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蜻蜓接到了馮永明的拜貼,她簡單掃了眼內容,就拉著雲奉去赴約了。
河堤邊,淤泥的腥臭久久不散,路上橫七豎八睡著很多粗細不一的樹木,蜻蜓踩在樹幹上,雙手展開,慢慢走著。
「別玩兒了,我們快一些。否則要遲到了。」雲奉催促她說。
蜻蜓瞥了他一眼,說:「你怎麼跟劉老頭一樣囉嗦,我還以為像你這種位高權重的大人,都是冰若冰霜生人勿近呢。」
「我又不是殭屍,要什麼生人勿近。」
「這不是到了嗎。」
順著蜻蜓所指的方向,雲奉看到河岸邊有個一身麻布素衣,身形瘦削的男人直挺挺地站著,他的鬍鬚垂到胸口,已是半白,面前放了一張木桌,木桌上擺了一壺酒和四個碗。
冷風吹在他身上,將他寬鬆的衣袍吹得鼓了起來,等風撤去時,衣服瞬間貼在身上,更加顯得這人蕭索。
此情此景,雲奉心中不禁悲涼起來,忍不住說:「寒風冷酒,壯士暮年,蕭索如落葉,枯頹如朽木」
正抒發著感慨,眼前忽然一紅,蜻蜓高興地越過他奔了過去。
「明老頭!」
她衝上去一把抱住馮永明,隨後鬆開抱住他的手,轉而拉著他的鬍子調侃道:「又在這兒裝深沉呢。」
「呃咳咳」馮永明趕緊拍開蜻蜓的手,走過去向雲奉行禮。
「雲大人。」
「馮大人。」雲奉回禮,見他略有些尷尬的模樣,有些想笑。
「明老頭,怎麼選了這麼個破地方,風大不說,還臭。」蜻蜓嫌棄地說。
「此處空曠,一覽無餘。」一個麻衣勁裝的人開口道。
因為他戴了斗笠遮住臉,又靠在石頭上,身上的衣服顏色有些沉,所以蜻蜓沒注意到他。
「閣下是」想了想,蜻蜓趕緊行禮,說了聲「楊羽將軍」
「楊羽兄。」雲奉同樣對他行禮。
三個男人簡單介紹過後,四人便坐下了。
「雲兄,這是你昨夜交代我查的事情。」說著,楊羽從袖袋裡取出一個竹筒交給雲奉,雲奉打開竹筒,從裡面拿出紙張來看,看完後交給馮永明,而後傳給蜻蜓。
「孟大人果真」馮永明唇色發白,滿臉痛惜地看向雲奉。
見雲奉點頭,他嘆息一聲,偏頭去看滔滔江水。蜻蜓看到他眼角處有東西在閃,不過注意力很快就被雲奉拉走了。
「既然孟大人是自刎而死,死前還安排了我們三人會面,當務之急,是查清孟大人自刎的原因。」雲奉對他二人說。
「找的是你們三兒,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蜻蜓抬頭看著雲奉問。
「你可願」
「不願意。」
「我還沒說是什麼。」
「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願意。」蜻蜓說。
「你嗅覺敏銳,觀察力比尋常捕快強,對我們有幫助。」雲奉道。
「還是不願意。」
「你答應了孟涵安,要找出殺害孟大人的兇手。」
「楊將軍找仵作驗了屍,孟大人是自殺,殺害他的人是他自己,兇手有了啊。」蜻蜓攤著手手。
「可你分明知道其中有問題,為何不願意相助?」雲奉有些生氣。
「好了好了,既然小蜻蜓不想摻和,有我們這些大人處理就行了。」馮永明打圓場說。
「她對我們有用。」雲奉堅持道。
馮永明拍拍雲奉的手背,沖他搖搖頭,他明白蜻蜓的想法,也知道,不參加這個案子的調查,對她來說是最好的。
「你們談,我走了。」得了允許,蜻蜓沒有片刻猶豫地起身閃人。
看著蜻蜓遠去的背影,雲奉困惑不已,看著馮永明問:「馮大人明知她的能耐,為何不勸?」
「雲大人說笑了,蜻蜓就是個普通姑娘,有她無她,不會對我們要做的事有任何影響。」
「說正事,我的時間不多。」楊羽插話道。
雲奉沉默片刻,點點頭。
他拿出兩份名單放在兩人面前。一份上面寫了長陽郡艾敏,羅霞縣封休。他指著上面的名字說:「這是昨夜暗處的人交給我們的。」
緊接著他指著另一份名單,上面寫著羅霞縣封休,青陽縣陸行知,說:「這是孟大人覺得有問題的兩個人。」
緊接著,他拿出了第三份名單,上面寫著清河縣劉青之,昌河縣寧永真,渝水縣吳優,說:「這是我們在長陽郡得到的名單,可能與一起命案有關。」
馮永明率先拿起孟邵田給的名單,盯著上面的兩個名字看了許久,陷入了回憶。
而楊羽的目光則放在昨夜得到的名單上。
「封休和陸行知」沉吟片刻,馮永明繼續說:「他們跟孟大人是同窗好友,都在青陽縣求學,如果孟大人覺得他們有問題,那一定有。所以在下愚見,從他二人入手。」
楊羽提出了不同的想法,「此前我的人發現一群可疑人接連幾天在水壩附近轉悠,雖然沒抓到人,但一路追蹤到羅霞縣和青陽縣,所以我提議從封休和陸行知二人入手。」
馮永明聽完,訝然的看著楊羽,問道:「所以將軍出現的如此及時,不是因為我的人前往軍營求助?」
「一路行來,沒遇到你的人。」楊羽回答。
正在馮永明奇怪之際,雲奉趕緊說了他們在路上救到的衙役。
「興許他覺得自己沒完成交代的事情,沒臉見我吧,至今不見其蹤影。」馮永明閒話道。
與此同時,蜻蜓有些沮喪地走在回城的路上。回想起昨晚的店小二,她拿出了那份寫著艾敏和封休的名單,嘆了一聲,嘀咕道:「我這顆該死的愛管閒事的心吶,什麼時候才能消停。」
「劉捕快,考慮的怎麼樣了?」昨夜的店小二出現在她身後。
「你叫什麼?」蜻蜓問。
「鳳絮。」
「我想了一晚上,興許猜到你的主人是誰了。」蜻蜓又嘆了口氣,有種想扇自己一耳刮子的衝動,說好了不管的,這顆管不住的腦子啊。
鳳絮感興趣地走到她旁邊,問她說:「怎麼猜的?」
「長陽郡給我名單的店小二也是你吧。」
「嗯?」
「你身上,有股香味,是女子用來護膚保濕的桂花油,但又跟普通的桂花油有區別。你應該經常易容,面具貼在臉上久了,對皮膚不好。這麼注重臉,你是個女人。」
鳳絮看她的眼睛亮了,忍不住想點頭,但還是控制住了。
蜻蜓又嘆了一口氣,繼續說:「把我們引去探花郎棄宅的也是你。你的主人是艾敏,或者說,是替代了艾敏身份的人。」
鳳絮聽完以後鼓起掌來,眼裡多了對她的崇拜,「大人說你是個奇女子,命我跟著你,果然如是。」
「我能想到的,雲奉也能想到。這個案子用排除法比較容易查,他應該會建議那兩位大人,把艾敏,劉青之踢出懷疑之列,找個由頭把剩下四位縣令喚來崇州。其中封休和陸行知兩人的遭遇太過明顯,破綻太多,應該是用來迷惑視線的,那著重查的就是昌河縣寧永真,渝水縣吳優。」分析到這裡,蜻蜓止了話。
「然後呢,然後呢?」鳳絮好奇地追著問。
「沒有了,得查啊。」蜻蜓說。
「好吧。」鳳絮撇撇嘴。
「你是殺手還是暗衛?」
「殺手。」鳳絮如實回答。
她如此誠實倒是讓蜻蜓很意外。
「你的組織不會來抓你?」
「大人已造成了我假死的假象,他們找不到我的。」鳳絮自信地說,
「你倒是相信你的大人。」
「大人是這世上最好最完美的人,他說能辦的事就能辦,能跟的人自然也值得跟。」
「那我先謝謝你家大人了。」
「咱們接下來去哪兒?」鳳絮期待地看著蜻蜓問。
蜻蜓一時間有些懷疑她的智商,可別是個有勇無謀的傻子才好。
鳳絮一路跟著蜻蜓回到客棧,等雲奉回來時,已經是深夜了,他二人只匆匆見了一面,就各自回屋睡覺。
如蜻蜓猜的那樣,沒過幾天,馮永明以崇州水患百姓安危為由,邀請來了封休、陸行知、寧永真和吳優四人,把他們分別安置在府衙的客房中。
這段時間雲奉忙的不可開交,索性搬入府衙,同那些大人同吃同睡。鳳絮見不到雲奉,不知他們查到了哪一步,就時常催蜻蜓去找他。
某日清晨,雲奉縱馬從後門出來,正好撞上蜻蜓和鳳絮。
「雲大人!是雲大人!」鳳絮激動地拽蜻蜓的衣服說。
「雲大人這是往哪裡去?」鳳絮向雲奉招手問詢。
「昌河縣,寧永真的居所。」雲奉回答。
「我們能跟著一同前往嗎?」鳳絮又問。
雲奉看了蜻蜓一眼,點頭道:「自然。」
鳳絮高興地拉上蜻蜓,找了馬來跟上了雲奉。
「她硬要拉著我來。」蜻蜓沖雲奉解釋道。
雲奉只是輕笑一聲,點點頭。
「你點頭算怎麼回事?」蜻蜓有些生氣,
雲奉啞然,想了想,說:「我知道你不情願。」
可他這樣的回答,讓蜻蜓更加不開心了。
「那你笑又是幾個意思?」
「我」雲奉又想了會兒,這次想不出說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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