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轟轟的車廂里,這時更亂了。火車已經停住,車頭不遠處,一座不久前完成防腐的鐵路橋,靜靜地豎立在那裡。
剛才的轟隆聲音,似乎已經消失了。
雜亂之後,寂靜到極點。
剛才的急剎,就是搶在火車上橋之前,停住火車。
羅子抬起頭,窗外灰羽的身體再一次出現了,它做了一次向低空的俯衝,但這次再也沒有從車窗前掠過,只是在空中劃了一道降落的弧線,然後昂起頭,向空中飛去。
這時,賀旋再次聽到轟隆隆的聲音。
轟隆隆!
賀旋沒有反應過來,羅子卻聽懂了。
羅子小時候跟父親到山上玩,家鄉的山裡,有個採石場。採石場會先用雷管炸開山體,然後再把剝落的山體碎石一點點取走。
轟隆!
這聲音,就是採石場炸山的聲音。
轟隆的聲音越來越響,火車的身體輕微地起伏著,數秒後,起伏變成了震動,這時,所有人只聽到一聲巨響!
咚!
羅子只覺得自己從座椅上跳了起來!
咣!
一塊巨石,從西側的河床上直接滾了過來,正中前方的鐵路橋!
那老式的、頂部架著金屬支梁的鐵路橋,竟然扛住了這次撞擊,橋樑的身體似乎突然間縮了一下,金屬架梁彎曲變形,卻像一隻手,緊緊地攥住那塊巨石!
好鐵橋!
羅子在心裡大叫一聲,她明白火車為什麼臨時停車,正如此,大家才逃過一劫!
轟隆!
第二塊巨石又精準地砸到鐵路橋上。這次,橋身像一塊失去重心的積木,直接落到河水裡!
「哇!」
「山崩了嗎,這是山崩嗎?」
「是地震,只有地震是這樣!」
不少將腦袋探出窗戶的乘客,馬上把腦袋縮了回來。接著紛紛關窗,有些人擠向火車的車廂連接處,覺得那裡最安全。
「旅客們請注意,請大家安靜地坐好,不要把手或頭伸到窗外,前方出現山崩,鐵軌已經被破壞,大家坐好,我們目前很安全……」
十個小時後,加爾達奇市南七十五千米,興安嶺林區紀念公園西側外。
空氣濕潤,賀旋與羅子小心地走著路,地下的泥土非常濕滑。
羅子沒有說話,她剛才摔了一跤,從火車上下來步行前進,是賀旋的主意。
「我們就從這裡下車,沒關係,別擔心熊瞎子,它們一般不會出現在鐵軌邊。我在林區騎行過,對這兒熟得很,適當地保持警惕就成!」
羅子沒有經驗,她又不好反駁什麼,火車臨停後,車門自動打開了,他們倆人就下來了。
行走的路線是一直向北。
賀旋心裡的想法倒也簡單,「從這裡走到十八里舖,在路上,說不定能找到很多東西,說不定,在晚上就能遇到……」
左大軍。
年輕人的心中,總是會這樣充滿莫名的期待,更何況,他們倆人還有一個保鏢。
就是那位曾經救下灰羽的老李叔。
「跟著我走吧。」老李叔說道,「反正我下車也要走山路,走路的時候,切記一點,不要急。」
他們三人很小心地繞過了被砸毀的鐵路橋,爬過一個山頭,很快就發現鐵路橋被毀的原因。
在西北方向,山體之間,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深陷的洞穴。在昏暗中,那個洞穴發出灰色的光芒。
「怎麼會這樣?」羅子問道。
賀旋看了看老李叔,春季融雪加大,林區在以前還出現過春季洪水,這就像黃河在解凍時因為冰凌現象,產生的洪水一樣。大量融化的雪水湧入河道,形成洪水,但這種情況並不見。
「那是白楊谷。」老李叔低聲說道,「三十多年前,林區燒過一場火。」
羅子扶著身邊的一株紅松樹的樹幹,樹皮粗糙,磨著她的手。
「谷地里本來就有個甸子,當年救火時,拼命挖甸子,結果那水甸子直接枯竭了。後來,咱們種上了白楊。」
賀旋啊了一聲。
「怎麼了?」羅子問道。
「白楊長得很快,但有個弱點。白楊樹根很淺,一旦大風颳過,會把整根整根的白楊樹,連根都從地上拔起來。」賀旋低聲說道,「雨水大,也會把白楊衝掉,枯木還容易著火。」
白楊谷的水甸子在幾年的水越積越多,鐵路橋下的河水本來是乾涸的,這些年反而能見到水,而且水裡的魚兒也多了起來,甚至能看到一米多長的、渾身漆黑的巨嘴哲羅魚。
「哇,」賀旋興奮地說道,「老叔,你釣到過那麼大的一條魚?」
「這河裡有。」李老叔倒沒有那麼興奮,「當時我可開心了,覺是誰說地球的生態正在變差啊,連這種河道都能見到大魚了。事後想想不對。這河水七八年前不到半米深,小孩子光著腳能走到河中央,手指長的魚都沒幾條。現在怎麼能有這麼大的魚呢?」
「這不太好。」羅子皺著眉說道,「水不是突然出現的,魚也說不定,是從別的河水裡跑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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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話嘍。」老李叔點點頭,「咱們走吧,工程隊明天就會來修橋的。其實你們運氣不錯,這鐵路線要停上好久,你們算趕著最後一趟火車,歡迎來到林區。」
羅子和賀旋苦笑了一下。
就這樣走到傍晚七點,他們三人走到一條只容單車通行的水泥路上,這是通往附近村莊的路,老李叔正好也要趕到那莊子上。
「我去我表弟家,你們要不要過去玩一玩?」
賀旋與羅子決定自己走,根據地圖顯示。離開這條不知名的小路一直向北,穿過三座山,就能走到一條國道上,他們決定在國道附近紮營。
「天氣晴朗,溫度適中。」賀旋笑著說道,「反正我們到這裡,總要夜行的。」
老李叔也沒有說啥,只是吩咐兩人,白楊谷陷了下去,儘量不要再從山谷底下走,從背陰的山坡上走更好。因為那兒雖然地潮,但是水土保持得更完整。
這就是經驗,賀旋點了點頭。
夜行不是一件浪漫的事。
背陰的山坡,前一腳踩在堅硬的石頭上,後一腳說不定就會踩到一塊深陷的泥土裡。雪融之後,山坡上布滿了一些還沒有腐爛的樺樹葉和針葉樹葉,踩上挺軟的,像踩著好幾層軟軟的地毯。
但是很費腳,就是走一會很累,腿踝和膝蓋很痛。這點羅子準備得很充分,她戴著護膝,穿著沉重的登山鞋,賀旋摔了好幾跤,最狠的一次,臉直接摔到地下。
那是地上有個坑,鞋頭踢到了坑裡,失去重心摔了一跤!
「還好。」賀旋笑著說道,「狗吃屎比後腦著地強!」
話音未落,賀旋咚的一下,直接摔了個後腦著地,好在他的雙手扶了下地,摔得不太很。
「我們最好就在這裡紮營,不要往下再走了。」羅子低聲說道,她的背包里,有睡毯,賀旋帶著帳篷,他們可以就這裡睡上一夜,第二天再趕路。
賀旋嗯了一聲,他發現了自己的計劃並不好,不過糾正自己的計劃,有點彆扭。
「現在,我們得找到一塊高地,比較乾燥,四周有岩石,這樣最好。」
羅子看了賀旋一眼,這傢伙,真得在林區里騎行過嗎?
沒有理想的環境,人必須根據眼前的環境來解決困難。
不過,不要爭吵。
「成吧。」羅子低聲說道,不遠處長著一棵巨大的櫟樹,那樹足有三十米高,換在城市裡,就是六七層樓房那麼高,最奇怪的事,羅子覺得那根櫟樹之下,似乎有東西正在移動著。
喜歡地球的最後一次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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