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
出乎秦始皇意料的是,這次卓草開門並未刁難他們。而是非常乾脆利落的打開房門,並且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這是何意?
現在這點可還沒人入睡,尋常黔首怕是在家揍孩子玩。平時府上也都會點羊油,總不至於這麼早就歇息。
「從咸陽回來了?」
「嗯。」
「見了不少人吧?」
「有問題嗎?」
卓草冷冷一笑。
裝,你接著裝!
裝的還挺像這麼回事的。
「是不是又一毛錢沒帶回來?」
「沒辦法,人情往來花費頗巨。」
「呵呵呵……」
見卓草皮笑肉不笑的,秦始皇頓時心中升起股無名之火。
這小子今天是沒吃藥吧?!
笑的怎麼欠揍呢?
放心,他特地帶來根棍子回來的!
「先回屋再說。」
卓草在前面帶路,來至書房。這裡算是府上的禁地,除開蓮萍外就算是其餘奴僕也不能靠近。當然,卓草並不知道蒙毅隔三差五就往裡頭鑽。
「先喝口水,咱慢慢聊。」
「你這慫娃子,到底有什麼事?!」
罵歸罵,秦始皇還是端起陶碗。他這沿路而來與蒙毅是吃著花生唱著歌,遙想昔日崢嶸歲月,好不快活。當然,就是渴了些。
望著他們,卓草站了起來。
他知道,他這傻老爹怕是不會主動交代的。
想都不用想,怕也是為了他好。
擔心他年紀輕輕的便當臥底,壓力太大。
太暖心了!
草!
「攤牌吧,別裝了。」
「我已經知道你們的身份了。」
「噗……」
秦始皇一口水全噴了出去,連帶著蒙毅都瞪直了雙眼,手上的陶碗都砸在地上。
這tnd是誰走漏了風聲?!
撒掉!必須得撒掉!
「你……你都知道了?」
看到他們這幅反應,卓草心裡也已明了。看來張良說的都是真的,他這傻老爹真是造反頭子。他千算萬算,沒想到他老爹竟然乾的是造反這樁大買賣!
「是的,我都知道了。」
「誰告訴你的?」
「你心裡不清楚?」
「額?」
秦始皇面露不解,覺得不太對勁。按理說卓草知曉他的身份後,不得帶著府邸上下所有人來拜見他?
「說吧,你們是不是想造反?!」
月光灑在卓草身上,深邃的眸子炯炯有神。
「撒?造反?!」
「裝,繼續裝。還想騙我?」
秦始皇撓著頭,實在沒搞懂卓草這唱的是哪出。好端端的,怎麼又提到造反上去了?
「你是不是搞錯了?」
「忽悠,接著忽悠。」
「少主,您誤會家長了。」
「組團忽悠來了?」
「……」
「……」
卓草無奈嘆氣,「你不用再裝了,我知道你這都是為我著想。張良,已經把事都給我交代清楚了。我是真沒想到,你竟然是秦國最大的造反頭子!」
「張良?」
秦始皇滿臉的匪夷所思。
他在做夢!對,他肯定是在做夢!
要麼卓草瘋了,要麼是他瘋了!
「呦呵,裝的還挺像的。」
「額真不知道他是誰!」
「放心。這沒外人,你老實交代吧!」
「額交代什麼?」
「你是怎麼造反的?」
「額就沒想造反!」
說到這後,秦始皇的臉色頓時就變了。他已知曉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怕不是卓正所為!他誤打誤撞冒認為卓正後,專門命人去打探過關於卓正的事跡。
不打探不知道,一打探是嚇一跳!
卓正名義上是商賈,實則是暗地裡與諸多遊俠乃至六國餘孽都有些交情。並且還暗中資助他們兵器,通過自身煉鐵冶銅,為他們起義做準備。秦始皇先前故意鬧事試探卓草,就是出於這層目的。
卓正謀逆造反是板上釘釘的事,這已觸及到了他的底線。如果換做是別人,秦始皇已經敕令直接夷三族,都不帶皺下眉頭的。這是沒有任何商量的事情,否則國之尊嚴何在?
後來他多次試探過卓草,發現他對這些事壓根不知情。最重要的是卓草有大才,於秦國有大利。用後世的說法如果卓草死了,那秦國發展得倒退二十年!
秦始皇還記得那晚卓草獻上豫州鼎,他若是真的想要謀逆造反,又怎會獻上這天子九鼎?卓草可謂是一片赤誠,絕無可能謀逆造反。所以,最終秦始皇沒有追究此事。甚至,他都將這些事壓了下去,連帶著其餘大臣都不知道。
這是秘密,他不準備告知旁人。對秦始皇而言,這同樣是個把柄。等今後卓草真的入朝出仕,也能憑此控制卓草。他終究是皇帝,為了秦國就算是親生兄弟他都能殺!
「看來,你終究沒打算坦白啊!」卓草無奈嘆氣,看向窗外自顧自道:「你說,我現在若是去官府告奸,大義滅親能不能活命?」
「……」
「……」
「少主別衝動!!!」
蒙毅忍不住嚷嚷開口,這尼瑪要是去告奸那就真的全穿幫了。到時候傳出去,怕是能鬧得天下皆知。堂堂皇帝,竟然被人告奸為造反頭子?
這這這……以後還怎麼治理天下?
「呵,老蒙你還知道怕?」
「額?」
老夫怕你是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我知道,你也是六國餘孽。」
「???」
蒙毅差點就給卓草跪了。
這鍋……可不能亂扣啊!
他蒙氏三代忠良,為秦國開疆闢土。自他大父蒙驁入秦,便官職上卿。歷仕昭王、孝文王、莊襄王、秦始皇四朝,可謂是四朝元老。曾多次率軍出征,奪取韓趙魏三國近百座城池。軍功卓著,為秦始皇統一六國打下堅定的基礎。
他父親蒙武曾為王翦裨將,參與伐楚之戰。親手斬殺楚將項燕,俘虜楚王負芻,同樣是忠心耿耿。只是於去年舊疾復發,最後不幸病逝。安葬之日,秦始皇親自為其弔唁,可見其重視。
至於他和其大兄蒙恬更加不用說,皆是忠君愛國。他官職上卿,在咸陽輔佐朝政。有時出行更是能與秦始皇同乘天子車架,此等禮遇秦國屈指可數。他大兄蒙恬率三十萬精兵鎮守北郡,修造長城,操練士卒堅壁清野,抵禦南下匈奴。
如此殊榮禮遇,令他蒙氏是當之無愧的秦國大族。他們與秦始皇有著共同的利益,所以會為秦國殫精竭慮鞠躬盡瘁。
「裝,接著裝!」卓草冷冷一笑,「你什麼底細,我能不知道?我告訴你,我一眼就看出你這管事不簡單。誰家管事天天架子這麼大?更別說能寫出一手好字,身手還極其不俗。我讓宗長打聽過你,說你說話帶有齊地口音。老實交代吧,你是不是齊人?」
「我……我……」
蒙毅支支吾吾大半天,愣是不知該如何去編。他說話的確帶了點齊國口音,這也不能怪他。自幼教他說話的便是娘親,帶點齊國口音不是很正常?即便在關中地區生活多年,他這口音還是沒改過來。
「我祖上是齊人!」
「編,繼續編。現在就咱們三人,你們要是再不老實,真別怪我大義滅親。要是老老實實說清楚,我興許還能再考慮考慮。老蒙,你坦白交代,你是不是也準備造反?」
「沒有,絕對沒有!我對天發誓!」
「是嗎?我不信。」
「……」
蒙毅現在就差以死明志了。
天地良心,他可是從未想過造反!
「咱別耽誤時間了成不?張良都已和我交代清楚了,你是秦國境內最大的造反頭子。不光認識他這位韓相之後,甚至還經常前往楚地打探消息,與項氏一族關係還不淺咧。」
「你說的張良,是張開地的嫡孫?」
張良如何,秦始皇還真不知道。但是張開地身為韓相,他怎會不知?張開地先後輔佐韓昭侯、韓宣惠王、韓襄王三代君主,與兒子張平五世相韓。
這張良,竟是他們的孫子?
也就是六國餘孽!
抓起來,全部撒掉!
秦始皇眸子深處閃過抹殺機,但也僅僅只是一閃而逝,因為他突然想到個計策。
沒錯,他要造反!
他現在是卓正,而且還與卓正極其相似。按卓草所言,就是當地看著卓正長大的老人都認不出來。先前的臨邛卓氏卓潼,同樣也沒認出他來。也就是說,他可以好好利用這層身份!
只要他繼續裝成是卓正,那就有機會將所有六國餘孽一網打盡。最起碼,那些領頭的一個都逃不了。
所以,他不能打草驚蛇!
得放長線,釣大魚!
這兩年來他多次巡遊齊魯之地,沒事還把王賁拉出來溜溜,就是要震懾埋伏在暗處的六國餘孽!齊國是最後被滅的,所以當時各國餘孽皆是逃竄至齊國。雖說被抓了不少,但還有諸多餘孽在裡面流竄。
他大費周章的巡遊,便能彰顯秦國國力。更別說還有打的他們嗷嗷直叫抱頭鼠竄的王賁在,足以震懾他們。當然,這些都是他自己所想的。其實就作用來說,好像並不是很大。
六國餘孽暗中散播各種謠言,什麼楚雖三戶亡秦必楚。又或者借題發揮,各種攻擊他。說他是呂政,乃是呂不韋的私生子而非秦國宗室所生。還有更離譜的直接編撰故事,故意攻擊醜化他。最可笑的有人編寫書冊,說了個唐雎不辱使命的故事。
他娘的,他就沒見過唐雎長什麼樣。他滅魏的時候,唐雎若是還活著那怕是得有一百二十多歲。至於拔劍威脅更是可笑,誰家使臣是佩劍去見敵國君主的?哪個國家君主心這麼大?
況且,他當時正值壯年還怕個一百來歲的老頭拔劍?荊軻這等遊俠他都不怕,被他親手誅殺。區區個老頭拔劍,就能讓他退兵?
只不過,秦始皇只知道這書是魏人所寫。至於是誰所書,他還真不清楚。若讓他知曉,他非得將此人夷三族俱五刑不可!
他們的劍是以刀筆所化,只為抹黑醜化他!秦始皇就沒受過這窩囊氣,非得想辦法將這些書冊全部一股腦焚燒!敢談論這些事的,一律坑殺!
對於六國餘孽,他只有深深的恨意。
他終有一日要砍了他們!
他們只有死了,秦國方能昌盛!
……
卓草望著秦始皇,不由的笑了起來。
「你終於承認了?你可真是厲害,竟然還能結識這樣的人物。說實話我早些年也曾懷疑你,我說你在外面做買賣,就是給人干苦力也不至於兩手空空。每次給你這麼多錢,隔不長就全花光了。好傢夥,搞半天你是想造反?!」
「呵……呵呵……」
卓草不說,他都不知道自己這麼厲害。
按照卓草的說法,他這種就叫釣魚執法!
這層身份如此好用,不用豈不是浪費了?
「老實交代吧,蘇荷是不是你們安插的棋子?為的便是今後我入朝出仕,他也能伴隨在左右。到時候我們倆兄弟在朝堂上呼風喚雨,官至左右丞相,把持朝政。然後你們在外起義謀事,來個裡應外合?」
「咳咳!不是,真不是。」
「還給我在裝呢?」卓草雙手抱在胸前,無奈嘆息道:「算了算了,我還是去告官吧。來個大義滅親,興許皇帝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殺宗長他們。」
「咳咳!對!你說的對!」
「蘇荷,的確是額安排的人!」
秦始皇是哭笑不得,這都叫什麼事?
說真的卓草非不信,說假話就信了?
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李鼠也差不多吧?」
「他真不是……」
「呵呵,你覺得我信嗎?」
「行行行,他也是額安插來的。」秦始皇無奈苦笑道:「他是負責專門搞錢的,主要埋伏在咸陽。畢竟是楚人,用起來順手的很。」
「流批!」
卓草豎起大拇指誇讚。
「那韓信呢?」
「韓信?」
秦始皇都愣住了,他和韓信是真不熟。
「他不是你招攬的遊俠?你別裝了,我都看出來了。你這謀劃的太縝密了,有人負責搞錢,有人負責招攬人,而韓信就是負責以後打仗,對不對?」
「你覺得是那就是吧……」
「那胡驊呢?」
「他真不是……」
「我也覺得不是。」卓草狠狠啐了口,「這小犢子擺明就和這事沒關係,他來涇陽能幹啥,幫倒忙嗎?只不過,他爹你們應該認識吧?」
「他父親……怎麼了?」
「他父親就是個混蛋!」
「???」
蒙毅憋得是相當難受,差點沒吐血。而秦始皇則是臉色鐵青,當即震怒道:「草,你胡說甚呢?!他父親怎是個混蛋?」
「你還不服氣?我算是看出來了,他爹估計和你關係不淺,怕也是個造反的。這小子混的很,無非就是他爹不去管教。現在管不得了,就撒手讓別人去管,你說他是不是個混蛋?」
「……」
「人也有苦衷。」
「有苦衷你別生吶!你說,胡驊這和死了爹的孤兒,有什麼區別?」
「……」
秦始皇被懟的是七竅冒煙,差點掀桌子。
卓草這嘴簡直比鬼谷子在世還能說!
噴人不帶髒字,句句扎心!
得到想要的答案後,卓草也是忍不住嘆息他本來想的是當個訓秦師,以後封侯拜相做點事出來。到時候也算是青史留名,說不準還能帶著秦國走的更遠。
現在倒好,他爹一腳把他給直接踹醒。原本是和和氣氣的生意人,蠢笨到做買賣各種破產。現在倒好,搖身一變成tm造反頭子了!
這說出去,誰敢相信?
他自己都不信!
「張良和我都說了,估摸著你是想扶持我上位。你之前不和我說這些,想必也是擔心我壓力太大導致露餡。你這城府可真是夠深的,連自己親兒子都坑,你還是人嗎?」
「……」
從某種意義來說,他還真不是人。
他是天子!他是皇帝!
秦始皇輕輕咳嗽,卓草的腦補能力他早早便已領教過。只是他沒想到,卓草能扯出來這麼多?怕是真正的卓正都沒考慮過這些,這純粹都是誤打誤撞而已。
「咳咳,額的確是這麼想的。」
「那你當初天天和我吹皇帝?」
「額那是打消你的疑慮。」
秦始皇擦了擦額頭上泛起的虛汗,沒辦法這劇本說換就換,他實在是沒什麼準備。而後便露出抹慈父的笑容,「瓜慫既然都知道咧,那以後有何打算?」
「報官,我可懶得和你們鬧騰。」卓草正氣的站在門口,淡淡道:「你們想造反,那是你們的事。反正我就想活著,亭里內的人也都想活著。好不容易現在過上太平日子咧,你還要造反?你自己說說,皇帝對咱好不好?」
「額,是挺好的。」
秦始皇見卓草這麼說,心裡也是一暖。如果卓草毫不猶豫的就要跟著造反,那今後也別想再受到重用。
「瓜慫,你聽額和你說,額們造反是為了推翻那暴君!」
說這話的時候,秦始皇嘴都在抽。他聽到過有六國餘孽這麼說,乾脆是有樣學樣。講道理的說,他這是不是在搞笑?卓草明明不想造反,他還非要拉著他造自己的反?
「你想死自己死去,別連累別人。」
「你聽額說,咱們必須得造反!」
「你瘋了是吧?」
「因為,額還是皇帝的探子!」
秦始皇見兜不住了,只得扯個更大的慌來。
蒙毅瞪直雙眼,呆呆的望著這幕。
草!秦始皇這是想作甚?!
碟中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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