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旋伏低了身子,晚上七點,還是有些餘光的。那棵巨大的櫟樹之下,能看到兩個人影,他們似乎躲在樹的陰影之下,偶爾不小心從樹影中出來,還被發現了。
「是人嗎?」羅子有些緊張地問道,她把身體藏在身邊的一塊石頭下,賀旋則站在一株紅松後面。
一百多米開外,這個距離很考驗視力了。那兩個晃動的身影,身上穿著厚重的衣物,即不是保暖又略顯緊身的衝鋒衣,甚至也不像是羽絨棉服。
「有些奇怪。」賀旋低聲說道,「那兩個人,穿得像是狗熊似的,我第一眼看上去,真以為是狗熊!」
羅子在心裡點點頭,樹下的兩個人穿著厚重的棉衣,還戴著頂很大的棉帽,又蠢又笨的模樣,其中一個趴在地上,撅著屁股,那模樣,真像笨熊。
「護林員嗎?」羅子低聲問道,「剛才河裡滾出了巨石,說不定,是應急搶險的,或者是地質堪探?」
羅子說過後,自己就否定了。突然,樹下的那兩人像是發現了什麼,向羅子與賀旋之處望了過來。
「小聲點,」賀旋低聲吼道,「別讓他們看到我們!」
羅子也嚇了一大跳,趕緊把頭縮到石頭下,賀旋則緊緊地把身體貼到紅松後面。
那兩人還不斷地用手,指向羅子和賀旋所在的地方。
「他們要幹什麼?」賀旋緊張到聲音有些顫抖,他都沒有想到,自己的膽子竟然這么小,平時可不是這樣。
「是兩個很奇怪的人。」羅子抬起頭,她冷靜多了,她看到那兩個人已經轉過身去,其中一人從地上撿起一根管狀物,斜挎在自己的肩膀上。
羅子只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跳了出來。
「他們帶著槍。」羅子也緊張到顫抖地說道。
「啊!」賀旋驚恐地說道,他探出腦袋,夕陽的餘光正好照在櫟樹上,只看到兩個黑影正向山下走去,其中有一個人,背著一把看起來像獵槍般的物體。
那背槍客轉過頭來,又對著羅子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
「別動!」賀旋叫道。
羅子沒有動,她感覺到不對頭,但是為什麼不對頭,也說不好。
那兩個身影,駝著背,慢吞吞地,一點點地往深山裡走去。
「這裡距離最近的公路有多遠,我說的不是剛才和李叔分手的那種小路,是可以看到汽車的大路。」羅子低聲說道,「你來過這裡,對不對?」
賀旋有些亂,他騎行時一直都是跟著公路走,其實沒有從山裡穿行過。
「在二十多年前,這裡還能看到獵槍。」賀旋低聲說道,「但是,後來有一次好幾個部門聯合執法,要求把所有獵槍進行登記,獵人還必須登記自己的子彈。大約十幾年前……」
十幾年前,就沒有人住在野外,這就喪失了對於保存獵槍的合理要求。
你不需要防身,也不需要打獵。
連最有經驗的鄂倫春獵人,也放棄了在野外的生活,回歸城市。對於他們來說,獵槍的作用漸漸消失了。
與其去打獵,還不如去釣魚。
「誰會背著獵槍?」羅子低聲問道,她覺得額頭微微現出冷汗,「不對頭吧?」
賀旋也皺著眉。
「他們不可能是林業局的,也不可能是勘探隊的,」賀旋說道。
「而且他們穿得衣服好奇怪。」羅子的聲音突然間變了,厚厚的棉衣,她還記得,背槍的那個傢伙,臉上鬍鬚很濃密。
鬍子!也就是土匪!
沒錯,仿佛是幾十年前,不,是上百年前的土匪,突然從時空中走了出來,突然間現身到他們身邊。
「怎麼可能?」賀旋不相信地說道,「現在根本就不可能有土匪,如果有土匪,警察叔叔們早就解決掉了,但是……」
再次回想起那兩個人的行為,賀旋突然覺得,那兩個傢伙看起來,就是鬍子!
而且,這好像是唯一的解釋。
賀旋的臉上,寫滿了絕望。
「我們會不會進入到一個時空陷阱里?」賀旋聲音顫抖,「你知道嗎,就是蟲洞,人一旦跌進去,就會回到過去的時光里,所以,你會看見土匪!」
「是嗎?」羅子聲音也抖了起來,「想證明這點好辦,拿著我的手機就能看到!」
羅子掏出了自己的手機,只看到自己手機上的信號,已經徹底歸零了。
「沒有信號?」
「怎麼會,剛才在火車上還有!」賀旋驚恐地說道,他突然覺得,風開始颳了起來,天空中擠滿了烏雲,這些狀況,就是出現蟲洞的情況,他們可能被完全隔絕另一個時空裡。
「趕緊順著回去的路走。」羅子低聲說道,她轉過頭來,能看到與老李叔分手的地方好像還在,那條灰色的水泥路,在不遠處晃動著,如果再不回去的話,可能就晚了。
賀旋沒說話,往回走是最好的選擇,他的左腳剛往前跨上一步,似乎聽到身後的草叢裡,又傳來刷刷的聲音。
「不能往回走。」賀旋就在瞬間做出了決定,「我們抄小路走到公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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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子不贊成。
抄小路的話,就需要直接向東北方向行進,至少要翻兩座山,而且現在手機沒有信號,加上天空中突然間烏雲密布,可能會下雨。
「不會下雨的。」賀旋咬著牙說道,一股什麼都不擔心的態度,「如果下雨,一定會颳風,你感覺到風了嗎?」
風有,只是微風,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轉暖過快的原因,空氣里的濕度很大,而且帶著一股罕見的低氣壓狀態下才有的悶濕感,這是林區甚至是東北地區少有的體感。至少羅子覺得這種感覺是不舒服的。
「白楊谷突然塌了,」羅子低聲說道,「剛才的鐵路橋被砸毀,還有,出現的兩個傢伙,我覺得這是有聯繫的!」
「是嗎?」賀旋原本的冷靜已經消失了,「我們要活下來,就得儘快走到大路上。」
羅子很想反駁,但是她放棄了,爭吵的結果就是兩人立刻散夥。從直覺上,她還是覺得賀旋是個值得依靠的朋友,但這想法可能是自己最糟糕的一點,始終依靠著別人。
「我們要自救。」賀旋低聲說道,他自己帶著指南針,但是指南針在包里,他懶得拿出來。他能確定東北方向在哪,在那棵櫟樹的右側,那兒有座半崖山。
「半崖山就是當時這裡的山被火山熔岩凝固時,熔岩變冷,塑造行為突然中斷了。這種山像是被一根樹枝,在快要完成時,突然間分成了兩叉。半崖山的裂口距地面就有一百多米高,像個成形的小山。半崖山的一側是緩緩的山坡,另一側是面陡峭的懸崖,懸崖下面,就是谷地。穿過谷地,向東北方向,就能走到公路上。」
賀旋對羅子重重點點頭,那眼神仿佛在說,相信我。
羅子也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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