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暫住證形同虛設,京城人口日趨增多,長此以往對於朝廷上極其不利的。」
楊廷鑒拱手而立。
皇帝連忙招呼他坐下,臉上露出一絲愁容:「北京多少人了?」
「臣不知詳細,大概約莫百萬數!」
楊廷鑒滿嘴苦澀道:「糧食還有河北,東北等地供應,但瓜果蔬菜等卻是龐大,而且房屋密接,一旦起火,後果不堪設想!」
「百萬啊!」
朱誼汐感嘆起來。
剛入主北京時,才不過十來萬人,如今已經擴大到十倍了,才不過二十年。
在這生產力不發達的時代,如此龐大的人口所需要的資源是海量的。
同時製造的城市問題,也是極其龐大。
最淺顯的莫過於下水道了,百萬人的排泄,隔三差五的就能堵起來,專門清理的淨街司規模,已經擴大到了三千人。
人數還在不斷地擴大。
而當年困擾的飲水問題,隨著地下水污染的加劇,貴族們還可以喝西山泉水,而普通人則只能喝地下水了。
繼續下去,怕是地下水也很難飲用了。
「卿家覺得又該如何控制呢?」
楊廷鑒思量了下,慎重道:「臣以為,可擴建外城。」
「另外,京營位於各省招募精兵,其又將家眷接到北京,長此以往,京城的人口自然是不斷滋生,日後怕是愈發多了……」
「飲鴆止渴!」
朱誼西毫不猶豫地否決了這個提議。
北京先是內城,然後擴建到了外城,再擴建,北京的人口困境還是不可能改變的。
除非有一條像長江那樣的大河經過,如倫敦的泰晤士河也行啊!
海河流域都是小溝溝,水量不夠還經常泛濫。
至於京營去往各省招募精兵,自然是為了避免像唐朝的神策軍,宋朝的禁軍那樣近親繁殖,從而使得戰鬥力底下。
而且,這也能有效降低京營將領結黨營私。
楊廷鑒立馬閉口,不再言語。
朱誼汐陷入了思考。
其他的問題不大,隨著鐵軌的修建,各種物資還能從遠方源源不斷地供給北京,但水卻是困難。
這時候沒有什麼管道,密雲水庫建好了也只能運水入京。
而一旦運水,哪怕只有一里地其成本也會驟然飆升,讓人咬牙。
「罷了,如今來看,只能在運水上多下工夫了!」
朱誼汐不得不承認,擴城確實是個不好不壞的方法。
但怎麼擴,往哪擴,就成了問題了。
「東,北京城往東靠近通州,那就是永定河所在,水是不缺的……」
楊廷鑒建議道。
「朕知道了!」朱誼汐點點頭。
這確實是個好方向。
俗話說的好,東富西貴北窮南貧。
東邊之所以富裕,是因為東城聚集了很多國家的倉庫,戶部在這裡設了十座倉,二來不部分人來京,都是從東城入,自然就早就了富裕。
畢竟窮人是不可能遠遊,而且定居北京的。
倉庫所在,貪污什麼的不提,就說是每年變賣的陳糧,就足以撐起一個大市場,養活數千人就業。
這樣一來,擴城就簡單了,只要把倉庫遷移,立馬就能帶走部分人。
心中定下了計,朱誼汐並未聲張。
「接下來還有誰?」打了個哈欠,朱誼汐問道。
這時候,都知監太監門冬子(劉阿福卸任)笑著道:「爺,是戶部尚書崔炳春崔尚書!」
「上杯茶!」朱誼汐點了下頭:「讓他進來吧!」
片刻後,崔炳春就跪地問安,然後被賜座。
「崔卿有何事?」
飲著溫茶,看著崔炳春被凍得紅彤彤的臉龐,他心下不忍,讓人也上了一杯熱茶。
「謝陛下!」
崔炳春喝了一大口,才緩了口氣:「陛下,臣之所想的是,諸王的王府。」
「若是建在西城,怕是價格昂貴了些……」
朱誼汐對於其想法也是了解一二。
表面上是說價格,實際上卻是想說戶部很難,想讓內務府儘快支出,免得拖延,最好內務府出大頭。
只能說,十二王一封,十二座王府必然是要建的。
之前朝廷就考慮了這種情況,王府百畝縮減到了五畝,但十二座也是龐大數字,尤其是在京城。
紫禁城也才一千畝呢!
「不必急,朕自有想法!」
朱誼汐忽然想起了擴建東城的事。
完全可以把這十二座王府,以及接下來的王府放在東城。
低價便宜,土地齊整好作畫,還能引流。
「如果不在京城,一座王府須費多少?」
這個沒頭沒腦的問題,把崔炳春問住了,他隨口道:「大概十萬可建一座。」
「朕知道了!」
朱誼汐點了點頭,忽然又問道:「卿家可知目前大明有多少百姓?」
雖然戶部分為三,但戶部與民部到底是有關聯的,崔炳春思考一會兒,才道:
「約莫兩萬萬數!」
「下去吧!」
崔炳春滿臉疑惑而退。
這數字自然沒錯。
經過二十二年發展,大明的人口數量不斷增加,北方恢復良好,人口顯著增加。
免除了丁口錢後,大部分百姓還是樂於報實數的。
兩個億,這是前明的巔峰數字,也是沒經過歷史上屢次三番的南方屠殺起義後的數字。
這個盛世,確實是盛世了。
但若是處理,遺留下來的人口問題將會更大。
北京只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
「京營兵卒四十而退,可以讓朝廷組織他們去往吉林,安西發揮餘熱,贈送荒地、山林也沒什麼!」
「他們可是優質移民。」
「這樣一來可以有效的緩解京城壓力,同時促進東北開發。」
「至於大明,就像是之前的那樣,流向各大藩國是最好的選擇……」
朱誼汐飲了口溫茶,做出了抉擇。
之前為限制人口外流,同時考慮到藩國不穩,故而只允許藩國官方對接朝廷。
如某地發生災害,藩國必須向朝廷請示,得到批准之後才能去招募流民。
私自去勾引百姓移民是不被允許的。
但現在,朱誼汐決定放開了。
允許百姓自由遷移去藩國,藩國隨著招募移民。
這固然有人口膨脹的因素,但卻與藩國們的經濟發展,政治穩定有著莫大的關係。
一戶移民定居,政治上的庇護安排且不提,前期需要經濟上的援助,免稅,土地,房屋,牲畜,農具等生產資料,得一併安排好。
甚至得支援幾個月的糧食,讓其渡過難關。
而不是直接把人接過來,往地里一扔就不管,幾個月後就能收稅了。
這是純屬做白日夢。
移民也只能等死。
「當值的是誰?」
「爺,是劉閣老!」
朱誼汐忽然道:「告訴他,我要了解藩國事宜!」
「是!」門冬立馬應下。
兩刻鐘後,劉湘客才不急不緩地進來。
劉湘客字瑞星,陝西富平人,秀才出身,曾經入史可法軍中任職,從而贏得偌大的名聲。
豫王入京後,因為這等資歷被提拔,再加上陝西人的籍貫,升官迅速,如今添為閣臣,可謂是一時佳話。
在歷史上,永曆初年,他與金堡、丁時魁、蒙正發、袁彭年結黨,號為「五虎」,劉湘客為「虎皮」,充當智囊的角色。
永曆亡故後,就入寺廟為僧,孤獨終老。
五十來歲的劉湘客,此時精神抖擻與剛才的楊廷鑒形成鮮明對比。
朱誼汐一見,忽然心頭湧現:楊廷鑒年老了,也該告老還鄉了,不然鎮不住這京畿地區。
「臣叩見陛下!」
「平身!」「賜座!」
朱誼汐平靜地問道:「不知如今個藩國實情如何?可能自足?」
藩國司由內閣直轄,負責接洽各藩國,一應的援助可謂是閣老直管,方便快捷。
所以與其找禮部,還不如找內閣方便。
劉湘客早就得了明示,立馬就回道:「如今諸藩中,數秦國最佳。」
「其民眾六百萬,年入數百萬石糧,每年結餘數十萬石,今年還滅了寮國,封了數子為君,以期小諸侯……」
「其次為齊國,民眾約三十萬,因為採礦之故,今年賦稅五十萬,自然自足矣!」
說到這,劉湘客忍不住笑道:「齊國派人請求,十年招募三十萬眾。」
「此二國立足已穩,猶有餘力,朝廷早就斷了支持!」
「排第三的,則是遼國遼王之藩不過兩年有餘,就已經穩固了江山,民眾兩百餘萬,數萬禁軍駐紮玉京,勉強自足。」
「剩下的越國,其國土在蝦夷地,地處偏僻,又較為苦寒,雖可與朝鮮、日本聯繫買賣,甚至移民,但如今卻也不過十來萬。」
「不過這兩年似乎做了兌換金銀的買賣,也想遷移百姓,提出了五年移民十萬……」
「趙國小富即安!」
「此五國者,已然可自守矣!」
劉湘客這是忽然正經道:「餘下之國,衛國初建,年輸二十萬;福國狹小,故而年輸五萬;湘國才破,今年就輸送了三十萬。」
「梁國今年才籌建,已經輸往十萬,在建梁國都。」
今年一年,藩國司就輸送了六十五萬塊給藩國們,讓他們籌建國家,沒有兩三年時間很難斷奶。
總不可能讓打爛的,或者荒蕪的國家直接發展吧?
沒有大明這頭奶牛,根本就很難站穩腳跟。
朱誼汐聽著,他心裡倒是平衡,沒有舍哪有得?
按照既定的規矩,內務府其實每年也在按同比例資助藩國,支出不比朝廷少。
這也是朝廷雖有埋怨,但不起風浪的原因,皇帝可也在支出呢!
這點錢眼前看著不多,但朱誼汐想著自己三十七個兒子,越往後壓力越大。
「按照封建規律,除了唐朝外,其他朝代都是越往後皇帝子嗣就越少,那時候壓力就小多了!」
「大浪潮在我紹武時期,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他自我慰藉著。
按照規劃,朝廷對藩國的支出,是人均五十萬左右,也不過一兩千萬罷了……
「朕之前與荷蘭人定策,柔佛王國將成手中之物,預計在明年可滅之,設立薊國!」
劉湘客腦海轉了一圈,才明白這薊王是皇十三子,不過柔佛國在哪?
見其迷茫,朱誼汐讓人抬出了地圖,指著馬來半島,新加坡以上的地方:
「此地雖然貧瘠了些,但到底也有數十萬眾,可設一藩國。」
「如果荷蘭人不插手,朝廷可遣五千京營,然後從秦國調派五千精兵,湊足一萬,就可滅其國。」
劉湘客目光聚集,脫口而出道。
徵召藩國兵馬,這自然是既定的規矩。
當初前明打女真,打建奴,可是經常調遣朝鮮兵馬一同進攻,藩國的兵馬哪怕是壯聲勢,當輜重兵也好啊!
「甚好!」
朱誼汐笑了起來:「除此之外,婆羅洲有個文萊略顯孤單,故而朕將西婆羅洲,即三發國打下為岐國;南婆羅洲馬辰王國拿下為閩國。」
「此二國地小民寡,各派千人足以,不需要太多的人力。」
劉湘客點點頭,表示附和。
但他心中卻是粗算起來。
七千人,遠征南洋,哪怕是三個月為限,從呂宋調轉物資,非百萬不可,拖的時間越長,也就越貴。
可以了,百萬伐三國,不及秦國的四分之一。
「內閣絕沒問題!」
劉湘客倒是能代表內閣同意。
只要不是再來個秦國就行。
見此,朱誼汐露出滿意的笑容,旋即聊起了開放移民之事:
「大明境內人滿為患,藩國自招且方便些,省得朝廷麻煩。」
「這……」劉湘客遲疑道:「陛下,那有些罪犯藉故逃竄去藩國呢?」
「人才怕是也流失不少。」
「人才?哈哈哈哈!」朱誼汐仰頭大笑:「大明千萬里疆域,兩萬萬眾,何愁人才不足?應該發愁是人才太多,滋生埋怨才是。」
「這般,允許秦、齊、遼、趙、越五國可在國內自主遷民,內閣下發行文吧!」
「是!」劉湘客還想言語,但話到嘴邊就吞了回去,只能應下。
隨著享國日長,紹武皇帝的威嚴日勝一日,他哪裡敢對著來?
回到內閣,幾個內閣中書默默地整理著奏疏,明黃色的鯨燭點著,讓文淵閣愈發的明亮。
在劉湘客的目光中,蠟燭燈光跳動,才打破這虛假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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