什麼東西肯定?」秦一星說:「喜歡你。」柳依依心裡沉了一下說:「喜歡的層次太低了。一個女人,只要沒丑到老到那個分上,男人總是喜歡她的。」秦一星說:「那我欠了你的,下次說好不好?我不喜歡被別人催著表態。別人一催,我有態也表不出了。」柳依依不高興地說:「天知道你有沒有態?」秦一星說:「沒有我跟你幹這活兒?」柳依依說:「男人一定要有那個什麼態才幹那個什麼嗎?外面有這麼多休閒的地方,那麼多女孩,別人說麓城就有好幾萬呢,什麼時候要男人表過態?」秦一星說:「男人拿錢表態嘛,那也是表態。」柳依依說:「那個態算什麼態?」就不再說下去,秦一星說:「依依你對男人有偏見。以前是誰害過你,你老實交代。」柳依依說:「難道你還想你是我的初戀?」秦一星搖頭說:「不敢想,哪裡敢想?如今的女孩,這麼自由,哪裡敢想?」柳依依說:「男人要先想想自己,再想人家,那才有點公平。太不公平了。」

    秦一星說:「給點東西給你,等會兒忘記了。」把一疊錢塞到柳依依口袋裡。柳依依馬上拿出來,燙手似的,扔到桌子上說:「不要!你以為我是什麼人吧!」秦一星說:「你敢不要!怕挨打不?」把錢捲起來,往柳依依手上塞。柳依依手掌張開,舞動著說:「說了不要就不要!」秦一星說:「你為什麼跟我保持這麼遠的距離?」把錢壓在她的手心,「你買兩套漂亮衣服穿,讓我看看!我也等於是為自己花錢。」她說:「是不是覺得我不那麼美?」他說:「你這麼謙虛我就不同意了,這不但小看了你自己,也小看了我。」柳依依只好把錢捲起來捏著,覺得這錢捏在手裡就是有感覺,可以去交下個月跳操的錢了,可以去買早就心儀的衣服和化妝品了,還有那件純毛大衣。她把錢捏緊了,手也出汗,要捏出水來似的,嘴裡說:「我最不喜歡別人強迫我了,強迫我要錢也是強迫。」秦一星說:「幫我個忙嘛。」柳依依說:「為什麼男人一定要那樣了才對女人這麼好呢?」秦一星說:「不那樣他怎麼可能對女人這麼好呢?」柳依依說:「說來說去,男人都是壞蛋。」秦一星說:「當然,他們都不是聖人。」兩人開始吃飯,菜都涼了。柳依依說:「你老實說,你欺負過幾個女孩?」秦一星說:「就一個,你。」柳依依說:「鬼信。想扮演聖人吧!」拍一拍沙發,「這是床嗎?」秦一星不做聲,只是笑,半天說:「依依還算是一個好女孩。唉,要是我還沒有結婚就好了。」離開的時候兩人站在門背後相擁了一會兒,柳依依覺得手心那些錢有些發燙,忽然就有了一種很不好的感覺,悄悄地把那疊錢塞到秦一星的口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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