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志所向 第二十七章長安城下

    夜色沉沉，山林中不時傳來一兩鷹叫，山谷里只有幾處篝火未熄。

    曾武面對張陵，張國柱兩人逼視的目光，不禁身軀一震，緊張地言道：「這我實不知。」

    張陵哈哈一笑，轉而溫言對曾武言道：「我們是拜過把子，豈會隨便懷疑自家兄弟，這張行野平素為人如何？」

    曾武對張陵這一緊一松弄得心底發虛，但聽他這麼說至少心裡寬了幾分，細細想了一番言道：「張行野此人話很少，從不與我們說交心的話。所以我也拿不準他如何想的。」

    這麼說著張行野至少是城府深沉的人，張陵心底對曾武也是存疑，他實不知張行野為何要將自己置之死地而後快。他與自己雖同樣是什長，但他是屯長張過的侄兒，前途寬廣，而自己對他的仕途可產生不了太大的妨礙。張陵並不是一個草率行事的人，眼下二人尚未撕破臉面，自己尚有迴轉的餘地。若是冒然行事，不說自己沒有把握，萬一牽扯進屯長張過，他若是要整治自己，絕不比踩死一隻螞蟻難上多少。

    想到這裡，張陵低聲言道：「今日之事，決不能泄露與他人知道，你們眼下都是我的兄弟，我不信你們還能信誰，眼下我雖被降職為伍長，但終有一日會有重新出頭的一日，你們信是不信？」

    「信，信。」張國柱，曾武二人都是齊聲言道。

    待二人走後，張陵又將張行野此人莫莫細想了一邊，卻因為接觸不深無法了解。想到這裡，張陵決定明日找副都統王曼一趟，他是在營內唯一能幫到自己的人，或許可以一查張行野的底細。

    長安城下的戰事進入了五月，南陽再次易手，淮北軍二十多萬大軍在關內關外被攔腰截成兩段，但秦猛先在長安城下的戰事卻連連得勝。一月連與官軍七次接戰盡告大勝，長安城下各路官軍一路接著一路反水，十多萬官軍被東切西削折損慘重，不是歸降或是被殲滅。朝廷總督梁州軍事的梁州刺史加上柱國將軍何再道遲遲按兵不動。使得秦猛先全無後顧之憂，只派少數兵馬把守通往蜀中的各處要道，全力圍攻長安，不過半月長安城西側要害之地紛紛失守。六月初皇帝與幾名親信同數千御林軍自長安經過潼關逃至洛陽，命自己親弟陳王與百官留守長安。

    而秦猛先收攏官軍各部降軍，加上關中新募之兵，和原先帶入關中的子弟兵手下統御的兵力已超過十二萬。

    大業十年六月，陳王與百官白衣而降，朝廷的京師長安陷落。隨後隴西郡總管李雄達對外稱皇帝已亡於秦猛先之手，於隴西自立為帝國號涼，天水，北地，平涼等七郡皆奉他的號令。同月在義軍中實力僅此於淮北軍的河北義軍之首竇伏海也自號大將軍，河北各地紛紛歸附他的旗下。

    而皇帝匆匆逃亡洛陽後，兵權為洛陽守將王守恭受掌。皇帝遂成傀儡，而王守恭挾天子以令諸侯，手中又聚集了官軍最精銳的人馬，登時在中原成為僅此於淮北軍的第二大勢力。

    在長安城平安街望得意酒樓上，張陵聽完李子順講述了一番眼前局勢後，心裡將李雄達，竇伏海，王守恭這三人的名字記下。此三人一舉一動都關乎了今後天下大勢的走向。

    張陵站起身，舉起酒杯走到扶欄，指著長安的景色，言道：「三年前，你我兄弟或許想不到今日會有在長安觀景的一日吧。」

    李子順哈哈一笑亦走到扶欄便，與張陵並肩眺望。平安街上皆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人們臉上絲毫不見戰亂之憂。男男女女相對無忌，甚至擁摟著一起遊街，這倒讓二人嘖嘖稱奇，想是帝都之中民風更開放所故。及遠望去，烏瓦白牆間被的街道所分，猶如棋盤間縱橫般筆直。幾道運河自南而北延伸，可以看見高聳的樓船齊著屋檐駛過，陡然見到仿佛陸地行舟一般。民屋一直延伸至灰黑色的宮牆之下。張陵所處的位置是平民所居的廓城，而宮牆之後即使宮城是名門大閥，達官顯貴所居住之地，宮城再往北就是皇城了，這是天子上朝，百官參拜之所，整個天下的心臟所在。

    李子順指著那巍峨的城樓，笑道：「有志者事竟成，長安算什麼，總有一天我會將整個天下踩在腳下！」

    張陵斜眼看向李子順，近月不見李子順右眉下多了一道兩寸長的刀傷，一直劃至右頰下。眼下李子順一舉一動都透著殺伐之氣，這樣的氣質張陵在許多久經沙場的人身上都見過。李子順談話時虎目生光，聽說他此番長安城下他又立下戰功，眼下秦聖正有提拔他作都統的打算。真是人比人氣死人，為什麼李子順就這麼一帆風順，三年之後就升到了都統，自己好容易行賄作個什長屁股還沒坐熱，居然被撤職了。

    張陵心情不好，言道：「不要太高看自己了，下天下這盤大棋的自有其人，我等充其量不過是棋子罷了。」

    李子順對張陵的話微微一哂，言道：「你又何必看低自己，古往今來那一方豪傑，天下之主，若手下沒有幾萬，數十萬的馬前卒替他們提著腦袋打來的江山，他們又有什麼不同之處。」頓了頓，李子順又言道：「眼下我軍攻陷長安，已是天下最強的勢力，遲早是要一統天下，能成大事的人貴在順勢而為，只要我等牢牢抓住淮北軍這面大旗，十年之後一個平庸的小兵都可躋身百夫長之流，又何況是你我二人呢。」

    張陵心中一動，李子順說的未必沒有道理，轉念想到我眼下雖是不順，但未必沒有東山再起的一日，一切等十年後再見分曉不遲。兩人又喝了一會酒，張陵已無心思隨即告辭。

    張陵在城中疾走，此來他是奉了副都統的密令到一處辦事。張陵走了兩條街，來到一個普通茶館坐下，方點了一壺茶水，接引的人就到了。張陵與那人一前一後來到一個偏僻的院子。一路上張陵見到有不少目光有意無意的看向自己，心知是伏在四周的眼線，其中不乏有高手。

    那人推開院門，對張陵作了個請的手勢。張陵對他微一抱拳，當先跨入院中。院中早侯下一人，他正是張陵近一年不見的周覆。「周大哥，你也來長安了。」張陵忙裝出久別重逢，驚喜交加的表情來拜倒在地。

    周覆頗有長者風範，受了張陵一拜後，伸手扶起張陵言道：「兄弟，你的事我已聽說了，卻不料你半年內竟然能修入門功法中的得氣，可惜，可惜，是大哥我疏忽了。」

    若是半年前張陵尚未此事耿耿於懷，眼下已將此事看開，言道：「人的得失自有定數，得來不必幸喜，失去不必可惜，我想眼下失去的，總有一日會有更好的來補償我。」

    周覆訝然他本以為張陵提起此事會是一副沮喪懊惱的模樣，卻不料他看得如此通達，轉念一想也可能是張陵不曉得這入門功法的神通所在才不在意的。周覆言道：「賢弟能這麼想，作大哥的就欣慰許多。賢弟你雖一生無法窺得武道妙境，但如此修習下去，對強壯身體卻大好處。」

    張陵微微一點頭，這番若不是修習了這功法，早就亡命在那三十棍之下，既然如此又何必繼續奢望。

    周覆又言道：「此番叫你來是有大事，顧兄弟寫信給我，說你盡忠職守，可堪大任，我與王大哥，顧大哥三人一起保薦你為正式弟子。掌律大哥批准，從此你才算是我清平教中真正的骨幹了。」

    張陵一愣，他在淮北軍捨生冒死上陣搏殺，卻處處受抑，相較之下在清平教卻如此順風順水，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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