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日月 第十七章 崖州之行(上）

    賀老三這些日子著實的鬱悶。20天前，弟弟賀老六領著人去伏擊李爽，本以為這一次可以將這個多年的對手一擊斃命，誰知道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不但救了李爽，還將賀老六的右手打廢，關鍵是經過這麼多天的明察暗訪，居然對這些人的來歷一無所知。這個弟弟也不爭氣，手都沒了，還不知道是怎麼挨的揍，一口咬定是火統。賀老三又不是沒見過火統，隔著2,30步，別說打掉手，能打中人就是奇蹟。

    賀老三正在氣鼓鼓的盯著坐在一旁手上還纏著厚厚的棉布的賀老六，一個手下從外面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三爺，三爺，李爽進城了。」

    「誰，你說誰？」賀老六一下子跳了起來，瞪著牛眼問道。

    「李爽，李爽進城了。」

    「你看清楚了？」賀老六有些不相信。

    前些日子，李爽的手下丁老三到過崖州，賣了一批品質很不錯的鹽，又買了一些糧食運走，這件事整個崖州都傳遍了，都說李爽弄到了什麼秘方，可以弄出細白如雪的精鹽。因為李爽上次並沒有進城，所以賀家兄弟沒有採取什麼行動，而是暗暗的派出幾個人跟著丁老三。據回來的盯梢的人報告，丁老三把買的糧食送到了榆林灣裡面，榆林灣裡面築起了一道土牆，因為沒敢靠近，所以沒弄清楚土牆裡面的情況，但李爽應該就藏在裡面。沒想到李爽這麼快又回來了，難道他又來賣鹽嗎？

    「他們多少人，有鹽沒有？」賀老三問道。

    「一共40多人，帶著鹽，比上次還多，估摸著有5000多斤，小人看的真真的，上次打傷六爺的那幾個人也跟著一起來了。」這個嘍囉上次和賀老六一起伏擊過李爽，見過張海等人。

    「5000斤？」賀老三和賀老六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難道這個李爽真的有什麼秘方了嗎？

    「不管了。」賀老六大叫一聲，「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投。召集弟兄們，這一次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老六。」賀老三喝住了大吵大叫的賀老六，「稍安勿躁。也不看看這是哪，崖州城也是你動刀動槍的地方？鬧出人命，知州大人那裡就交代不過去。」

    「難道我這個仇就不報了？」賀老六憤憤不平。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賀老三又轉頭對下面那個嘍囉說道，「加派人手，盯緊了他們，先弄清楚他們這次來崖州的目的再做打算，我覺的他們這次來不僅僅是賣鹽那麼簡單。」

    許朗等人在客棧裡面休息了一天，一晚上蚊子加虱子的輪番進攻讓4個人都沒怎麼睡好，早上起來還萎靡不振。李爽現在在崖州的鹽行里已經風生水起，誰都知道他的鹽品質極好，售價也低。一大早，李爽還沒起床就收到了2家鹽行的請柬，請李爽務必賞光。

    丁老三昨天已經將帶來的鹽全部出手，得銀100餘兩。除去李爽的那份和1000斤的贈送，許朗只留了2兩白銀，剩下的委託丁老三全部買成糧食，鐵器和布匹。登陸一個月了，穿越者們的衣服由於連日勞作，已經破舊不堪，所以這次委員會決定買些棉布帶回去做衣服，海南的棉布還是很不錯的。

    有了銀子，李爽的手下都開始心猿意馬起來。崖州城雖小，可五臟俱全，**，酒肆，賭場俱全。李爽因為要和許朗他們一起去拜會崖州水寨的千總，所以乾脆放了他們幾天假，身邊只留了丁老三一個人，這讓嗜賭成性的丁老三頗為懊惱。本來還要去拜會崖州的師爺，給穿越者弄一個大明合法的身份，可是昨日李爽去的時候，得知師爺出遠門了，一個月以後才能回來，這次只能作罷。

    6個人吃完早飯，慢悠悠的一面閒逛，一面往水寨方向走去。崖州城一共不過千畝之地，還趕不上後世的一個鄉鎮，只是第一次進入明朝的城市，4個穿越者滿心好奇，東瞅瞅，西望望，不遠的距離倒是走了大半個小時。

    遠遠看見水寨破敗的大門，門口2個無精打采的兵丁懶洋洋的曬著太陽。李爽走上前去，拱手一禮：「這位軍爺，在下臨川里李爽，勞煩軍爺通稟一聲，在下有事求見千總大人。」明朝崖州分為4個廂，2個鄉，1個都，14個裡，李爽就是臨川里人。

    「李爽？」看門的兵丁想了想，突然問道，「你就是那個賣鹽的李爽？」

    「正是在下。」李爽笑著答道，將禮單遞了上去，同時暗暗塞給了這個兵丁一小塊碎銀子。

    兵丁捏了捏銀子，臉上露出了笑容：「行，你們等著，我去稟報千總大人。」

    4個穿越者同時對視了一眼，「有錢能使磨推鬼，哪朝哪代也一樣啊。」

    一會功夫，那個兵丁從寨門裡出來，衝著李爽等人一招手：「跟我來吧，我家大人正好有空。」

    一行人跟著這個兵丁進了水寨，兵丁把他們帶進了一間屋子，然後說道：「在這等著，我家大人一會就到。」

    「有勞。」李爽衝著這個兵丁拱了拱手。

    兵丁退出了屋子，孫天昊打量起這個屋子的擺設，一張八仙桌，幾把太師椅，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

    「哎，你們說哎，這桌子椅子要是弄回到咱們那時候，得值多少錢啊，正宗明朝家具啊。」孫天豪說的是普通話，估計李爽和丁老三聽不懂。

    「送你了，不要錢，你搬回去吧。」張海在一旁笑道。

    眾人正在互相取笑，屋外響起了一個渾厚的聲音：「是誰來找本官啊。」

    話音未落，一個身著正六品武官服飾的人走了進來，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屋裡的六個人。

    「草民李爽拜見千總大人。」李爽趕忙單膝跪地，同時扯了扯身旁傻站著的許朗。

    「你奶奶的，把這事忘了，權當是拜祖宗了。」許朗跟著李爽也單膝下跪。身後的張海等人也很不情願的跪了下來。

    「免了。」見李爽等人跪下了，這個千總把手一擺，「落座，看茶。」

    門外有人進來奉上茶。走了一早上，劉軍有些口渴，剛要端起茶杯來喝2口，卻見對面的許朗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劉軍有些木訥，「難道這茶不能喝嗎？有毒？」

    「不知幾位找本官何事啊？」千總大人一本正經的端坐在主座上。

    「回稟大人。」李爽說道，「這幾位是在下族親，流落海外已久，心向我大明，這次回歸故里，久慕大人威名，此次特來拜訪。」

    「正是，正是。回稟大人，」孫天昊也學著李爽的樣子說道，「我等世居海外，久聞大人威名遠播，但恨無緣相見，如今回歸故土，特來拜會大人，一睹威顏。」

    正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來之前穿越者們就定下基調，第一次拜訪，什麼實事都不要談，一勁拍馬屁就行，關係拉近了，以後就好說了，這叫前期投資。

    千總大人很滿意的看著面前這些人，這些人很識趣嘛，遞進來的禮單就值10多兩銀子，現在一通馬屁拍過來，千總大人很有些飄飄然了。

    「我老趙。」千總趙大人往北面拱了拱手，一高興，武人的本性就露出來了，「承蒙皇上厚愛，替皇上守著這崖州水路，怎敢不盡心盡力？便有些功績，那也是皇上恩典，將士用命。」

    「大人過謙了，過謙了。」

    眾人又有一搭無一搭的閒聊了幾句，看天色不早，趙千總一端茶杯說了一聲，「請。」

    「哦，原來不說請不能喝。」劉軍似乎明白了，正要端杯，就聽見外面有人喊了一嗓子；「送客。」

    眾人趕忙起身告辭。

    「得，敢情這茶只能看不能喝啊。」劉軍暗暗想道。

    眾人出的水寨，見天色已近中午，便一路閒逛的要找一家酒肆吃點東西。孫天昊拍了一上午的馬屁，早餓的受不了了，正一手拿著一個海南特色蘿蔔糕在咬。正走著，突然見周邊的明朝人都急急的朝一個方向跑去，一邊跑還一邊招呼著，「去看看，去看看，又有新貨了。」

    孫天昊生**湊熱鬧，也沒和旁人打招呼，直接跟著這些明朝人一起跑了過去，眾人無奈，只好跟著也過去。

    城牆根下的一片空地上，站著衣衫襤褸的十幾個女人，有幾十歲的婦女，還有十幾歲的少女。旁邊2個人手裡拿著鞭子，不斷的吆喝著：「犯婦十四人，發配為奴，價高者得。」

    「賣人？」許朗向李爽問道。

    「許兄有所不知。」李爽答道，「我大明律，重犯家屬一律發配為奴，是為官奴。只是現今朝廷律法已無人遵循，這些個衙役就把這些人私下轉賣，唉，人心不古啊。只是不知道這些人的男人又犯了什麼法。」

    「聽說是通倭，前幾日砍了幾個。」旁邊有一人插話道。

    「通倭？我看是殺良冒功吧。」丁老三說道。

    「慎言。」李爽瞪了丁老三一眼。

    眾人只在閒聊，孫天昊卻站在人群的最裡面，盯著一個小姑娘看。那女孩也就12,3歲的樣子，面黃肌瘦，衣不遮體。雙眼下垂，不敢看孫天昊。孫天昊走上前去，摸了摸小女孩的臉頰，小女孩嚇得後退了幾步。

    「餓了吧。」孫天昊突然柔聲細氣的說道，把手中的蘿蔔糕往前一遞，也不管小女孩能不能聽懂自己剛學會的崖州方言，「給，吃吧。」

    小女孩膽怯的看了孫天昊一眼，怯生生的接過蘿蔔糕，突然塞進嘴裡大嚼起來。

    「慢點吃，別噎著。」孫天昊愛撫的拍了拍小女孩的頭。

    「這位爺。」旁邊拿鞭子的人走過來和孫天昊說道，「看好了您就出個價，這**嫩著呢，黃花閨女。」

    孫天昊一把把來人推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天昊。」許朗不想惹事，喊住了孫天昊，「走吧。」

    「出不起銀子就趕緊滾蛋，這**我要了。」一個聲音從人群外傳了進來。

    眾人回頭一看，「賀老六！」

    賀老六在被哥哥阻攔了報仇的決心以後，心下煩悶，便帶著幾個人出來到處閒逛，正想找個不開眼的撒撒氣，沒想到在這碰到了李爽一干人。

    賀老六分開人群，走了進來，伸手捏了捏小女孩的臉蛋，眼睛卻緊緊地盯著孫天昊，「這小妮子我要了，我出5兩銀子。」

    「六爺。」旁邊的人高喊一聲，「六爺出價5兩，還有人出價沒有？」

    「走吧。」許朗走到孫天昊身邊，壓低了聲音說道，「別惹事。」

    孫天昊恨恨的轉過身，跟著許朗一起朝人群外走去。突然，一個聲音清清楚楚的傳到了眾人的耳朵里：「這小妮子模樣還不錯啊，今晚大爺就給你開苞，嘗嘗鮮。」

    孫天昊一個急轉身，沒等眾人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一把黑洞洞的五四手槍頂在了賀老六的腦門上。

    「你TM再說一遍。」孫天昊咬牙切齒的說道，「信不信我廢了你。」

    眾人大為驚訝，一貫嘻嘻哈哈，沒個正形的孫天昊發起狠來，也是這般猙獰。穿越者這次出來並沒有帶步槍，只帶了2隻五四手槍和幾枚手雷。大庭廣眾之下掏出現代手槍，看來孫天昊是真火了。

    賀老六的手下紛紛亮出兵器，衝著孫天昊叫嚷著：「放開六爺，不想活了你。」

    張海上前一腳踹飛了一個想從背後偷襲孫天昊的人，抽出三棱刺頂在賀老六的脖子上，「誰敢再動一下，我就要了他的命。」

    既然動手了，那就干唄。擒賊先擒王，張海也不清楚周圍有多少賀老六的人，自己這邊只有6個，所以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雙方紛紛亮出了兵器，許朗伸進衣服里的手緊緊抓住一枚手雷，另一支槍在劉軍那裡。「真要開干，就炸他娘的。」

    正在雙方要大動干戈的時候，人群後面響起了一個慢悠悠的聲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何人如此膽大妄為，置我大明律法於不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