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苗磨蹭了好一會,又慢條斯理的淨了手,才從艙里出來,與孫夫人見禮。
「這幾天悶在艙里,運動不足,又擔驚受怕,腸胃不太好。」
孫夫人瞥了嘮嘮叨叨的曹苗一眼,強忍著將他一腳踹到江里去的衝動,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鄉公這幾日都在西施舫?」
曹苗搖搖頭。「今天才來。前幾日在鳳儀舫。」他是有意誤導孫夫人,希望她以為自己一直在西施舫,卻不能落下口實。既然孫夫人直指要害,他只能否認。
他本來就沒有輕視孫夫人的想法,此刻更加警惕。她能得到孫權信任,執掌解煩營的中軍,恐怕不僅僅是血緣關係,多少有點能力。
孫夫人微微頜首,沒有再問這個話題。曹苗的態度還算端正,沒有隱瞞的意思。鳳儀舫雖不如西施舫,也是一個聲色犬馬之所,解煩營還沒進行搜索,找不到也很正常。
她們從一開始就想錯了。她們以為曹苗會躲起來,但曹苗根本沒躲,他更像是在尋找依附的對象。換句話說,他出爾反爾不是有什麼企圖,很可能單純地覺得她實力不夠。
既然他已經找到了孫魯班,這件事只能罷休,她總不能和孫魯班搶人。
一個降人而已,不值得。
「有幾件事,想請鄉公賜教。」
「敢不從命。」曹苗拱手道:「苗能苟活至今,有賴夫人麾下勇士力戰。大恩不言謝,銘記在心。」
「鄉公既知我的部下是去接應你的,為何派人攻擊他們?」
曹苗瞅了不遠處的時沙一眼,略作沉吟。「誤會。」
「什麼誤會?」
曹苗咂咂嘴,再次看向時沙。「夫人,敢問時都尉是如何向你匯報的?她是當事人,應該很清楚其中原委才對。時都尉雖有不當,於我畢竟有救命之恩,我不太方便……」
孫夫人沉聲道:「偏聽則暗,兼聽則明。時沙已然向我匯報,我只是想聽聽你的解釋。」
曹苗點點頭。「當時時都尉深夜接近,又未亮明身份,我以為她有歹意。這一點,時諾可以作證。」
時諾面色煞白,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孫夫人臉色不變。「你既是逃亡,為何曹休會派遣其子沿途護送?而且我聽說,汝南太守田豫的兒子田復也曾為你押送物資。」
曹苗咧嘴一笑。「夫人好耳目,這才幾天功夫,居然能查到這麼多消息。」
孫夫人不以為然,眼神逼視著曹苗,扶著案的手指輕輕叩擊著,一聲一聲,有如戰鼓。
「曹纂護送我,是私人情誼,與大司馬無關。他曾向我請教武藝,算是半師半友。至于田復,他是感激我殺了王泰。王泰與排擠他們父子的幽州刺史王雄是同宗,我殺了王泰,也算是為他們出氣。」
孫夫人不置可否,接著問道:「你隨身攜帶的大量財物是哪兒來的?據我所知,令尊雍丘王並無積蓄,甚至可以說很艱辛,不得不種樹自給。西施舫也好,鳳儀舫也罷,花銷不小,恐怕不是令尊能支付得起的。」
曹苗垂著眼皮,沉默了良久,直到孫夫人幾乎按捺不住,這才抬起眼皮,淡淡的說道:「這些錢是我的,與家父無關。」
「哦?」
「夫人耳目靈通,想必知道我們父子的關係,也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麼過來的。」
孫夫人堅定自信的眼神出現了一些動搖,咄咄逼人的氣勢也出現了鬆動。她掌管解煩營中軍,手下有近千人,但她的負責範圍是孫吳內部,對曹魏、蜀漢的偵察並不是她的職責,那些由解煩營左右督負責。
即使是左右督,也未必了解曹苗父子的關係。曹植在十年前就失去了價值,形同囚徒。他們不可能將寶貴的人力、物力浪費在一個廢人身上。
此刻面對曹苗的反問,她自然底氣不足,沒有那麼自信。只不過,她自問掩飾得很好,不會讓曹苗看出破綻。見形勢對自己不利,她立刻將話題拉回重點。
「你年輕輕輕,竟有這樣的手段,積累數以億計的財富?」
曹苗笑笑,帶著三分得意。「就經商而言,不謙虛地說,我就是當代陶朱公。一兩億,小目標而已。如果能給我三五年時間,百億身家尋常事。」
孫夫人不以為然的笑了笑。「願聞其詳。」
曹苗笑而不語,端起案上的酒杯,淺淺的呷了一口。「恕難從命。這是我的安身立命之本,不能輕易與人。」他頓了頓,又道:「我欲攀龍附鳳,求人蔭庇,總得有點價值,對吧?」
孫夫人的臉色有點難看,心中怒火再起。曹苗本來是想求她庇護的,但時沙辦事不力,導致曹苗懷疑她的實力,錯過了一個發財機會也就罷了,還讓她在曹苗面前碰了釘子。曹苗敢這麼說,自然是倚仗孫魯班的保護。可是他忘了,別人怕孫魯班,不代表她怕孫魯班。
當然,她不能因為這個原因發飈,否則會讓人覺得她是謀財。
孫夫人強壓怒火,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聽說,除了你之外,還有一些魏國刺客入境,欲行不軌?」
「的確有所耳聞。」
「能否相告詳情?」孫夫人眼神微縮,再次恢復了咄咄逼人的氣勢。「若有所得,必有重報。」
曹苗不為所動。孫夫人自以為掩飾得好,卻不知道察顏觀色是一個演員的基本功。孫夫人所有的微表情都落在他的眼中,她的情緒如何,有什麼打算,他在他的掌握之中。
前面那些信息只是開胃菜,白送就白送了,最後的大餐卻不能輕易給。
「夫人能告訴我在洛陽或者成都的細作名單嗎?」
孫夫人沉下了臉,眼中殺氣騰騰。
曹苗不為所動。「看來是不能。既然如此,那我又怎麼能輕易將大魏刺客的名單告訴你?我雖逃亡,卻還是大魏宗室。將來大魏統一天下,我怎麼向列祖列宗交待?」
「魏國統一天下?」孫夫人冷笑道:「鄉公過慮了。統一天下者,非我大吳莫屬。」
曹苗盯著孫夫人看了片刻,無聲的笑了。「離開洛陽時,我也曾如此認為。現在嘛……」他搖搖頭,一臉無奈。「恕我不敢苟同。」
孫夫人大怒,剛要說話,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孫魯班大步闖了進來,氣喘吁吁,臉色緋紅。
「姑姑好快的手腳,搶人搶到我這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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