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上一言不發地跟著葉燼回了家,他們在照顧史和尚,我就一個人去了醫院。我腳上的傷雖然自己也能處理,可我還是選擇了溜出家門。
醫生建議我住院,我卻在包紮完之後從醫院跑了出來。讓我沒想到是,自己竟然會遇上小白糖:「你怎麼來了?」
小白糖架住了我的胳膊:「吳召哥,你的傷沒事兒吧?我扶你!」
我忍不住笑道:「我昨天還能飛檐走壁呢,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別擎著我,小心把你壓矮了。小孩子抬太重的東西不長個子知道麼?」
「我不小了,我已經十九了!」小白糖把我的手架在她肩上時,我想把手撤回來,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被她架著往前走。
我走到路邊的時候,竟然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你沒吃飯吧?我們去吃點東西。」
小白糖把我扶進了飯店,特意點了幾瓶酒:「吳召哥,你喜歡喝酒是吧?小贏姐說,你上次跟關傾妍拼酒拼到了半夜……」
我勉強笑了一下:「我帶著傷,不想喝。」
上次跟關傾妍喝酒的時候,我身上也帶著傷。
我不想喝酒。是因為看見現在的小白糖,就會讓我想起她前幾世給我斟酒的樣子。
小白糖打開了酒瓶:「那我想喝,你陪我啊?」
「行!我給你夾菜。」我夾了一塊魚肉放在小白糖的碗裡,我記得她前世最喜歡吃魚。
小白糖的酒量顯然不行,幾口酒下肚,臉上就泛起了潮紅:「吳召哥,小贏姐說你喜歡聽人唱歌,我也給你唱歌好不好?」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小白糖就已經敲著盤子唱道:「狼煙風沙口,還請將軍少飲酒……可願柳下走,滿頭楊花共白首……十兩相思二兩酒,我才把愛說出口……」
我看著小白糖,眼前不由得一陣恍惚。
第一世,我不讓小白糖接近,是為了天下?只有一半吧!謀士謀國為天下蒼生不假,但是我也算到了自己鳥盡弓藏的命運,天下定時,我必死無疑,甚至還會牽連九族。我要拖著她一起飲下那杯毒酒?
第二世,我還是為國為民?不全是。那時,小白糖是犯官之女,我希望自己能凱旋而歸,用不世戰功換得明媒正娶,可是我卻撞上了戰死沙場的宿命。那時的命運,無可更改。
第三世,我仍舊鐵骨錚錚,可還是沒擋住那柔情一諾。一諾千金,可我再次失約。那一世,小白糖要先去等我。
三生三世啊!
沒有承諾的三生三世。可惜今生再遇,仍舊如此嗎?
我忍不住嘆息道:「我吃飽了,我們走吧!」
一路上,我和小白糖誰都沒有說話,直到我轉向家門的方向,小白糖才怯生生道:「吳召哥,我有些東西放在了酒店裡,你陪我去取好不好?」
我愣住了:「你會有東西放在酒店?」
小白糖的臉上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了:「我……我只是想讓你多陪我一會兒……」
小白糖低著頭往前走,我一路跟在她身後。小白糖看著地面自顧自地說道:「我知道,你已經有了傾妍姐。就像……算了,我們不說前世。我不想去破壞你和傾妍,我只是……我只是想要你的一部分疼愛就夠了。你懂我的意思嗎?」
小白糖不等我說話就笑道:「我都說了什麼啊?吳召哥,你不會……不會覺得我很無聊、很纏人吧?或者……或者很廉價?」
「不會!」我確實沒有那種感覺。一起走過三世情緣,我怎麼可能不了解小白糖的心思。每一世她都沒有要求過什麼,只是希望能待在我身邊,僅僅是希望一部分的疼愛而已。
我心裡不由得湧起了一股酸楚。
小白糖不說話了,一直低著頭往前走,直到走到酒店門口她才低聲道:「我在三零三房間,你陪我上去,還是……」
「你先上去吧,我一會兒接你。」
小白糖上樓之後,我就點起一根煙來,倚在酒店門口的牆上狠狠地抽了兩口。
前世無緣,我們之間有無數的牽絆,今生難道我就是孑然一身?
我能給她什麼?
我的今生比起前世更為不如。今生我只是一個刀口舔血的江湖人,除了手中刀、胸中血,我可以說身無長物。
名分,我身上已經不存在什麼名分的說法了。
家庭,這東西離我太遠,我甚至不敢去想。
詛咒、災禍,我能帶給她的大概就只剩下這些了。
我把菸頭扔在地上狠狠踩滅了之後,從刀上拆下了三枚鬼錢,往空中扔了過去。
鬼錢從我眼前划過時。
我看見自己走進了酒店,走進了小白糖的房間……我還是沒有死心?
我看見自己躺在凌亂不堪的床上,身邊卻已經沒有了那個女孩,她甚至沒給我留下一張紙條。
我看見自己走出房門,我知道,她其實離我並不遠,就躲在能看見我的地方,她在目送我離開,卻沒有出來跟我告別。
為什麼?
我好像是問過她:如果你想我了呢?
她好像跟我說:我想你的時候,一定是笑著的!
我問她這句話是什麼時候,是前世還是今生?
無論是什麼時候,她都記住了。她不想讓我看見她的脆弱,所以她躲了起來,她說過,想起我的時候一定會是笑著的。
我不能讓鬼眼錢里的這些事情發生,絕不能!
我伸手接住了從空中落下來的鬼錢,大步往前走去。
我知道小白糖在看我,在目送著我的背影。
我身後出現過無數種目光,唯獨這一次讓我覺得心疼不已。我的腳步稍稍停頓了一下之後,再一次大步向前。
我不能回去,否則,她送我離開的目光就是另外的一種心情,我沒法接受,也沒法承受。
我一直漫無目的地走到了天亮,直到快要中午才慢慢挪回了家裡。
豆媽看見我之後,立刻「呸」了我一臉:「我還以為你死外面了呢!出去一晚上連個電話都不打,中午用吃飯不?」
「用!」我還能說什麼,我確實餓了。
豆媽轉身走了:「想吃滾一邊兒吃去,我做飯沒帶你份兒!」
我剛想去廚房找找看有沒有什麼泡麵之類的東西,小白糖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溜了出來,手裡還端著一個盤子:「吳召哥,昨天沒嚇到你吧?我喝多了……來,為了補償你,我給你做了午飯。」
「啊?啊!」我迷迷糊糊地坐下來。
小白糖變得還真快,她昨天真喝多了?
小白糖掀開盤子時,我的心忍不住顫抖了一下。那裡面是溜肉段,我從來沒告訴小白糖我喜歡吃什麼,她卻能做出來。
她不是酒醒了,是強行忘掉了前世,是想換個方式跟我相處,用今生的方式跟我相處。
或許,我也該忘掉前世的種種吧?
我正胡思亂想的工夫,關傾妍也走了進來:「吳召,你沒吃飯對吧?我做了法國牛排。」
我懵了:「你們這是?行,都放下,反正一份也不夠我吃的!」
我剛要動筷子,就發現兩個丫頭都在盯著我,好像是在等著看我先吃哪個。這可糟了!
讓我使使勁兒把兩樣菜全吃下去倒是有可能,大不了就是撐得多跑兩圈。讓我選該先吃哪個……
要不,我嘴長大點,一塊兒吃?
我正猶豫不決的時候,葉燼和史和尚一起跑了進來,一人手裡拿著一把叉子,看都沒看我一眼就往盤子裡叉。
「這牛排不錯!」
「這肉段也香啊!」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倆時,他倆同時對我眨了眨眼睛。
兄弟!我知道兄弟是不想讓我為難,可我看他們吃我的菜,我心好疼。
沒一會兒的工夫,路小贏也走進來了,拿著筷子一盤子裡夾了一筷子:「是不錯!牛排下回得切開,吳召喜歡拿筷子夾牛排,急了說不定還能上手抓。」
關傾妍看著搶菜的三個人,笑盈盈道:「你們喜歡就好,下回我把牛排提前切好。」
小白糖卻撅起嘴:「強盜!」
葉燼道:「別說沒用的。召子,去給我盛碗飯,肉段得就飯吃才香!」
「哼!」小白糖氣哼哼地端了飯放在我面前,「吳召哥,飯正好溫的。」
飯都到嘴邊了,我總不能再往出推了,我剛要去端飯,史和尚就先一步把飯拽了過去:「強盜就得搶得徹底一點。你們說,我們仨誰更像強盜?我說是路小贏,就她有紋身。過去在東北這片,就鬍子才有紋身。」
我怎麼沒注意過路小贏還有紋身?等我看過去,果然看見路小贏從領口露出來的肩膀頭上紋著一條虎紋。要是我沒弄錯,她背上應該有一頭猛虎。我以前怎麼沒注意過?
「哼!」小白糖哼了一聲脫掉外套,露出了肩膀上的龍紋。那是「披肩龍」?
我正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史和尚順口就溜出來一句:「我艹,龍爭虎鬥啊!」
葉燼狠狠瞪了對方一眼:「吃飯也堵不住你嘴?」
史和尚嚇得腦袋一縮,趕緊悶頭吃飯,再也不說話了。關傾妍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沒一會兒就從外面回來了,她胳膊上多了一個小豬佩奇,好像是剛貼上去的,水還沒幹。
關傾妍這是想故意告訴她們兩個「我沒有的東西可以隨時往上加」的意思?
我腦袋開始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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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豆生日快樂,豆豆生日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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