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衣劍客望著「年輕」的道人,面無表情,一言不發,他雙手緊緊握住了劍柄。燃字閣http://m.wenzigu.com
張道人緩緩道:「三百年了,你們書劍山的走狗依舊是這副德行,再給你們三百年,你也學不會人類的感情,做一副軀殼也不夠格。」
麻衣劍客劍已出鞘,神情凝重,他即將面對之人,號稱三百年來躍出三境之外的第一高手,曾獨上書劍山而全身而退之人,其實力顯然不是李秋衣、楚狂刀所能比的。
蕭金衍瞪大了眼睛,與在太湖水岸之戰不同,這次兩人對決是在離火洞天之中,對這一戰有更直觀的感受。
張道人將古卷合上,對蕭金衍道,「這一戰,正是王半仙送你進來的目的,讓你提前感受一下,三境之外的宗師對決,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蕭金衍有些擔心,「若是他一會兒順手把我宰了,怎麼辦?」
張道士哈哈大笑,「這些日子來,你連自殺都做不到,在這個空間之內,&bsp;他能奈何得了你?更何況,你所看到的這條狗,並不在你所處的離火洞天之內,無論是他,還是我,都是幻影而已。」
說罷,張道士雙手一合,那山河氣運圖竟開始燃燒起來,麻衣劍客眼神中露出一絲怒容。
蕭金衍忽然覺得,整個離火洞天燃燒起來,茅屋、稻田還有周圍的樹木,都燃燒起來。
四周一片熾熱。
蕭金衍手中一熱,他手中那一份古卷竟也一起燃燒起來,蕭金衍將古卷扔在了半空之中。
山河氣運圖上的那三種顏色的小點,如同有了生命,在蕭金衍眼前跳躍、翻滾,徑直鑽入他的識海之中。
一時間,無數信息湧入蕭金衍腦海之中,他雖然看不懂、看不透這山河氣運圖,但卻不妨礙每個小點,在他識海之中留下了印痕。
身陷火海之中,蕭金衍卻渾身有些冰冷。張道士的聲音傳入腦海之中,「山河氣運圖已進入你體內,若有機會,尋得武經,破譯這幅圖,興許人間與書劍山還有一戰之力。這人間的命運,就靠你們年輕人了。」
這時,蕭金衍覺得眼前一陣扭曲。
麻衣劍客的劍已出鞘,以極慢的速度,向張道士刺了過去。張道士的動作,也變得緩慢起來。
一招一式,如慢動作一般。
蕭金衍此刻已經恍然,不是他的劍慢,而是原本停滯的時間,在兩人動手之時,開始流動起來。
空間之內,有了時間,也便有了天地之力,一團赤紅色的火焰從麻衣劍客劍中噴薄而出,如一條火龍,刺向了張道人。
火龍所經之處,樹木燒焦、山石融化,整個空間都變得扭曲起來,開始劇烈的抖動。
張道人哈哈一笑,身體來到半空之中,雙手微向上舉,空間內的小天地變得陰暗起來,烏雲遮天,籠罩在他的頭頂。
一道天雷劈過。
張道人單掌擒住這一道天雷,猛然向那一條火龍頭部擊了過去。
轟隆!轟隆!
一聲龍嘯聲。
那火龍就像一條被激怒的野獸,身體被天雷劈中,在空中不斷的翻滾著。
麻衣劍客眼神開始變得熾熱起來,如同發現一道珍饈美味一般,他口吟劍訣,火龍即將墜地之時,猛一抬頭,兩隻巨大的眼睛猛然張開。
兩人動作越來越快。
亦或是,空間內的時間逐漸恢復正常。
麻衣劍客縱身一躍,站在火龍頭頂,人如劍、劍如龍,身體暴漲數百倍,幾乎要將整個天空占滿。
張道人哈哈一笑,手中捏不動根本印,口中斥道,「臨!」雙手微張開,從漆黑的雲層之中,抓來一條閃電。
又做大輪金剛印,道:「兵!」&bsp;又一條閃電被擎在手中。
他一連做出了外獅子印、內獅子印、外縛印、內縛印、智拳印、日輪印和寶瓶印等九個手印,口中依次念出「臨、兵、斗、者、皆、陳、列、在、前」九字箴言,每念出一個字,便召來一道閃電。
九道閃電,九種顏色,在漆黑的天空之中閃爍,繞在張道人身前。
蕭金衍瞪大了眼睛,這兩人引發的天地異象,直接顛覆了他對武學的認知。
什麼真元、什麼內力、什麼招式,都已不復存在,兩人的對決,純粹是境界的比拼,對天地規則、對空間法則的掌握,在法則空間內對力量、元素、規則的運用,都直接決定了兩人的勝負。
麻衣劍客與那一道劍意幻成的火龍,向張道人沖了過去,張道人手指一揮,一道閃電上前阻攔。
轟!
火龍身形一滯,又復如初,轉瞬之間,來到了張道士百丈之內。
又一道閃電擊出。
那火龍似乎對道閃電有所顧忌,在空中翻滾躲避,來到張道人三十丈內。
張道人猛然斷喝,九道閃電在空中盤旋交織成一張巨大的閃電之,向火龍罩了過來。
頃刻間,閃電如帶電的繩索,將巨龍與那麻衣劍客束縛起來,麻衣劍客雙目赤紅,劍意疾吐,火龍身體暴漲數倍,似要掙脫這道束縛。
閃電聲大作。
火龍在半空中翻滾,卻始終近身不到三十丈之內。張道士怒道,「孽畜,今日要你道散!」
麻衣劍客臉呈痛苦之色,九道閃電之中,蘊含著離火洞天內的天地之力,這股力量,正是來自地心離火,此乃天力非人力,也是二十年來,張道人以自身境界與這地心離火之力的融合。
每一道閃電聲過,麻衣劍客就傳來一聲嘶吼,他操控的火龍氣勢便弱上一分。
電閃雷鳴聲,震得蕭金衍雙耳幾乎失聰,雖不是擊在他身上,餘波之力,依舊讓他識海一陣翻滾,體內真元無法控制。
數十道閃電過後,原本占滿半邊天空的火龍,只有幾十丈大小,麻衣劍客已單膝跪倒在火龍背上,連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
敗勢已定。
張道人一連劈出數十道天雷,雷電之間的間隔也越來越長,顯然他也消耗巨大。
最後一道天雷劈過。
一聲悽厲龍吟聲,那條劍意幻化的火龍,終於湮滅在離火洞天之內。
此刻,麻衣劍客全身衣衫破碎,雙膝跪倒在地,以劍拄地,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張道士落在他身前,舉起雙掌,準備落下。
這時,麻衣劍客猛然抬頭,口中噴出一道火焰,朝張道士急射而出。
蕭金衍驚呼道,「前輩小心!」
張道士見狀,臉色劇變,他也未料到,這麻衣劍客先前竟是故意示弱,就是為了最後這偷襲一擊。
張道人厲喝一聲,咬破舌尖,噴出一口鮮血,一道磅礴之力,從他口中噴出。
三昧真火。
鮮血衝過那團火焰,噴在麻衣劍客身上。
麻衣劍客一聲悽厲的哀嚎,痛得在地上打滾。蕭金衍見那劍客臉上開始皴裂,如乾枯的池塘,在暴曬之後,裂開的縫隙一般。
一道道藍色的血液,從麻衣劍客身體中滲出,落在地上,將整個地面燒成一個大坑。
麻衣劍客身體在空間之中開始扭曲起來,忽大忽小,形態很不穩定,數息之後,麻衣劍客身體開始塌縮,變成了一張薄紙,無數能量,從他體內噴出。
張道人雙掌微合,幻出一團白光,將那麻衣劍客籠罩其中,對蕭金衍道,「後撤,被被污染了。」
緊接著,薄如紙的劍客,眼睛睜開,望了張道人一眼,張道人一道掌心雷,劈在那張薄紙之上。
無聲無息。
劍客身體又是一陣扭曲,變成了一條細線,最後成了一個點,消失空間之中。
地上只有一灘湛藍色的血液。
張道士眼神渙散,坐在了地上,他望著蕭金衍,「看清楚了嘛?」
蕭金衍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顫聲道,「前輩,你快些療傷。」
張道人嘴角慘笑,「我以全身修為,所斬殺的,不過是書劍山上幾百看門狗中的一條而已。若前來的是十九守劍人之一,恐怕我連他一招都接不住。」
蕭金衍心中無比震驚,一條惡狗就有這等本領,若是十九守劍人,那還不有通天徹地之本事?
九州十八路,龍門十二品。
二十品像下,十九守劍人。
書劍山上有二十品像,每個品像之下,都有一名守劍人。當年守劍人之一的陸玄機叛逃,殺死八人、重傷十一人,最終卻依舊不是書劍山對手。
三百年來,天下第一高手張本初,對上書劍山的麻衣劍客,也不過是慘勝,書劍山的實力,那真是用「恐怖」來形容了。
張本初盤膝而坐,開始調動真元修復,然而方才最後那一擊,他已用上本命三昧真火,動了心元根本,生機開始從他身體內流逝。
這些日子來,蕭金衍與他朝夕相對,雖大部分時間都在爭吵、鬥嘴,但心中對他仍存一份敬意,此刻見他即將道消,忍不住傷心起來。
他低聲喚道:「前輩!」
張本初緩緩睜開眼睛,「你放心,死不了。今日你所見到的我,只是我雷火風雨金五相法身的雷身而已。」
蕭金衍心中一喜,驚道,「你有五條命?」
張本初嘆了口氣,「算上這一條,只有兩條了。三百年前,我躍出三境之外,闖入書劍山,搭進了兩條命,百年之前,書劍山找到了天機閣,為解天機閣之困,我搭了一條。」
蕭金衍道:「那前輩可要好好活著,否則人間無望了。」
張本初哈哈一笑,「你放心,任憑那至高天道想破腦袋,也絕不會想到我的本命法身藏在哪裡。當然,如果他有腦袋的話。不過,除非天下岌岌可危,我是絕不會再出世了,畢竟,老子還不想死,哈哈!」
說到這,他一陣劇咳,噴出一口鮮血。
「要不你先休息會兒?」
張本初搖搖頭,繼續道,「你聽著,王半仙讓你來,不是沒有目的的,他想讓我告訴你,武經下落。接下來,你可要聽好了。」
蕭金衍問:「可不可以不聽?」
張本初瞪了他一眼,「那可由不得你。」他咳嗽了一陣,緩緩道,「若要尋那武經,需穿過死亡之眼,找到水月洞天。」
蕭金衍撓撓頭,「你直接告訴我在哪裡不就成了?」
張本初罵道,「《武經》所藏之處,是陸玄機留在人世間的另一方天地,其大小、位置,無時不刻都在變化,可能今天就在你我身邊,明天就遠在千里之外。否則,以書劍山的實力,又豈能讓這唯一可以威脅到他們的東西流落人間?」
「那武經究竟是什麼?」
張本初道,「他不僅僅是一本武學秘籍,還描述了天地運行規則的終極奧義,分物經和理經,若能參透武經,將掌握人間至高無上的力量,也只有這樣,才能有與書劍山一戰之力。只可惜,當年我只觀書一夜,看到牛氏三大定律,那水月洞天就坍塌了,連武經的三成都沒有參透。三百年來,我窮盡各種方法,想去找到那水月洞天,卻不得法而入。」說到此,張本初自嘲道,「說到底,當年我不過是機緣巧合下窺得天道一隅的幸運小子而已。萬幸的是,山河氣運圖並沒有落入他們手中,否則陸玄機為人間保留的一絲機會,也將不復存在。只可惜,我時日無多,否則可以跟你說三百年來我對那表意字的參悟。能看懂這字的,除了至高天道,也只有守劍人了,將來你若能遇到守劍人,可以跟他討教一番。」
蕭金衍說我見到他們跑都來不及,又怎麼可能跟他們討教,再說,他們也不會告訴我啊。
張本初問,「你的仇人問你住在哪裡,你會告訴他嗎?」
「不會。」
「如果他將刀橫在你脖子上呢?」
蕭金衍呃呃兩聲,「為了保命,可以考慮一下。」
「同理,你可以把刀架在守劍人脖子上,逼他們說。當然,書劍山上既然出了一個陸玄機,也難保不會出第二個陸玄機。」
張本初的身體逐漸變得越來越淡,有些虛無縹緲,蕭金衍知道,他這一尊雷相法身,已遭到了嚴重的損毀,如今只是憑藉一口真氣,強行給自己交代後事。
「這方洞天,也算守護了天下二十年,只可惜,世事難料,人心叵測,終究毀在了孫千古那個叛徒手中,虧我當年和王半仙十分看好他。蕭金衍,有機會,殺了他。」
蕭金衍想起孫千古斬殺崆峒掌門時的武功,撓了撓頭,「前輩,這個有些強人所難了。」
張本初道,「又不是讓你現在殺他。此人狼子野心,終究會將在江湖上掀起一陣風雨,不過他心胸狹隘,也不足為慮。我所擔心的,是另外一個人。」
「誰?」
張本初還未張口,身體逐漸淡化,他沖蕭金衍比劃了個手勢,終究沒說出聲來,空間一陣扭曲後,消失在一方天地之中。
蕭金衍還來不及傷感,離火洞天開始劇烈的顫動起來。兩大宗師境高手之戰,已將這方天地變得極不穩定。
院中那口離火井中,岩漿開始向外流出,所到之處,一切化為了灰燼,將整個空間逐漸吞噬。
蕭金衍早已悟出,他所在的空間,也不過是一處幻境而已,如今空間毀去,他自然會回到世間。
岩漿逐漸淹沒他的腳,將他整個人吞沒,他腦海中一片空白,失去了意識。
當在醒來之時,山風陣陣,繁星滿天,他依舊站在了沙坪峰後山懸崖旁。
在那一方洞天,稻花開了兩次、稻米熟了兩次,然而在山頂,時間只過去了半日。
一切,仿佛做了一場夢。
但是,蕭金衍知道,這並不是夢,因為他的識海之中,那一個個跳躍的字符,依舊在閃爍,如一顆顆星辰。
李傾城、趙攔江在他身旁護法,看到蕭金衍睜開眼,道:「你終於醒過來了。」
蕭金衍有些納悶,「你們怎麼在這裡?」他低頭往山腰看去,御劍山莊燈火通明,琴瑟絲竹聲傳了上來,又問,「賞劍大會不是結束了嘛,怎得山下還那麼熱鬧?」
李傾城道,「你絕想不到,光明神教與御劍山莊搞在了一起,今日大會後,那魔教妖女率領教眾拜山,孫千古正門大開,親自將那妖女迎了進去,如今正在擺宴呢。我們怕你遇到問題,趁亂登上山頂,卻沒料到你竟如老僧入定一般,一站就是五六個時辰。」
蕭金衍苦笑一聲,「你們不知這六個時辰我是怎麼熬過來的。話說回來,魔教又怎麼會跟御劍山莊合作呢?」
由於幾次三番被東方暖暖算計,原本對光明神教並無惡感的蕭金衍,此刻也改口稱魔教。
趙攔江道,「從山莊的一個家丁口中探知,魔教奉東方不亮之命拜訪御劍山莊,要建立戰略合作夥伴關係,也不知謀劃什麼。御劍山莊剛列入八大門派,除了孫千古之外,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高手,魔教這些年來遭到宇天祿打壓,實力大不如以前,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餘威仍在。只是,東方不亮、孫千古兩個野心家聯合起來,對整個江湖恐怕不是好事。魔教口碑向來不佳,御劍山莊與他們聯合,不怕江湖上的人非議嗎?」
蕭金衍想起東方暖暖說過,東方不亮三年前曾去過書劍山,此番與孫千古的聯合,會不會與那座山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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