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回想,才會覺得荒謬,也才能明白夏將軍的底氣在哪裡。或者說,那也並非單單只是一種底氣。作為一名軍人,被海盜挑釁。那應該是一種恥辱吧。對於無知者的回報,就應該是這樣……在大炮的轟鳴下讓他粉身碎骨……」遠征公司的商船上,李岩在自己的船艙里寫著日記。
他不會想到,當自己無能的子女借著父輩名頭財的時候,會為這一件並未載於史冊,卻在民間野史廣泛流傳的小故事起到了多麼驚人的傳播作用。
筆下書寫如有神,李岩的字跡很端正,而回憶,也如開了閘的洪水,一不可收拾。
那時的他並沒有資格能夠在膠州號上見到皇帝陛下,他是在遠征公司慶元號上看著戰鬥打開的。
各船離得不遠,也有通訊艦往來。尤其是山內忠直喊出了二十萬兩的時候,祖大壽已經做好了準備要繳納勒索金,換取皇帝陛下的安全。當然,膠州號上是沒有遠征公司財產的。也就是在這個機會上,李岩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他萬萬沒想到,在薩摩藩一切順利之後,竟然會在前往琉球的道路上碰上這種事情。
這真可謂是還難以置信。
先難以置信的當然是倭寇的愚蠢。
作為曾經皇帝陛下的敵人,他太清楚眼前的對手是如何的強大。在當初就已經讓他敗得心服口服,到現在,自然是更加明白皇帝陛下的強大。
這一點,同在船上的吳三桂也是分外清楚。
「一群宵小,也敢挑釁。真是活膩歪了。」吳三桂聽完了信使的話語,沒有著急著準備錢財,而是道:「準備作戰。很快就有事情要幹了!」
遠征公司,從公司的名字身上就明白這是一個什麼性質的公司。作為開疆擴土的殖民公司,骨子裡就藏著搏鬥的獻血。
艦船之上,更是許多都是直接從軍中退役的將士。
他們聽聞皇帝陛下被一群倭寇勒索,先是感覺好笑,隨後就是義憤填膺,齊齊高喊著戰鬥的口號,準備作戰。
慶元號雖然是商船,但這年頭海上行商哪裡不準備一點武器?
他們更是配備著此前在路上退役的火炮安裝到了船上,等閒比起鄭氏的商船火力還要兇猛。
隨後,炮擊開始了。
李岩回憶道了這裡,筆尖一下子停頓了下來。
那是怎樣讓船上那些日本鬼子震驚的場面呀。
慶元號第一次炮擊落在了三百米的地方里,懂行的人沒有多說。第一的精準度一向夠嗆,沒人當真。
但是,緊接著第二輪炮擊開場以後。
忽而間,船上那個叫做山田有榮的薩摩藩家臣忍不住驚呼出聲。
無他,命中了。
一炮彈丟出一個漂亮的拋物線以後,以極快的度集中了渡邊雨宮的一號福船。刺啦一聲,一道煙霧沖天而起。
「大明萬歲!」
「吾皇萬歲!」
「大明萬勝!」
……
各樣的口號震天地響起。
山田有榮冷冷地說著:「這又不是慶元號打中!」
他似乎有些不敢置信這樣的事實。
「但那是皇帝陛下的座艦膠州號打下來的!」李岩動情地歡呼著。
在這些異國人的面前,他前所未有地感覺到作為一個中國人的驕傲。
山田有榮沉默了。
他是戰國時代的老將,比起已經漸漸凋零的家臣,他對戰爭的氣味更加熟悉。對戰爭的變化更為敏感。
本來,他是可以不必參加此行前往琉球國的。作為一名老臣,他資歷夠深,已經不需要這一行為自己添加功勞。他只是聽說可以近距離觀摩中國人的戰艦,才特地來了一趟。
沒想到,在這裡看到了一個大大的驚喜。
對於中國人而言,這是驚喜。對於日本人而言,恐怕就是驚嚇了。
沒有人喜歡一個強大的鄰居,趙匡胤當初那句話赫赫有名,日本人一樣也記得,至少山田有榮就記得: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雖然只是簡單的一枚炮擊擊中了渡邊雨宮的一號福船,戰鬥並未因此一錘定音,但在山田有榮這個老將面前,他非常清晰地感覺到,勝利的天平已經不斷傾斜向中國人一方了。
果不其然,伴隨著距離不斷的拉近,炮擊的命中率不斷提高。
距離已經到了一千步的地方,經歷了至少七輪炮擊以後,其餘三艘戰艦的炮擊終於已經命中了敵艦。
他們當然沒有那麼厲害的精準度,只是各自散落在三十五艘各色倭寇戰艦之上。
明人不再歡呼,緊張的戰鬥氣氛已經蔓延到了全船。
硝煙味撲入鼻腔,接下來才是最緊要的關頭。
一場場炮擊雖然打得很歡,一次次命中敵艦,激起無數鮮血與木屑。但是,在這年頭,三艘商船的火炮都無法直接擊毀敵艦。
這並非是木質戰艦兼顧,而是大多數的火炮都是實心彈,殺傷力有限。如果時間足夠,他們可以盡情地在海上追逐,用炮擊打得敵人毫無還手之力以後再跳幫作戰。
但現在,就帝國的榮譽不允許他們這麼做。
那麼就剩下了一種情況。
狹路相逢勇者勝。
接下來,是要到跳幫作戰,白刃衝鋒的時候了。
這是這年代戰鬥的節奏。
兩軍的距離越來越近了,近的彼此都已經可以清晰得看見對方的旗幟。八幡大船,的確是倭寇的船隊。
伴隨著越來越近的距離,視力好的甚至可以看得清楚對面戰船上那些躍躍欲試的倭寇。
沒錯,倭寇已經等待白刃交戰很久了。
方才持續了一刻鐘的炮擊讓他們憋屈不已。
倭寇當然不是沒有火炮,但總共不到五十門的火炮不僅威力很小,射程很近,最重要的是他們還打不准。
渡邊雨宮對此很焦急,但也對此毫無辦法,他只能不斷命令水手加向前包圍。
在他看來,只要成功將眼前的明人團團圍住,那麼勝利就將迅到來。一如之前所做的一樣,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自己手下跳上敵人戰艦時的景象。
尤其是那一艘最大的膠州號,更是讓他垂涎不已。
這艘比起一號福船還要大一輪的戰艦一看就是大明皇帝的旗艦,如果俘獲這樣一艘戰艦回去,那麼他渡邊雨宮甚至可以展望一下未來的海上霸業。比如……取代曾經的鄭氏。
當然,他也只能想想,日本畢竟已經閉關鎖國了。
撇去那些遐思,距離就這樣越來越接近了。
甚至,在高強度的炮擊之後,炮擊的頻率也已經下降。
明軍似乎開始潑水降溫,青銅炮雖然堅韌,壽命長。但此刻也是燙的冒煙,迫切需要用寶貴的淡水降溫。
當然,也有更重要的原因。
現在,雙方的距離已經到了五百米的地步。
在這個距離上,朱慈烺的望遠鏡里已經可以清晰地看到渡邊雨宮、山內忠直與山內忠豐三人的模樣。
渡邊雨宮是一個皮膚粗糙的典型倭寇,沒有意想之中的獨眼龍鐵鉤手,倒是更像一個老漁民。倒是一旁的山內兄弟倆顯得細皮嫩肉。
他們的表情都顯得十分期待,朱慈烺都已經猜到了他們內心的想法。
不外乎是這一回賺大了以後要如何過。
「中個五百萬的彩票……人人都做過這個夢想。只是呢……對於絕大多數的人而言,一輩子的期望都只能被博彩公司玩弄罷了。」朱慈烺當然聽說過那些彩票公司里的貓膩。
就如同……
朱慈烺而今要玩弄這幾個異想天開的可憐人一樣。
他們的想法很美妙。
但接下來的一切,卻會讓他們感覺自己的所作所為很可笑。
「變陣!」夏志武凜然令。
今日這一戰,可以說得上是各個艦隊成立之後,終於正兒八經地打的一仗。在此之前,儘管他們享用著皇帝陛下慷慨的軍費,擁有著甚至比6軍同仁還要好的待遇。但是,他們卻再絕大大多數的時候都只能充當一下運輸大隊。
哪怕就是遇上海寇,對方也迅掛上海商的旗幟,根本不想得罪大明這個龐然大物。
也就是說,今天這一仗才是水師真正面對的第一場大規模作戰。
數年來的風風雨雨,無數日夜裡的操練和準備,為的不就是沙場揚威,一舉定勝負嗎?
軍令出,望樓之上,旗手迅揮舞著旗幟令。
到了這時,李岩這會兒才現自己的船上不知核實也來了一名旗手。
皇帝陛下既然拿下令,那自然是聽從膠州號的命令。
也不知旗手看到了什麼,竟然就指揮著船長開始跟著邊鎮,轉舵。
兩艘遠征公司與鄭氏的商船慢了一拍,但另一邊的一艘小型明軍戰艦卻是動作迅,當即就跟著變換了航行。
沒多久,四艘戰艦仿佛是妖嬈的蛟龍一樣,身姿一扭,頗為整齊地齊齊橫排對向整個倭寇船隊的正面。
「準備齊射!」
「開火!」
轟……
轟……
轟……
齊射的命令緊接著抵達,幾乎沒有留給倭寇一點喘息的時機。
此前遙遙相隔數倍於此距離的時候,明軍已經可以命中倭寇,此刻已經拉近到了五百米的距離,自然是更加輕而易舉。
尤其是齊射開火,這個打不中那個總能打中,一瞬間,就見無數炮彈擊中的聲音傳出。咔嚓轟隆的聲音此起披伏。
尤其是那搜一號福船,更是被膠州號重點光顧。
這時,所有人終於明白了明軍水師此舉為的是什麼。
此前,在衝鋒的時候,只能用艦艦尾兩門火炮交替射擊,自然是炮擊密度夠嗆。
但現在,姿勢調整過來,戰艦上兩側一共六十門火炮就有一半可以投入使用。
而這時,明軍方向一轉,就不再是對壘衝鋒,而是劍鋒一轉,斜刺里朝著倭寇船隊的左前方衝去。
別忘了,膠州號的艦上還有一艘已經準備就緒的主炮呢。
轟……
這時,距離自然是更近了。
不到一百米的距離里,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船上對方慌張的模樣。
比起膠州號這個龐然大物,攔路的幾艘倭寇戰船顯然就要笑得許多。一艘主炮轟去,更是如同鐵錘砸在了一隻兔子上一般,將其變成了肉餅。
炮彈轟鳴進船,也許是這一回距離格外的近,也許是運氣格外的好。一團大火熊熊燃燒起來,上面的倭寇們紛紛鬼哭狼嚎,原本準備好的跳幫作戰轉瞬泡湯。
在度頗快的膠州號衝撞之下,整隻戰船被裝得傾斜。伴隨著一聲劇烈的轟鳴,倭寇的戰艦一下子回歸了平靜,只剩下了一些微弱的慘叫聲與噼里啪啦火焰的燃燒聲。
膠州號對此不以為意,繼續當作開路先鋒。
艦艦尾兩門主炮點名一樣相繼轟鳴,為自己的船隊轟開了一條道路。
而這時,左右兩邊的火炮自然不會閒著。
排成戰列的戰艦們依次釋放著自己的彈藥,海面之上很快就是硝煙瀰漫,隆重得甚至讓李岩已經難以分辨清楚整個海面上戰局的詳情。
終於,當硝煙漸漸散去的時候,明軍一方的船隊降低了航。
李岩四顧望去,卻現風呼呼地吹。張帆布滿,度又是迅加快。
山田有榮露出了格外複雜的表情:「……搶到上風了。」
上風,就是說風向有利於他們。
想打就降低度,風會吹著你的敵人過來,他們跑不掉。
想不打自然也簡單,跑就是,你有距離優勢,也有風口優勢,他們追不上。
而現在……穿透倭寇船隊,他們搶到了上風。
「秀出炮火技術的時候……到了!」夏志武在膠州號上,拍了拍手。
一**手們紛紛露出了笑容,一顆顆潔白的牙齒好像沾染著鮮血的獵豹。
倭寇的一號福船上,渡邊雨宮的表情格外的猙獰。
作為整個倭寇船隊裡戰鬥力最強大的戰艦,他的一號福船雖然竭力衝去……但是,在猛烈的炮火之下,護衛在自己身邊的一艘又一艘的戰艦紛紛被炮火洗甲板,失去了跳幫作戰的能力。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硝煙飄散過來……
隨後,對方繞到了自己的身後,搶占了上風口。
「又要來了……」山內忠直苦澀地說著,想起了皇帝陛下此前的那句話:
朕有信心很快就能再見到你。如果你沒有死的話。當然,再見的會在關押戰爭罪犯的牢房裡。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9s 3.769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