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2章 巡軍御史
等軍法官抵達後,四人統一了思想,必然是要上報的。
新式軍裝剛穿上身,馬衛就迫不及待地離開了軍營,來到了團部。
京營的編制一直在變,從一開始的營制,再到翼協制,再到如今的師團制。
即,三千人為一團,設五營,然後再加上五百人的團部。
其中包括斥候、伙夫、親兵,參謀,醫署,輜重等,以及其親領的兩百警衛。
三團為一師,九千人加上一千的本部人馬,合計萬人。
到了團這一級,已然是軍中中堅力量,可謂是極其重要,具有單獨指揮權。
其號游擊將軍。
師則是為總兵或者副總兵,師的參謀長則一般為參將。
五師分別紮營在豐臺地區,互不干擾,但朝廷卻在其上設立大營左右都督,監控、管轄大營之事,施行監督之責。
四人而行,作為主官,馬衛當先一步,軍法官與之同行後,又落後半步,而副營正和參謀長則落後一步,緊隨其後。
軍法官掌管錢糧發放,功勳獎勵,以及監督軍中日常,可謂是軍中御史,與營正地位是想等的。
自然,軍銜也是如一。
但架不住馬衛高授右校,比他軍法官的上士高一級,不得不從並肩到落後半步。
而原本只是要落後半步的參謀長和副營正,則需落後一步,仿佛成了跟班,親兵。
四人衣上的軍銜顯而易見,一路上的巡邏隊和士兵,不得不避讓,行屈一膝禮。
即半跪右腿,同時用左手扶膝,身子挺直,雙目平視。
這種屈一膝之禮,是軍中常見的禮節,在清時演變為了請安禮,畢竟八旗是以軍治民。
雙膝跪地是跪安,比其更高一級。
屈一膝是面對軍銜高自己太多的軍官,如果只是高一階,如右士見中士,則只需要屈半膝,也就是彎下半隻腿,就不用下跪。
另外,在執行任務時,如巡邏,做飯,挖地等,也只需要屈半膝即可。
像什麼一跪兩揖等,那是正式場合,禮節所在。
四人一路直往,不知道驚了多少人。
「請稍等!」
親兵攔下四人後,匆忙而去。
不久,他們才入院中。
隨著四大營地的固定,軍營的建造也逐漸而起,從軍帳變更為了磚瓦結構,成為了軍城。
圍牆,護城河,操場,宿舍,馬廄,學堂,圖書館,一應俱全,宛若一座城。
而每一個團,則又是個小城,而營則是大院了。
團部自然是小城中最舒適且寬廣的地方,占地是普通營的兩三倍。
雖然不是亭台樓閣,但也是古樸典雅,粗獷中帶著精細。
其一人獨占一院落。
五間房中,一書房,一臥室,一客廳,一客房,一雜居。
廁所,廚房,馬廄,更是一應俱全。
演武場擺放著一排兵器。
幾人看得入神,甚至見著了兩個標緻的侍女。
這就是團長的特權。
馬衛羨慕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他個營正,與幾個親兵居在幾間房中,雖然有一個獨間,但與團長一比,那就是天上地下。
團長都這樣了,那總兵不得是王宮?
很快,幾人在客廳中見到了身著勁服的團長,其軍銜為中校。
如果是資格老一些的,還可能是左校。
由於開國不過二十年,京營中的中上層軍官幾乎都掛著爵位。
馬衛知道,眼前這位李天石團長,就是正兒八經的男爵,食邑五百戶。
「末將馬衛(……)見過團長!」
四人起身,拱手行禮。
如果是在正式場合,四人最少也得是單膝下跪了。
「起來吧!」李天石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今天是分戎袍的日子,各營應該忙得厲害,你們乙營怎麼來我這?」
面對這龐大的壓力,馬衛只能出聲:「團長,今日發下來的戎袍有貓膩。」
他憤憤不平道:「您也是知道的,咱北京不比南方,在冬天要穿的不厚實,胯下那玩意兒都能凍壞咯!」
「所以秋衣至少是六斤棉,今年剛發下來一瞧,不過三斤。」
「一些黑心棉我就不管了,但這三斤棉下去,咱們弟兄得凍傷多少?指不定還得走幾個呢……」
說著,副營鄉遞過來棉衣。
李天石拿到手中一掂量,立馬眉頭一蹙:「果然沒有六斤。」
他站起身,面色凝重:「按照軍中條例,淮河以南的冬衣,棉為三斤,長城以南為六斤。」
「長城以北的邊軍則一律為十斤。」
「只許多不許少,但凡缺斤少兩者,一律按謀殺論處。」
「該死的奸商!!」
李天石出離的憤怒。
在紹武以前,軍隊的主將掌控軍中一切,餉錢,俸祿,衣袍,只要是錢,就肯定不會逃脫去掌心。
但皇帝改革後,軍隊主官們跟錢就無法沾邊。
餉錢是依靠存摺,士兵直接去錢莊取。
衣袍更不必提,京營使司衙門直接操辦。
就算是建造軍營,以及一些其他花費,他都是直接打條子上去。
所以他是問心無愧的。
再奢侈,也是朝廷允許的。
別看京營使司衙門威風凜凜,負責京營的日常管理,以及後勤保障,掌控軍政。
但軍官們的兵籍,卻在兵部手中。
武官的選用,幾乎是皇帝一手包辦,缺人了,京營使司只能上報,由皇帝做主,五軍都督府查缺補漏。
甚至營正和團長都沒能提名、建議,而京營使司不行。
至於軍令,則是內閣和皇帝把持,沒有皇命,兵部,五軍都督府三者合一的軍令,誰也無法調動一兵一卒。
說到底,錢的事他李天石一點都沒粘手,沒有絲毫的好處,但如果出了差錯,就得背鍋。
這誰受得了?
他與馬衛的感受是一致的。
非戰鬥減丁,在太平時極其重要,尤其是在京營。
思量再三,李天石保持了冷靜,沒聽其一面之詞,派人親自去查找。
果然,許多棉衣不達標。
這種情況,他只能繼續上報到師。
無論是在軍隊還是在官場,最忌諱的就是越級上報,逐級上報才是最佳選擇。
如果他不報給總兵,直接捅到了京營使司衙門,或者兵部,都督府,那麼皇帝就懷疑總兵能否能力足夠掌握一師了。
總兵驚聞這消息,也是同樣被嚇了一跳:
軍衣缺斤少兩,後勤出現大問題。
而毋庸置疑,出事的就是負責後勤的京營使司衙門。
這時候,他連忙匯稟兩位都督,一同入宮見駕。
到了總兵這一級,其軍銜為上尉,或者右將這一級別,官品在四品,或者從三品。
而其爵位,最少也是個子爵。
完全具有獨奏和見駕之權。
誰知,聽說這件事後,皇帝異常的平靜:
「奸商作祟,嚴查到底。」
這句話,輕鬆而寫意,但經由皇帝口中而出,就是大事。
首先是京營使司衙門收回缺斤短兩的棉衣,重新按照名單發放。
然後,都察院派出御史團,對京營進行不定時巡查,被稱之為巡軍御史。
相較於以往,如今的御史們不再是單兵作戰,而是由團隊組成。
一個團隊,約有十來人,仵作、典吏、書辦、親衛,以及最重要的幕僚。
他們由御史選拔僱傭,但卻是吃著皇糧,專門為御史服務。
為了保護這些御史的安全,同時是掌控,其親衛中甚至安插了一個錦衣衛隨身保護。
也是如此,都察院愈發的閉合起來。
都御史、監察御史、給事中等界限逐漸模糊。
如果不算掛銜的,都察院的御史約有三百人,按照職責差遣分為三類:
其一,監察地方,如各省府,鹽場,鈔關,邊關,察卷、巡倉、巡江、巡城、屯田、印馬、巡視糧儲、監收糧斛、點閘軍士、比驗軍器,皆敘而差等,具體事宜。
其二,則是監察京城文武百官,公卿貴胄,是朝廷上最鋒利的刀。
其三,則是規諫帝王過失,查缺補漏。
因為是按團體來做事,所以御史們既可以在地方當八府巡按,又可以成為巡鹽御史,還可以監察百官。
以及如今的巡軍御史。
本職和差遣也漸漸的分開了。
當然了,皇帝對督察院第二大改革,就是把勸諫皇帝的權力,只給了左右都御史和左右副都御史,以及左右僉御史。
隨後,都察院的品階上升,左右都御史為從正二品,升到了從一品,超過了八部尚書。
都察院的御史們因此逐漸獨立,擁有獨立的辦案權,上官不得干擾。
左右都御史們漸漸管不住手下。
御史按照規矩,不再外放,或者遷入,例如,地方上的按察使司,則不再由都察院外的官員擔任。
普通的進士們從正七品的御史開始,按照分配,或監督八部,或者去地方監察河道,或者倉儲。
再之後,則是升任給事中(正六品)。
再之後僉御史(正四品)。
然後就是左右副都御史,按察使,左右都御史。
只要做事得力,升官是極快的,不需要像普通的文官那樣一級一級的煎熬,還得看是否有官缺。
可以說,御史們升遷速度是極其誇張的,但潛力有限。
這兩項改革,立馬就切掉了內閣對都察院伸出來的手。
同樣切掉了勛貴們的手。
保障了獨立的監察權。
畢竟自古以來的黨爭,御史們總是急先鋒,將他們掛上繩子,也能更好的為皇帝所用。
都察院,只能是皇帝的狗。
巡軍御史派遣出了三個,動作連連,幾乎是爭先恐後,不到三天的功夫,就找出了真相。
負責京城戎袍的皇商共有四家,趙、向、弓、常。
隸屬於內務府。
趙氏和向氏循規蹈矩,並沒有什麼偷工減料,而弓氏和常氏則覬覦利益,忍不住下手。
畢竟二十萬京營,一家負責五萬人,十萬套的冬裝。
棉花每斤三十來文,每套少三斤,就是近百文,十萬套就是一千萬文。
即一萬塊銀圓。
而朝廷對於冬裝的採購價是三百文每套,一套的淨利潤賺不到百文,只有五六十文。
減去了三斤棉,就能讓利潤翻一倍多,這是何等可觀?
「城郊的旱地,每畝十餘塊銀圓,水澆地則是三十來塊,一萬塊足以買上三四百畝水澆地,千畝旱田。」
皇帝輕笑著,對於京城的地價如數家珍。
幾百畝水澆地,在鄉下足以傳家了,可稱之為地主。
就算是商品經濟再發展,其在穩定上就趕不上農田的收益。
即使在北方,一畝旱地產糧一石半,按朝廷頒布的最高三成租子來算,也能收益近五斗。
京城一斗米為一毫,那就是畝產五毫。
十塊錢的旱地,年收益達到了百分之五,穩定極高。
所以商人多熱衷於買地。
就算是歷史上的日不落帝國英國也不例外,商人們熱衷於買地,無論是改造成牧場還是賣糧,都比經商穩定。
據統計,十六世紀,每五個商人中,就有三個去鄉間買地產。
那些有影響有地位的商人,其家產近半都是地產。
穩定性,是人類一直賴以追求的。
「陛下明鑑。」眾人紛紛誇讚。
刑部做出來處理意見:
主犯斬立決,抄家,全家流放安西;從犯抄家,全家流放安西。
待眾人走後,皇帝以一面三。
一名御史昂首,沉聲道:「據臣所查,那弓氏家主在三年前加入內務府,為皇商。」
「而私底下,其與勛貴常往來,才得以有資格承擔京營戎袍事,來往密切的,則是首輔的管家……」
「確定嗎?」
朱誼汐眉頭一皺。
「臣不敢妄言。」御史認真道:「據聞,弓家就是走了朱府的關係,才得以京營的戎袍,另外,其今年還競得邊軍的戎袍,明年將供應察哈爾、吉林,遼東三地邊軍。」
若是在以往,朱誼汐是斷然不會相信的,但如今他心裡竟然猶豫了。
「管好嘴,莫要多言。」皇帝沉聲吩咐。
「臣不敢。」御史低頭道:「只是調查時人手雜多……」
這話實際上卻是在說,弓氏與朱府的勾連,怕是早就被許多人知曉了,難以隱瞞過去。
朱誼汐心中一動,這是送上門的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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