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君觀大師兄用真氣裹着朱權,兩人被火焰和血光繚繞,以不可思議的高速掠過天空。
這正是當年老君觀祖師被棄劍徒追殺時候所領悟出的「天機」之術,不過和朱權所練成的只能隱匿的「天機」之術不同練成的才是完整的版本。
光靠隱匿,哪裡能夠從棄劍徒那殺神手上逃走!所謂天機之術,其實是「藏」和「逃」的結合。
隱藏的時候,氣息完全消弭,幾乎不可能被覺察;逃遁的時候,以犧牲自己的精血為代價,遁術快得不可思議。
朱權再再怎麼天才,終究地位還沒確定,老君觀內定的未來掌門人,依然還是這位大師兄。
所以完整的天機之術,依然還是只懂得。
可惜的是,就算是天機之術,也救不了命。
鮮血不斷地從他胸口流出來,吳解的那一刀已經是致命傷。
更可怕的是寶刀之中蘊含的殺意透入了身體,徹底擊潰了無漏之身。
所以還在空中疾馳的時候容貌就在飛快地變老,片刻之間,就從一個健壯的中年人變成了白髮蒼蒼佝僂着身體的老者。
大師兄修煉多年,如今已經是快二百歲的人。
當他功力猶存的時候,無漏之身可以抵擋歲月的侵襲,讓他不會衰老;但當他被吳解一刀破了法身之後,二百年歲月應痕跡便飛快地在他身上出現,讓他簡直衰老得不成樣子。
大概也就是喘幾口氣的功夫重新降到了地上。
落地的時候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這位老君觀年青一代的最強者劇烈地喘息小心翼翼地將小師弟放下,目光看過還粘在他們身上不斷燃燒的烈焰。
「好一個吳解!真是厲害!」 他心中暗暗感嘆,蒼老的臉上露出了苦笑——本以為吳解再怎麼厲害,以自己煉罡後期的修為,至少也該能夠抵擋幾招。
卻不料真的動起手來,自己連一個照面都擋不住! 老君觀的真傳和青羊觀的真傳,差距竟然大到了地步! 一股眩暈之感傳來,提醒他自己已經快要油盡燈枯,死亡迫在眉睫。
慘笑一聲,這位在朱權入門之前的老君觀數百年來最天才弟子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這口血噴出來臉色變得更加枯槁蒼白,簡直跟死人已經沒什麼區別。
但這口血卻奇妙的功效,它在空中化為一蓬血雨,灑向朱權。
血雨所至,朱權身上還在不斷燃燒的火焰頃刻間完全熄滅,連一點菸霧都沒剩下。
但即使如此,朱權的身體也已經被燒得處處是傷,尤其當初被刀身掠過的臉部,更是完全燒焦了。
那張昔日卓爾不凡、風姿優雅的俊臉,此刻已經化成了一片焦炭,焦炭上甚至看不出五官。
若是凡人看到了這張臉,只怕會嚇得失聲尖叫。
就算是妖魔鬼怪,恐怕也未必有這麼醜陋猙獰! 大師兄自然也看到了朱權的慘狀,但他也辦法——他自己還正在被燒得茲茲作響,猶如一塊點燃的木頭一般,哪裡還能顧得了人! 老君觀掌門弟子才能習得的秘法之中運用本身精血化作各種妙用的奇術。
然而精血已經即將枯竭,僅剩的最後一點點,還要用來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再也不能浪費了。
「大丈夫頂天立地,何必在乎區區相貌……小師弟他素來聰明機智,這次又奪得了那份大氣運,早晚可以找到轉機的。
」 他如此對自己說同時提聚起最後一口元氣,拿出了一塊玉簡,將一些事情記在裡面,然後一口精血噴出。
這口精血分量極少,僅僅只夠護着這塊玉簡從火焰之中飛出去,落在朱權的身邊。
做完再也支撐不住,仰天倒下。
隨着體內的精血耗盡,失去了阻礙的火焰立刻從傷口和七竅之中鑽進去,將他五臟六腑全都點燃,將他變成了一支人形的火炬。
不過時候已經不會再感覺到痛苦了。
精血耗盡之時,就是性命斷絕之時。
留下被焚燒不過是一具殘骸罷了。
片刻之後,火焰漸漸熄滅,只留下草地上一片焦黑,還有遠處趴在那裡不省人事的朱權。
「想不到九州修士裡面,也有這種硬漢子。
」一個聲音突兀地從不遠處的樹林中傳出,然後便有兩個魔門弟子一前一後走了出來。
如果吳解在這裡肯定可以從這兩人身上標誌性的穿着認出來們一個是心魔宗弟子,一個是血魔宗弟子。
那心魔宗弟子身上罡氣薄弱,顯然才剛剛踏入煉罡境界;而血魔宗弟子身上的罡氣則極為厚重,已經距離煉罡巔峰不遠了。
「我按照宗主的指示陪你在這裡守候,準備等吳解逃遁路過的時候攔截——沒想到啊沒想到,雖然的確有人逃遁路過,卻不是吳解,而是兩個不認識的傢伙。
」 這二人顯然私交不錯,血魔宗弟子笑着說:「我一向都在天外天修煉,對於九州這邊的情況不熟悉。
你們心宗消息靈通,知不知道這兩人的來歷?」 心魔宗弟子盯着朱權看了一會兒,皺起眉頭。
「這人都燒得跟殭屍似的了哪裡看得出來……對了,那塊玉簡!」 他手一揚,將玉簡憑空攝來,神識一掃,便笑了起來:「原來是老君觀們真不愧是當年從棄劍徒手下撿了性命的貨色,逃跑的本事果然一絕!」 「哦?這玉簡講的就是他們逃跑的方法?」 「差不多,感覺跟你們血宗的『血遁術』有些相似,不過消耗可太大了。
」心宗弟子將玉簡遞給朋友,「用一次就要去了半條命,這樣就算逃了性命,又有什麼用處?」 那血宗弟子接過玉簡,神識一掃,也忍不住笑了:「這種小門派,大概也就這麼點出息了。
既然情況已經危急到要把全身精血都凝聚起來運用了,那為什麼不乾脆直接爆發一兩條經脈,拼着將經脈燒毀以全力提升速度呢?那樣雖然身體傷勢更重,起碼逃跑之後還能保留基本的戰鬥力啊!」 「所以說嘛,九州界的這些個所謂『邪派』,當真是太不成氣候了!」 兩人說說笑笑,將那塊老君觀大師兄拼着最後一口氣留給朱權的玉簡說得一文不值,又隨手將它扔回了朱權身邊。
「不知道長寧城那邊的事情怎麼樣……」心魔宗弟子有些擔心地說,「看這兩人受傷的樣子點像是被火部正法所傷。
難道那邊已經輸了?可我記得那邊可是有十幾位師兄,還有本門法寶『翠玉天羅』啊!」 心魔宗弟子沉思了一下,搖頭說道:「我覺得你可能多慮了。
長寧城靠近海邊,已經差不多算是還丹祖師們可以隔空施法的範圍。
如果事情真的很糟糕,祖師們至少可以保護他們退走。
」 「……吳解真的這麼厲害?」 「誰知道呢……當初三教演法的那一戰,以入道境界水品來說確厲害得過分。
可從那時到現在才不過二十多年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強大到足以橫掃成群的煉罡修士吧!」 「可是……從本宗的消息看來,不久之前確在東海之上,橫掃了一群煉罡散修。
」 「散修?那都是一些螻蟻般的貨色,殺起來就跟砍瓜切菜一樣,橫掃他們是理所當然,沒什麼可驚訝地。
」這位血魔宗弟子顯然自視甚高,傲然說「換成我去,也一樣可以一個打一群,這不能證明他厲害。
」 正在二人聊天之際,趴在地上的朱權突然手指微微動了兩下,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呻吟。
「咦?這樣都沒死?!」那個血魔宗弟子頓時來了興趣,「這傢伙的命還真硬啊!」 二人好奇地走過去,仔細觀察了一番,血魔宗弟子倒也罷了,心魔宗的弟子卻雙眼放光,露出了饒有興趣的表情。
「真是出乎預料!這人身上竟然有這麼強烈的氣運!他究竟是什麼來路?」 「誰知道呢……不過按說氣運可以護身這麼強的氣運,怎麼還被燒得跟塊木炭似的?」 「不管怎麼說,這次倒是便宜了我!」心魔宗弟子笑「你知正在追求一位幽宗的師妹……」 「你打算拿當禮物?」血魔宗弟子仔細打量着朱權,「對於幽宗來說確是不錯的材料,可是考慮過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他是男的。
」作為一位對於人體深厚了解的高手,這位血魔宗弟子光憑朱權此刻的模樣,便能判斷出相貌,「而且如果傷養好了……最起碼比咱們帥得多,屬於特別能吸引女人的那種小白臉。
」 心魔宗弟子臉色一變,揮手揚出一道劍氣,只見鮮血飛濺:「現在沒問題了。
」 血魔宗弟子哈哈大笑,翹起大拇指,然後手一揮,一道血光落在朱權身上,原本正迷迷糊糊要醒過來的朱權頓時再次昏昏睡去。
心魔宗弟子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猶如棺材的法器,將朱權收了進去,順手把那塊玉簡也扔了進去。
然後收好法器些期待地看向天空。
「等這件事結束就去幽宗山門送禮!」 片刻之後們收到了一道傳訊法術,便駕起遁光,朝着天空飛去,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草地上,只留下了一片焦黑的痕跡。
時候,海妖群妖已經在幾位妖王的帶領下開始撤退了。
忌老人的最後一劍,威力驚天動地,徹底打消了他們的狂妄和貪心。
現在他們已經完全不敢考慮吞噬長寧城以立威的事情,而是決定回到海眼裡面,再老老實實閉門幾千年。
「其實海眼裡面的地方很大,咱們完全住得下。
」烏念嘟嘟嚷嚷地說,「沒必要回九州就算回來了又有什麼好處呢?」 「你這夯貨說得也有理,咱們自家安穩日子過得挺好,何苦出來受這一番驚嚇!」海青臉上也沒了一貫的桀驁之色,心有餘悸。
龜丞相當初就是反對離開海眼此刻更是搖頭晃腦,強調自己的先見之明。
「外面的世界的確很漂亮,可外面的世界也很危險啊!」他嘆「我老了,受不起驚嚇了,還是安安穩穩在海眼養老吧。
」 金霞子面沉如水——這次的行動,最為積極的就是他。
身為高貴的龍族後裔一直都夢想着重振東海海族的威風,甚至於重建東海龍宮。
卻不料出山的第一戰,就一腳踢上了鐵板,非但能夠撈到好處,還白白葬送了數十萬海族小妖! 雖然海眼之中妖怪多得是,死個幾十萬小妖也不算什麼大事。
但這對於威望可是很大的打擊啊! 正當他惱火的時候,突然眉心一動,抬起手來,接住了一道從遠方水中疾馳而來的明黃色光芒。
那是一片小小的梅花花瓣。
「香獨秀怎麼突然傳信過來?他不是駐守海眼,在煉製那支毒舌杖嗎?」 點疑惑地將花瓣送到耳邊,便聽到了一個清朗的聲音:「金老大認識的那兩個朋友不靠譜,很不靠譜啊!」 「剛才他們居然帶着十幾個煉罡修士來海眼,說是要占了這地方。
為什麼他們會覺得靠兩個凝元修士和十幾個煉罡修士就能占下海眼呢?們以為海眼就是眼睛那麼塊大的地方嗎?金老大你再怎麼想襯托自己,也不用拿這些智障朋友來現實顯示自己的超群吧?你這手真心不高明啊!砍死他們之後一直在思考問題,忍不住要給你發個消息。
」 「金老大你以後交朋友的時候一定要謹慎,別再跟這種人來往了。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對了,按照一般的觀點,很多疾病都是從動物傳染給人的……金老大要不要找個醫生看看?不能諱疾忌醫啊!你要知如果真的是你傳染給他們那整個海眼的智商都會被你拉低的!」 金霞子頓時瞪大了眼睛,氣得說不出话來。
「怎麼了?」烏念好奇地看「香獨秀那傢伙又在搞什麼?」 「沒什麼!」金霞子鐵青着臉,默默地將花瓣捏碎,心裡把那兩個當初慫恿自己離開海眼的死鬼翻來覆去罵了無數遍…… ……長寧城,皇宮中,一片廢墟。
倒塌的法台壓死了很多人,其中包括大皇子和太子。
大楚國好不容易選出來的兩位皇位繼承人,全都死在了朱權二人的襲擊之下。
「這是天亡我大楚國嗎?」因為氣運衰弱的緣故,林麓山已經陷入了彌留雙目無神,看着倒塌的法台,看着廢墟之中不斷溢出的鮮血氣無力地嘆「天命……果然是人力不能違背的嗎?」 「其實也未必。
」蕭布衣剛想要勸但卻又搖頭。
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熊洱也好,林麓山也罷,都已經奄奄一息。
大楚國的國運更是因為繼承人的死去而變得極度衰弱……不出意外等他們倆斷氣的時候,大楚國國運也就完了。
他們的這一番心血,終究還是一場空! 「我占卜的結果明明是有驚無險來着!為什麼完全不對呢!」他忍不住又鬱悶地自言自語,「這麼多年來從來遇到過占卜結果和事實差距這麼大的情況,究竟是哪裡出錯了呢!」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還沒到絕望的時候。
」吳解緩緩落在身邊,手上一團鮮艷的紅光亮了起來,「這裡還有氣運。
」 「但是……已經辦法再湊出一個儀式來了……」蕭布衣有氣無力地說,「就算勉強湊出來也已經沒力氣再主持儀式了。
」 「何必那麼麻煩呢?」吳解笑了,「我之前也跟你一樣,覺得需要運轉化成國運什麼的……但剛才想通了。
」 他走向剩下的幾個皇子,手上的武運之光越發明亮。
「大楚國的情況們也是知;今天晚上的情況們也看到了。
」音有點冷,卻帶着一股自然而來的威勢,令諸位皇子不由得被氣勢所震懾,乖乖地聽他說话。
「國不可一日無君。
大楚國現在需要一位繼承人,這必須從你們之中選出來。
」 不等皇子們開口又冷冷地說:「我知們四個各有各的問題,但是,現在不是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 他手上的紅色光球慢慢變得耀眼起來:「這是武運,是一位用三百年歲月和全部的人生守護大楚國的英雄,最後留下的東西。
我知們已經不記得他是誰,但我命令你們,不許用你們的怯弱,玷污理念!」 說拿出了一盞古樸的青銅燈,那是他仿製當初丹楓真人的作以凝練火焰、輔助修煉的法器。
隨着真氣流動,古燈變化了形狀,猶如一支含苞待放的蓮花,在手上亭亭玉立。
他將武運的光球放入蓮花燈中,於是蓮花燈剎那間便煥發出了驚人的光芒,這種光芒堂皇大氣,仿佛可以照到人的心中,驅散所膽怯和懦弱,給予人們無盡的勇氣。
「我現在需要一個男子漢,接替就要死去的天佑帝,繼續肩負國家!」吳解大聲說,「是男人就站出來,從我手上把這盞燈接過去!」 「國運在於天運,天運在於人心。
大楚國的人心還衰敗,就算國運了,也可以自己努力去延續它。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們四個裡面,還哪怕是一個男子漢!」 說目光猶如閃電一般,照向了四位皇子。
過了仿佛有上百年那麼久的片刻,一個皇子站了出來,深深地吸了口氣,走到吳解面前,握住了那盞燈。
「熊家的男人還死絕!」聲音有點發抖,但還算堅定。
吳解鬆開了手,讓蓮燈接過去,臉上露出了笑容。
在蓮燈被舉起的那一刻,強大的紫氣從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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