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箏道元毫無徵兆地忽然倒地,滿殿皆驚,司馬青雲、諸葛靜虛二人神情更是震恐,沒人看到鐵箏道元是怎麼倒地的,只有江朔看到殿後有一個人影一晃而過,來不及看鐵箏道元如何,一縱身越過眾人頭頂,沖向後殿。
卻見後殿中空空蕩蕩,神拳門的弟子都在前面大殿之中,後殿哪裡有人?
江朔迅速繞著後殿轉了一圈,見一扇窗戶虛掩著,他推窗而出,見外面是一個小庭院,江朔飛身上房,站在大殿屋脊上四下眺望,卻什麼也沒看到。
他只能跳下房脊,轉回大殿之中,卻見司馬青雲、諸葛靜虛二人扶著鐵箏道元,正在摩挲前胸後背,看來是沒有死,只是被不知什麼暗器打得閉過氣去了。
江朔要上前幫忙,卻被盧玉鉉給攔住了,那人打穴的功夫甚是高明,以司馬青雲和諸葛靜虛二人的內力竟然一時沖不開穴道,若江朔上去一下就解開穴道,兩位掌教豈不是顏面無光?
江朔一片赤子之心,可想不到這許多,盧玉鉉拉住他卻也不點破,只是拿出一個紙團給江朔,道:「用這個打的。」
江朔一震,果然是昨晚的神秘人所為,看來此人確實難言是敵是友,難道威脅崆峒三聖的人,就是此人?他展開紙團一看,仍是兩個字:「多嘴」
盧玉鉉笑道:「看來這位高人惜字如金,總是這樣言簡意賅。」
司馬青雲聽盧玉鉉這樣說,長嘆一聲道:「福生無量天尊,看來諸位已經和這惡人有過接觸了?」
江朔不敢欺瞞,叉手道:「司馬掌教,昨夜他就以相同的手法給我們扔過紙團。」
司馬青雲問道:「他寫的什麼?」
盧玉鉉搶在江朔前面道:「也是兩個字,『吐蕃』。」
司馬青雲點點頭,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道:「原來他早知吐蕃人今日要上門挑釁。」
江朔道:「司馬掌教,此人是什麼來歷,又如何要挾你們?」
司馬青雲剛要說話,聽到鐵箏道元發出一聲呻吟,原來鐵箏道元在司馬、諸葛二人協力運功之下,終於解開了背心被封的穴道,緩緩醒了過來,司馬青雲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程千里急道:「啊呀,司馬老兒,你倒是說呀,這是怎麼回事?」
諸葛靜虛見身邊門徒眾多,忙對江朔等人道:「江少主、諸君,請到後殿講話。」
他自己架起鐵箏道元,與司馬青雲一起帶著眾人進入後殿,叫兩個心腹弟子守住殿門任何人不得打擾,讓眾人在榻上落座,才繼續說道:「程郎,非是我們不願說,剛才道元所遭所遇你們也看到了,若我們再說,恐怕下一個紙團就打來了。」
程千里一瞪眼道:「你們三人背靠背,一人說一句,難道早做好了防備,也能被他偷襲得手麼?」
江朔搖頭道:「程大哥,你不要逼三位掌教了,剛才這個紙團打來,又有誰看到了?如何防備?昨夜此人對著我打第二個紙團時,我也做了防備,卻仍沒追上他。」
程千里奇道:「哎……少主,昨夜你們見過這神秘人?你可沒和我老程說起過。」
江朔歉然道:「程大哥,此事太過弔詭,我們也不知從何說起,況且我們也沒見過這位高人,他身形好快,簡直如同鬼魅。」
江朔的內力高強,又有龍珠在體內,耳聰目明,可說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出他的耳目,然而他都說「如同鬼魅」,此人輕功之高實是匪夷所思。
司馬青雲聽江朔說昨夜那人打了兩個紙團,知道剛才盧玉鉉有所保留,他也不知寫了「吐蕃」的字條是第一張,還是第二張,但既然對方不說,他也不便詢問。
盧玉鉉道:「少主,要我說此事與我們無關,我們這就告辭三位聖人,下山去吧。」
說著他拿眼睛瞟了一眼程千里,程千里忙道:「對,對,對……少主快走,那怪人叫三個老兒將你誆來參加什么九教大會,必定是要不利於你,有道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咱不跑還等什麼呢?」
盧、程二人說著起身,走到江朔身邊,一左一右佯裝要架著江朔往外走。崆峒三聖見狀都面顯惶急的神色。
諸葛靜虛道:「江少主,我們雖然騙了你,但三教確實面臨覆教的危機,都說少主是少年英雄,當世大俠,怎能一走了之呢?」
他說到動情處,竟然離席伏在將朔面前哭泣起來,江朔見諸葛靜虛堂堂掌教,又一大把年紀了,竟然對自己行此大禮,雖然他們不肯說出原委,但江朔已知其心情之急迫,又如何肯走。
然而還不待江朔說話,忽有一神拳門弟子闖了進來,道:「師父……」
諸葛靜虛此刻正伏在江朔面前,那弟子撞見了掌教這般模樣不禁一愣,諸葛靜虛忙起身怒道:「叫你們嚴守門戶,任何人不得入內,你卻進來做甚?」
那弟子道:「有貴客到了。」
諸葛靜虛慍怒道:「甚貴客,先請到偏廳奉茶,都不會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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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弟子被他教訓得低頭不敢回嘴,去聽外面個洪亮的嗓音道:「哈哈哈,故友來訪,怎麼如此冷淡呢?」
諸葛靜虛聞言大喜道:「是磨鑒客前輩到了!」
崆峒三聖一起起身迎接,那人卻已大笑著進門了,江朔等人聽那人聲音聲震屋宇知道來了高人,也趕忙起身,卻見進來的是一中等身材的老人。
那老人鬚髮皆白,腦門前半禿得光滑鋥亮,無法扎幞頭,只用一條粗布抹額粗粗攏住了稀疏雜亂的白髮,一張臉紅撲撲的,尤其是鼻頭疙里疙瘩,糟紅一片,看來如同一個市井酒徒,耷拉著眼皮看著惺忪朦朧,似乎宿醉未醒的樣子。
往他身上看,卻是身著葛布褐衫,下著內袴外褌,小腿上打著麻布的綁腿,足蹬草履,一看就是一副窮苦人的打扮。
他腰間掛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皮囊,一個大葫蘆,看來都是用得年深日久的舊物。
崆峒三人上前見禮,居然都稱他為前輩,這老人也不知道多大的年紀了,盧玉鉉搶步上前跪倒磕頭道:「師父在上,徒兒有禮了。」
老人眯縫著眼睛看了他一眼,道:「哦,是盧家的小子啊……我隨便傳了你幾手功夫,也值得你跪在地上磕頭嗎?」
盧玉鉉伏在地上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如何能對師尊不敬?」
老人嘻嘻一笑,也不再說話,泰然受了盧玉鉉三個響頭。
諸葛靜虛向江朔介紹道:「江少主,這位便是赤松山磨鑒客前輩。」又對老人道:「磨鑒前輩,這位是新任江湖盟主,江朔江溯之。」
江朔心道,原來這位就是赤松山磨鏡老人,聽說他是南八的師父,沒想到盧郎竟然也是他的弟子。
老人一雙醉眼看著江朔,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江朔見他雙目渾濁,絲毫沒有練武之人該有的精光,但他聽趙蕤說過有一路內家高手,內功練到登峰造極之際,會神光內斂,守精露拙,愈是如此愈是不可小覷。
老人張口哈哈笑道:「小子不錯,你是茅山門人麼?李含光是你什麼人?」
他的牙口倒是極好,大笑之際露出一口齊整的白牙。
江朔叉手道:「我並非茅山門人,但我的功夫確實得自茅山,只是貞隱先生不許我說出來,還請前輩見諒。」
磨鏡老人嘻嘻一笑道:「老人家我對別派功夫的機密可沒什麼興趣,不說也罷。」忽然一伸手道:「拿來!」
江朔一愣,隨口問道:「什麼?」
磨鏡老人道:「我別無長技,所擅者不過磨鏡而已,自然是向你討鏡子。」
江朔奇道:「什麼鏡子?」
磨鏡老人道:「你不是江湖盟主麼?江湖盟主不是有一枚古鏡麼?」手伸得筆直,不耐煩地道:「拿來。」
他的話語中似乎有不容置疑的威嚴,江朔伸手入懷掏出一個小布包,這個小布包他一直貼身收藏著,此刻他將布包展開放到老人手中,露出裡面的八尺銅鏡。
眾人多聽過江湖盟主至寶乃是一枚上古神鏡,只是無人親眼得見,見江朔拿出布包,都不自禁圍上來觀看。
這枚銅鏡比眾人想像中的小得多,所謂八尺,乃是按漢小尺計算,唐尺不過六尺,再看磨鏡老人手中的銅鏡合撲在灰布之上,只見鏡背中央有紐,四周刻著簡練的雲雷紋簇擁的獸面圖案,上面生滿了烏黑的古銅,除了看來古奧,卻也看不出什麼特異之處,圍觀的眾人都不禁微微有些失望。
磨鏡老人翻過來再看鏡面時,卻勃然大怒,道:「豈有此理!小子不懂得存養之道,竟使古鏡蒙塵受污!」
江朔大吃一驚,再看那鏡面竟然黑灰一片,他記得在青州李邕給他講解之時,八尺神鏡的正面還是銀燦燦的光可鑑人,不知何時變成了這副模樣。忽然想起那日在三門峽,自己為了疏浚河道在河中泡了整日,恐怕就是那時鏡子被河水浸泡才成了這副模樣。
當年在汴渠踏鉞破壩之時,江朔也落入水中漂流了數十里,但當時布包外面還包了油紙,因此鏡子沒有受損,後來幾經輾轉,衣服也不知換了多少套,鏡子雖然沒有遺失,包在布包外面的油紙卻早已不知所蹤了。
磨鏡老人卻不知道這其中的曲折,只是沖沖大怒,不住搖頭,顯然是氣得發抖。
他忽然一屁股坐到地上,從腰間那個破破爛爛的皮囊中掏出一塊砥石,放在地上,竟似立刻就要磨鏡!
程千里上前對江朔道:「少主,這上古神鏡是歷代盟主至寶,傳承千年,從未聽說有打磨之事啊。」
磨鏡老人啐道:「那也從未聽說有污損之事啊,看著鏽跡不過月余,現在只是表面浮鏽,立刻打磨還能復舊如初,若再遲了,這鏡子可就完了。」
江朔此刻也是手足無措,不知該答應磨鏡,還是要回來,他尚在猶豫之時,老人卻已經開始打磨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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