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麓城第二天,宋旭升的媽死了,他又回去了。走之前打電話告訴柳依依,柳依依安慰他一番說:「那我去不去?」宋旭升感到很意外,說:「你還會還會去嗎?」柳依依說:「你要我去我就去。」宋旭升說:「我當然要你當然,不過,要不你還是別去算了,要在地上磕頭的,到處是泥巴。」又說:「已經很謝謝你了,這就夠了,足夠了。」
柳依依打電話給秦一星,想跟他見一面,秦一星答應了。晚上,秦一星開車在財大圖書館旁一條小路上接了她,說:「有什麼事電話里也可以講。」柳依依說:「不想來就算了。」開了車門要下去。秦一星把車發動,笑著說:「你真得找一個能忍你這小姐脾氣的人。」柳依依說:「我又不是美女,我有什麼資格發脾氣?」秦一星說:「好了,好了。」把車開到麓江大橋下停了,說:「橋上走走。」上了橋,兩人默默地走到橋中間,停下,伏在欄杆上看著江水。秦一星說:「我們好像來過這裡。」柳依依記得是四年多前剛認識的時候來過,卻說:「你是跟別人來過吧?」秦一星說:「不是跟你?好像沒別人了。」柳依依說:「你好好想想。」秦一星望著江水,不說什麼。
柳依依打破沉默,說:「宋旭升的媽今天死了。」秦一星馬上說:「那好啊,那好是吧?」停頓一下又說:「那好,痛苦的人可以解脫了,不然是吧?」柳依依說:「其實其實,怎麼說呢?」秦一星說:「她解脫了,宋旭升解脫了,你也解脫了。」柳依依說:「他還有哥哥呢,侄兒呢。他家庭觀念重得要命。」秦一星說:「這不是壞事,是好事,很好的事。那些只顧自己瀟灑的人,那才是壞事呢。」嘆一口氣又說:「依依你看事情要看遠一點,瀟灑浪漫了鼻子下面這幾天,只有那麼大的意思。」柳依依說:「也是的啊。」秦一星說:「現在那麼多女孩都跟著感覺走,高度近視,你總要比她們望得遠點吧。」柳依依說:「我不高度近視我會落到今天這一步?剛開始的時候真的看不清最後的結局嗎?」
秦一星說:「看對方要看他對家裡好,將來你才安全一點。這是眼力問題。」柳依依說:「我看你對老婆那麼好,沒給我一點安全感。」秦一星笑了:「我想給我有資格給嗎?你將來別跟我這樣的人打交道。」柳依依說:「我能老那麼傻嗎?」又說:「女孩不傻,又能怎麼樣?」秦一星說:「有些男人,心中有個魔念,他自己都沒辦法抗拒那個魔念的誘惑。」柳依依說:「真的很願意理解他們啊,這也許不是他們的錯,只能怪上帝。換句話說,女人的命運有天然的悲劇性,逃不脫的。真的很不願意承認,可不承認除了徒然加劇痛苦,又能改變什麼?男人的愛情,不說愛情,男人的感覺要更新,而且還要到年輕女孩那裡去更新,除非他沒能力。這是一個必須承認的事實,不言而喻,不必再說什麼,討論什麼。男人的感情,不說感情,是感覺,男人感覺要更新,他總不會到黃臉婆那裡去更新吧?可女人的青春只有一次,難道生為女人本身就是一個錯誤?」秦一星說:「你那麼恨我嗎?」柳依依說:「恨你一個人有什麼用?」秦一星笑了說:「恨全人類。」又說:「我對你是真的,能夠做的我都做了。」柳依依說:「男人用情不專與用情虛偽,效果其實是一樣的,可能虛偽還好一點,他至少叫人恨他,一恨,什麼都解決了。」
秦一星把手放在柳依依肩上說:「好大的風,冷嗎?」柳依依說:「身上不冷。」秦一星說:「那麼恨我?」柳依依說:「真的恨我就好了,我就是恨自己不恨,我真沒有用啊!」秦一星說:「你還是把心情移到宋旭升身上走,嫁給他吧,他心裡可能沒什麼魔念。」柳依依說:「他真的合適嗎?我不會去喜歡誰,也不幻想誰會喜歡我,我只考慮合適不合適。」秦一星說:「怎麼不合適?情況不是發生了變化嗎?」柳依依說:「剛剛有點好轉的苗頭。我的心態根本不對,就像一個精算師一樣去算這些事,是不是因為我是學財經的?有時候我在心裡算著,是不是應該把身子當成是另一個柳依依的,奮不顧身地去找一個有錢的,至少還可以享受幾年。我想是這樣想,就是做不到,我真沒有用啊!可找一個潛力股,就算他是潛力股,等啊等,等他哪天真的爆發行情了,一腳,把你蹬了,良心好點,不蹬,晾在那裡,慢慢風乾,像風乾一塊臘肉,不也是一場空呀!」秦一星說:「你這麼悲觀?」柳依依說:「我總得睜了眼睛看吧。」又說:「對這個世界我真的不抱什麼希望了。以前我這麼說是騙自己,內心還是抱著希望的,現在還這麼說,心態完全不同了。」秦一星說:「你真的這麼悲觀嗎?」柳依依說:「誰給過我樂觀的理由,你給了嗎?」
一輛大卡車從身後隆隆地駛過,柳依依情不自禁地把身子一縮,兩個就面對面地把身體貼緊了。吻了一會兒,柳依依說:「來往車上的人都看我們表演呢。」秦一星說:「誰見得還少嗎?下個月我們台里都要組織熱吻比賽了,好幾對來報名的情侶都表示要打破麓城連續十八小時的記錄。」鬆開來又伏在欄杆上看江水。秦一星說:「說來說去還是要建立親情,激情沒有出路。激情平息了,雙方都會問自己,跟他在一起有什麼意義?有了親情什麼都是順的,錢,床上,還有種種感受。我父母那一輩人真的有感情好的,我媽不聽我爸打鼾就睡不著,我爸出差了,要催他回來打鼾給她聽。我爸非要吃我媽做的飯菜才香,外面赴宴都吃不好。錢分家?沒想過,晚上還要貼著臉睡。這是一種心態吧。我就沒這麼好的心態了,周珊打哈欠擤鼻子吃西瓜的樣子,我都難受得很。我打鼾,這是接了我爸的腳,她要把我踢醒。喉嚨癢了咳幾聲,就問我老咳什麼。白天抽支煙玩,晚上還說你身上有煙氣。我沒問過她怎麼想的,但我知道人的感覺都是對稱的。這又是一種心態。我們都在問自己,跟對方在一起有什麼意義?意義就是為了琴琴了,琴琴不同意的事情,誰也不能做,就這麼耗下去吧。當然周珊她還是可憐,可能得了抑鬱症了。經視台有個女人,十多年前也是主持人,離婚好多年了,兒子判給了男方,她一個人生活了這麼多年,得了抑鬱症,前幾天跳樓死了,遺書都沒留一份。所以,我也只能這麼耗下去。我看以後跳樓的會越來越多。」柳依依說:「這麼說我越發怕起來了,你們開始的時候還相互有感覺吧?我現在一開始就沒有,半點都沒有,以後怎麼辦?只能是愛情是愛情,結婚是結婚。」秦一星說:「你為什麼不能有?他其實不錯的。」柳依依說:「有沒有是我的嘴巴說了算嗎?總不能騙自己的心吧。我這麼死死愛著你,你又不能給我一個承諾。」秦一星說:「我哪有資格?」又說:「時候到了,不騙也得騙。」柳依依說:「這很殘忍。」秦一星說:「有些自戀的女人不想對自己這麼殘忍,結果更加殘忍。依依有些事你看到了,也想到了,看到想到,還要做到才是真正的看到想到。你還是去愛宋旭升吧,女人沒有了青春,守在她身邊的人,只能是她老公。」柳依依說:「沒感覺,愛不起來,我走到這一步已經是很勉強自己了。要是能回到大學時代就好了,不用勉強自己,慢慢來。」秦一星說:「你還想找大帥哥,沒那可能!」柳依依想起了夏偉凱,說:「萬一有可能呢?想也不許我想一下?我跟宋旭升結婚可以,但有條件,你不能不理我!」秦一星笑了說:「那就把事情搞得太複雜了。」又說:「現在的婚姻,質量真的下降了,帶著那麼多心靈的記憶,身體的記憶,走進去了,記憶還隨時可能被重新點燃,甚至物質化地復活,親情又怎麼培養得起來?培養不起來,女人的前途又在哪裡?隨著時間推移,她們的愛情創造力在下降。我很同情她們,周珊也是她們中的一個,她到哪裡去搞婚外戀?」柳依依說:「我也同情周珊,就像同情我自己。」
秦一星又說到宋旭升,柳依依說:「你怎麼比我還喜歡他?我從來沒有找到有感覺的感覺。」秦一星說:「我真的希望你將來幸福,至少不要不幸。」柳依依說:「幸福對我這樣的人來說是可能的嗎?太遙遠了。我告訴自己別抱幻想,又情不自禁地抱著幻想,所以我不甘心,想把他吹了。」秦一星說:「你別冒風險,你沒有那麼多資本去冒風險了。」柳依依說:「只想把我栽在他身上!我還沒轉過彎來呢。」秦一星說:「你要覺得自己真的那麼偉大,我也沒辦法,其實吧偉大不是憑空就能偉大起來的,偉大需要資本。」柳依依說:「又往女人的傷口上撒鹽。」不經意地說出「女人」兩個字,她自己也嚇了一跳。秦一星說:「這幾天步行街衣服打折,等宋旭升回來,你帶他去買幾件衣服。男人,你對他好他還是有感覺的,就像他對女人在某種狀態中的狀態會有感覺。」柳依依說:「怎麼這麼流氓?」秦一星說:「我歪曲了事實嗎?」柳依依說:「我也沒有錢。」秦一星說:「你現在不是有錢了嗎?」又說:「你買了到我這報銷吧。」柳依依說:「聽你的可以,但你要答應我,以後不准不理我。」秦一星說:「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柳依依說:「你不理我,我就不理他,賴在你身上一輩子。唉,我的心啊,我的心啊!」秦一星嘆口氣說:「沒有辦法,依依,沒有辦法,你不能總這麼下去。」又說:「為你好反倒成了我的罪過了。」又說:「他媽走了,你也表示一下吧。」柳依依說:「那也找你報銷。」就拿手機跟宋旭升通話,說了安慰的話,要他先墊五百塊錢。收了線柳依依說:「今晚上理一理我行嗎?」秦一星在她肩上拍一拍:「這不是理你?」柳依依說:「這算什麼?」秦一星說:「那不好吧?宋旭升知道了會有意見的,你沒覺得對不起他?」柳依依說:「沒覺得。」秦一星說:「這個世界真的變了,大家心裡都這麼輕鬆,什麼規矩都不是規矩了。」又看看手錶說:「那我們走吧。」下了橋,上了車,柳依依說:「去哪兒?」秦一星說:「到哪家賓館找間房。」柳依依說:「不去康定?」秦一星頓了一下,說:「亂七八糟,亂七八糟。」柳依依想,那裡也許有別的女人的痕跡,心中掠過一陣不快,想要秦一星送自己回學校,又一想,自己憑什麼那樣要求他,又為什麼要那麼認真呢?她突然感到,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有多麼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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