膠州號上,山內忠直氣焰囂張。
當然,在島津光久心中,他也的確有這個囂張的本錢。顯然,土佐藩這一回認真了。窮瘋了的他們為之據說投入了相當大的血本,此前島津光久光顧著樂呵中日自由貿易區的事情,卻沒料到自己當初還留下來這麼一個收尾。
易地而處,如果島津光久自己落到了土佐藩這個境地估計也會十分抓狂。
藩國之中已經是財政危急,十分困難。這個時候,忽而聽到有賺二十萬兩白銀的機會,恐怕誰都會激動不已。
為此,哪怕是借高利貸籌措軍費他也會做。
事實上,山內忠豐也的確這麼做了。
但結局顯然十分的悲催。
希望來得是如此的愉悅,當希望破滅的時候,就會有同樣程度的崩潰。
山內忠豐的暴走不出意外,他們的威脅,也的確是貨真價實。
島津光久感覺到了棘手,這真是一樁大麻煩呀。
二十萬兩,的確是一個不小的數字。但以船上所有人的豪富,應該不難拿出來。島津光久想著措辭,想要屈服了。
他甚至沒有想過,大明皇帝陛下是否也會跟著屈服。顯然,在島津光久的潛意識裡,明人也許有錢,但他們肯定也惜命。也許路上他們是強大的,據說十分悍勇的女真人也不是他們的對手,被他們所擊敗。
但這裡不同,這裡是海上呀。
至少三十艘戰艦環繞之下,他們僅僅只有四艘船。而且,對方是悍勇的倭寇,許多都是流浪武士。他們悍不畏死,熟悉海戰。跳幫衝殺過來,任你是路上雄師也只能覺得是無能為力。
但,皇帝陛下只是輕蔑地吐出了幾個字:「無知者無畏……」
山內忠直面色一變,面色很是兇惡:「明國的皇帝,固然是權力重大。但你們明國也同樣有一句話說得好,那就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這裡是大海,面對我們的圍剿,你們只有四艘船。其中許多都是一些軟弱沒有骨氣的商人的商船。這樣的對手,絕不是渡邊雨宮艦隊的對手。現在,還只是二十萬兩銀子就可以解決。但等你們所有人都被俘獲,那就不再是二十萬兩可以解決的事情!」
島津光久急了:「忠直君,何必咄咄逼人。這畢竟是大皇帝陛下……」
「所謂皇帝又如何……那明國不一樣也有過所謂土木堡之事。哼,中國人的強大與我日本國何干?當年盛極一時的所謂蒙古人,也一樣在神風相助之下二十萬大軍灰飛煙滅。島津光久,你的膝蓋太軟了。但我土佐人的兒郎,卻絕不會和你一樣!」山內忠直一臉不屑。
朱慈烺搖了搖頭,不想再和這個自以為是的傢伙對說,只是開口道:「山內忠直閣下,你要明白,只是再與大明為敵。你清楚自己所作所為嗎?你確定,要這樣做嗎?這,是戰爭的行為!」
朱慈烺目光灼灼,更帶著許多的冷芒。
山內忠直忽而感覺空氣里氣氛一變,剛剛還只是看起來溫和有禮的大明皇帝一下子顯得有些咄咄逼人起來。
雖然話語裡不見有幾分鋒銳,可這般語氣,卻顯露著十足的寒意。
「哼,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山內忠直安慰著自己,輕哼一聲,說:「是又如何?」
「有道是,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你現在可以安全的離開了,但一刻鐘後。如果你還停留在我方視野里。也許你會是第一個戰死的日本軍人。同樣,朕放你回去也並非是緣自宋襄公的迂腐。而是朕有信心,很快就能再見到你。如果你沒有死的話。而地方,就在戰爭罪犯的牢房裡。」朱慈烺揮退了山內忠直。
很快,自然就有人不由分說地趕著山內忠直下了船。
島津光久著急了:「陛下,何必如此。他一下傳,和平的機會就沒有了……」
祖大壽與鄭森都是顯得焦急,他們也明白這些倭寇的厲害。就是他們,等閒也是不想招惹。可是大多數時候,他們在航行之中也不會碰到這麼多倭寇。
三十五艘倭寇戰艦,這可能已經將那所謂渡邊雨宮的倭寇頭子全部家底都掏了出來,講不定還拉攏了其他的倭寇。
而且,一般而言。經商都是求財,如果敵人勢大,交一些買路費其實就是最合算的事情。二十萬兩雖然多了,大家都湊一湊不是什麼難事。總比船毀人亡要好。
但這畢竟是皇帝陛下。
祖大壽與鄭森都很理解,作為大明臣民,陛下既然開口,他們就沒有理由再阻攔,只好心中憂慮。
島津光久畢竟牽涉最深,身份也較為然,當即勸阻。
就是一旁一向對大明親善的阿部忠秋也是低聲勸誡:「陛下,如此一來可就是不死不休的僵局了。還請陛下三思。實在不行,小臣亦可出面。幕府的威嚴,那些倭寇不敢不顧。縱然有什麼關涉,一應都該是土佐藩與薩摩藩的不是。不該牽扯到大明身上,這些人應是明白分寸輕重。」
阿部忠秋無疑是遞給了朱慈烺一個台階下,這樣一來大家面上都好看。
作為幕府的高官,對付一個兩萬石的大名不成問題。
就是島津光久聞言,雖然知曉可能要自己承擔一應罪責,卻也一樣覺得這也是個辦法。總比大家都撕破臉皮好。萬一皇帝陛下在日本有什麼閃失,那對於薩摩藩而言就不是機會,而是災難了。
朱慈烺含笑著搖頭,但沒有說拒絕的原因。
島津光久聽了,既是覺得放鬆,又是覺得心情緊張。
放鬆的是大明既然將這件事扛了起來,那就是對薩摩藩的庇護。這是一番愛護之心,也是作為薩摩藩割讓租界的回報。
就如同剛剛島津光久對朱慈烺這位皇帝陛下的恭謹一樣,中日自由貿易區一成立,薩摩藩就釘上了一個板上釘釘的親華派身份。
培養一個日奸不容易,就這麼葬送掉,朱慈烺可不甘心。
當然……
最重要的當然還是朱慈烺剛剛那一番最後痛貼。
「既然倭寇選擇了攻擊行為動戰爭,那麼就有理由用戰爭的方式維護和平。以武止戈,方是正道。」朱慈烺說完,目光落在了艦長夏志武的身上。
夏志武昂然挺胸,板正的行了一個軍禮:「膠州號上下二百零七人具已待命,請陛下指示!」
朱慈烺緩緩頷:「朕想來,在座的諸位恐怕忘記了一件事。這裡,是大明軍艦之上。膠州號,是剛剛入役配備了大明最新最強武備的新一代夏級戰艦。也許,你們在此之前對此一無所知。但朕相信,你們很快就會知曉。中華天威,不容褻瀆!夏志武,我命令你,擊敗敵人!」
「是!陛下!」夏志武領命而去。
隨後,也不顧船上眾人面面相覷的表情,開始了號施令。
「左滿舵,注意右前方敵人。目標:渡邊雨宮旗艦,一艘一號福船。各部進行最後檢查,聽我號令,準備戰鬥!」夏志武沉穩下令。
到了這時,眾人這才似乎恍然明白,這艘福船比起之前的任何一艘福船都顯得不一樣。
島津光久心中一動,卻是響起了之前鄭芝龍給的那個絕密圖紙。上面,赫然就是新式福船的圖紙。
鄭芝龍將這艘船夸的天上地下獨一無二,更是可以比擬西洋人的蓋倫船。但是,島津光久卻不以為意。覺得鄭芝龍南面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更重要的是薩摩藩造船廠的技術力量薄弱,一番開工以後,先是預計下水的時間一再拖延,到最後,卻是忽然又說國內買的一應材料統統不合格,許多關鍵材料都需要在大明購買。尤其是最重要的風帆,在大明境內京師、南京、泉州各處購買,都是失望而歸。
於是,薩摩藩的仿製計劃就此擱淺。
而今日,島津光久不由地住地回憶起了當初自己看到圖紙後的感想。以及自己家臣之中,擅長水軍將領的評論。
「若說大船,自然有大船的好處。大明福船,最重要的優點就是船大如樓。只是以往明人官辦多有做工稀鬆。若是以最大號的一號福船為例,只要用心督造,可放夷人之紅夷大炮。炮大,則威力強。一炮轟出,敵艦粉身碎骨。而今關船小早或許能放炮,卻多是小鐵炮。縱然是放一門弗郎機炮也顯是夠嗆。而這新式福船……恐怕可上五千斤巨炮……」
島津光久忍不住打量起了艦的那個炮台。
這艘夏級戰艦一如多數西夷大船一樣,在左右兩側布置火炮。但艦艦尾卻是各有一個可以旋轉的炮台。
想要移動船身在海上是需要時間的,而且還要很長的時間,十分考校技術。
但移動炮口,卻顯然更加便利。
兩側火炮還未就位,艦艦尾的炮台已經開始扭轉炮口,對準了前方敵人。
他們如何瞄準,島津光久就是有人解說自己也聽不懂。他對火炮的理解十分簡單,也十分樸素。
越大越好,口徑越大,重量越大,越是強大。
眼前這一門火炮讓島津光久忍不住眼珠子都好像被勾進去了一樣,怎麼都挪動不開了。
他囁嚅著嘴巴,想要伸手過去比劃一下。但顯然,他是沒有這個機會的。
但無需質疑的是,這一門火炮,比他看過的任何一門都要大。至少……肯定比那些弗朗機小火炮要大。至於口徑,也許在四尺上。
而且,更加讓島津光久忍不住垂涎的是……這竟然是一門青銅炮。
青銅炮啊,也就說明上面很多的成分都是銅。
雖然日本產銅,銅價比起大明要便宜許多。但一樣,誰都知道銅就是錢。銅錢銅錢,不言而喻。
而這竟然是一門青銅炮。
青銅炮作為火炮的優勢如何他有聽說過,但就好像是用銀子做電線大家都知道性能優異,可誰都沒想到過真的要用銀子做電線……
如果真的有,那至少也得是曼哈頓工程造原子彈那樣重要才行。
「真是狗大戶,太有錢了……這些明人……難道是覺得自己的底氣都在這裡嗎?但是……」島津光久忽然間沒有了吐槽的興趣。
明人的強大有些乎了他的想像,他已經徹底打消了對鄭氏下手的心情了。
他在靜靜地等待著戰鬥開場,就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是……從今往後,他將在「日奸」的道路上越行越遠了……
戰鬥已經開場。
艦艦尾的火炮率先開火。
命中率很正常,都沒有打中。
但精確度卻讓不少行家感覺意外。
因為,都是七七八八落在了敵艦周圍不到十丈的地方上。
這對於距離在五百丈的海戰中已經算得上是十分精確了。
伴隨著膠州號的開火,其餘幾艘戰船也已經紛紛明白了決定。除了兩艘明軍的小型戰艦迅布置開戰陣跟隨著開火以外,其餘三艘船都是慢了一拍。
轟……
三艘商船也紛紛開火。
一號福船上,渡邊雨宮看著濺在自己身上的水漬,又看了一眼那幾艘商船炮火在百丈外的距離落下,鬆了口氣:「哼,說到底也只是一群商人。平時打劫同為商人的其他商船也就罷了。敢對八幡大船下的大和男兒下手,那是自尋死路!忠豐君,請你放心。忠直君在明人身前收到的恥辱,我一定會為你報仇的!」
「雨宮君,您的力量我十分相信。但是,漢人有一句話說得好。叫:夜長夢多。誰也無法肯定他們是否會將財寶貨物丟下船,我聽說明人準備了許多給琉球國的禮物,價值豐厚。我們必須動作快一些了!」山內忠豐切入了正題,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一旁,聽人提及自己,山內忠直卻沒有心思回應,他打量著那艘叫做膠州號的戰艦,瞳孔跟著一縮:「等等……度太快了,他們已經貼近了距離。在剛剛短短一個時辰的時間裡,距離已經只剩下三百丈了。而且……不對……不對,為什麼這麼靈活?該死,他們將炮口對準了我們!」
膠州號橫了過來。
這意味著這一側至少二十個黑洞洞的炮口對準了倭寇的船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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