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十月末的時候大夏違背約定,再一次侵犯大宋邊境,同宋軍爭奪德順軍威戎堡外之同家堡。
官家再一次將目光盯向趙頊,短短半年時間,與大夏的約定不僅沒有帶來什麼兩國交邦的實際利益,反而導致大夏一而再的示威侵擾。雖然慶州一帶恢復安寧,但是涇原一代,卻時常被侵擾。此次又是同家堡。
顯然,這一切與趙頊的辦事不利有關,不僅花了許多安撫的銀錢,還造成了大夏的一再囂張。
雖然趙頊已經久不去朝堂,但是官家還是一連三道聖旨降了他的俸祿,禁了足,又罰他去太廟門口跪著,靜思己過。
趙頊出門的時候,天色過午,遠處的雲陰沉著。慶言為他拿了一把傘,他搖搖頭,進宮去了。
跪在白玉色的太廟石階上,趙頊看向太廟裡長明燈下昏暗裊裊的列祖列宗牌位,心下微苦。廟堂之上,確實是風雲變幻、人心難測,而自己也確實厭倦了這些枯燥的生活。
與此同時,此刻內心一片苦澀的還有大夏李諒祚。此次發兵連他都不知情,旗下幾個部族聯合沒藏氏舊部,組織家兵進攻大宋同家堡。他去問責的時候,卻看到那幾個部族帶著老弱幼小,齊齊跪拜在地。
今年夏季乾旱,十月又突降大雪,老人孩子都餓死了很多,家兵也都是骨瘦羸弱。帶頭的兩個部族的家兵將領當場以死謝罪,只求李諒祚放過族人和孩子。
望著遠處黑壓壓的雲,李諒祚閉了閉眼,揮了揮手,獨自騎著馬往回走。
很快,小梁皇后騎馬跟了上來,淡淡的看著他:「陛下可是為了四月的承諾憂心?」
李諒祚看向身邊這個清麗的人,輕輕點了點頭:「漢家最講禮義仁智信,我這樣出爾反爾,怕是……」
小梁皇后淡淡笑了一下:「在我們中原文化里,孔聖人曾經說過,『不知命,無以為君子』。所以君子順應天命,審時度勢,方能進退皆可。」
李諒祚望向她,不說話。
小梁皇后停頓了一下,知道他聽進去了,於是繼續說到:「陛下首先是大夏的陛下。」說完,靜靜的回望著他。
李諒祚看向天邊,烏雲黑壓壓的,不知道這是不是又是一場雪。不知道又會有多少部族的無辜同胞凍餓而死。深深的吸了口氣,與小梁皇后並行而去。
遠處的雲密匝匝的壓了過來,一身淡青色袍子的趙頊跪的筆直。慶言和一眾小廝只能遠遠的站在太廟外面。
不多時,雨就細密密的下了起來。天也很快就黑了,太廟周圍燈很少,只剩下太廟裡與香混合在一起的縹緲的燈光,隨著風雨,一晃一晃的。
沒有人來詢問趙頊的情況,也沒有人給他撐傘。前朝里因著大夏的事情,爭執了起來,官家似乎已經遺忘了他被罰跪太廟的事情。
高皇后一直在官家內側的書房裡聽著外面的爭執,也沒有心思管這個最近一直默默無聞的兒子。
直到入了夜,趙頊已經渾身濕透、凍的冰涼、臉色發青的時候,太后坐著軟轎,遠遠的看著太廟裡依稀的微光,和幾不可查的人影。想了想,命人端了一碗薑湯、送了一把傘給慶言,讓他去服侍趙頊。
慶言連忙沖了進去,抱著趙頊都快哭了出來。
過了沒多久,另外一頂奢華的軟轎也遠遠的出現,裡面的人看到了慶言撐著的傘,提著丹鳳眼問道:「看清楚了?是太后的人送來的?」黑暗裡有人回答:「是,太后也親自來過,遠遠看了一眼,沒有進去。」
轎內的人沉吟了半刻,輕輕說了一句:「回去吧。」一行人便掉頭向著官家的書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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