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的自然是老君觀的二人組。
當朱權從忌前輩猶如天地之威的神劍震撼下清醒的時候,便看到了無數武運凝結成的光球飛到了火海上方。
他根本不用考慮,便知道這是給吳解的。
雖然腦海中迷迷糊糊似乎忘了什麼,但他素來機敏過人,立刻便將那些模糊的念頭拋開,專心考慮現在該做什麼。
那份武運不知道從何而來,但已經確確實實地落在了吳解的手上。
不管吳解是不是會吸收它,總之已經跟自己沒關係。
既然沒關係,那就不去想。
只用了眨一眨眼睛的瞬間,朱權便將令諸多修士為之眼紅心熱的龐大武運置之腦後,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了皇宮之中的儀式上。
看着儀式順利地進行心中升起了急迫的焦慮感。
剛剛那不知從何而來的驚天一劍已經擊潰了海妖們,那些去追逐武運的廢物們也肯定攔不住吳解很久。
用不了多長時間,吳解就會回來。
等到他回來之後坐鎮,自己想要奪取氣運,就很難了。
朱權對自己很有信心,但有信心不代表盲目自信。
他很清楚,別說自己和大師兄聯手也打不過吳解,縱能夠僥倖取勝,也不可能在有吳解阻攔的情況下奪取到那份氣運。
更何況……從剛才那一戰看來,這鄉下郎中已經成為了超乎想像的絕代高手,實力直追本門諸位凝元長老。
真打起來自己或許能夠抵擋一陣,但大師兄絕對三兩招就會敗下陣來。
名門真傳,果然是不同凡響! ……所以想要動手就只能抓緊現在這最後的機會了。
朱權轉頭看了大師兄一眼,大師兄正傻傻地盯着武運飛去的方向,眼中滿是渴望。
「唉!這人的格局也就如此了!」他暗暗嘆了一聲,卻也並不惋惜——如果這位大師兄當真志向高遠、心志堅毅、果斷敏銳……那又怎麼會被自己輕易收服呢? 好騙和能幹之間如果只能二選一朱權是寧可選擇前者的。
一個能幹而不好騙的大師兄,對他來說有害無益! 所以他甚至都懶得勸說,只看了一眼就不再理會,默默推演起陣法的流向來。
陣法十分複雜,想要在其中找到破綻並不難,但想要利用這些破綻來奪取氣運,就很不容易了。
之前他已經對陣法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推演,大致上分析了四五成的樣子,可惜自從皇宮一角裂開,那已經記憶模糊的事情發生之後,陣法就又有了細微的變化。
在陣法構建的過程中,朱權不止一次迷惑大楚皇宮中的侍者,一點點盜取關於陣法的資料。
所以他比較清楚陣法的設計原理,對於其結構也有相當的了解。
知道這種情況,是當初蕭布衣為了防止意外,預先就設計好的應變之一。
「這姓蕭的不愧是繼承了『布衣神相』之名的人物,設計之精妙,簡直令人咋舌!」朱權才華橫溢,不僅劍術方面極具天分,在陣法方面也頗有水平,但水平越高,看那個陣法就越覺得震撼。
設計一個陣法不難,難的是以手頭上這點可憐的資源,設計出一個能應對多種情況,確保如此大規模儀式無論如何都能順利完成的陣法。
須知,就算天下那些大門派的護山法陣,所講究的也是「強大」而非「機變」——陣法一原本就是不善於變化能夠將陣法設計出這麼複雜巧妙的變化,蕭布衣的本事的確讓人瞠目結舌! 別說是朱權自己,只怕老君觀的幾位凝元長老都這種本事,甚至於放眼天下,恐怕都幾個人能做得到這種事情! 天下有這種本事的人,除了蕭布衣之外,其餘的恐怕不是數千年的老妖,就是還丹幾轉距離飛升已經不遠的大宗師吧…… 如果易地而處,朱權一定會設法跟蕭布衣搞好關係。
這樣的人才大概是不能收服但可以發展為盟友。
可眼前的情況,卻讓選擇,只能和蕭布衣為敵。
如果是剛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或許還有轉圜。
但現在他已經將那份氣運視為自己的囊中之物,更重要的是已經在冥冥之中,感覺到了一種奇異的徵兆。
這種感覺告訴這份氣運的爭奪,牽涉到他成機緣,得失之間,是天與地的距離。
氣運其實是小事,但如果牽涉到自己的成道機緣,那就是大事了!朱權當年為了改變資質踏入道途,不惜將整個寧王府上下全都血祭,其中甚至包括了自己的妻兒老小。
對他來說,成道是最重要的事情,為了成可以和任何人為敵,可以做任何事情! 所以當那種奇異的感覺升起之時就下定了決心。
剛才,看到武運的光球遠去的時候,這種奇異的感覺又出現了。
朱權明白,這是命運在提示自己,最後的機會就在眼前! 他仔仔細細地研究着陣法,尤其對於按照自己推算的「二龍相爭」而產生的變化特別用心。
大概推算了片刻之後,暗暗點了點頭。
差不多有六七分把握了,想要再提高把握,至少需要花上一兩刻鐘的時間慢慢推算。
他已經那麼多時間了,吳解很快就會回來。
所以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用傳音之法通知了大師兄:「等一下聽我號令們一起出手。
你去搗毀地上的法台去衝散天上的氣運。
」 「咦?這麼着急?不是應該等外面的消息嗎?」 「嗯,不急不行了!海妖們既然出現,就意味着本門的計劃已經全力發動。
但是按說應該有長老和我們聯繫……海眼那邊的情況可能有變,所以我們這邊已經不能再等了!」 大師兄略一猶豫,便點頭答應。
在他看來,朱權的眼光是極為可靠的。
雖然修為還不夠高,但如果說看事看人的本事,小師弟甚至已經超過了掌門師尊! 既然小師弟覺得現在應該出手,那就出手吧。
反正就算出手無功,這長寧城裡面也人能夠攔得住他們逃跑,怎麼都能立於不敗之地。
無論他們怎麼做,死的都只會是別人——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所以當朱權發出命令之後便毫不猶豫地凝聚全身真氣,整個人猶如一顆投石車上砸出去的巨石,朝着法台轟去。
這位老君觀大師兄已經是煉罡後期的修為,罡氣深沉渾厚,衝鋒之際發出猛烈的呼嘯,吹得方圓數百丈里飛沙走石,猶如颱風過境一般。
林孝和綠姬倒是及時作出了反應,但無論是林孝的飛劍還是綠姬的劍氣,在他面前都顯得軟弱無力,甚至於連罡氣都刺不破,自然更無法阻攔他一分一秒。
頃刻間,這位老君觀年青一代的最強者,就已經伴隨着狂野的風聲,狠狠地撞在了高聳法台的中部。
那法台雖然是石頭砌成,還用法術加固過,但又怎麼經得起一位煉罡飛仙的全力一擊?只一下就被攔腰撞斷,碎石亂飛。
強大的氣運流立刻就變得混亂起來,縱然蕭布衣和寧風及時作法想要挽救,卻怎麼都改變不了半截法台緩緩摔倒的勢頭。
這一切說起來似乎很長,其實只是剎那間的事情。
從這位大師兄呼嘯而來到半截法台在飛沙走石之中緩緩倒下,前後甚至還不到眨一眨眼睛的時間! 儀式驟然被破,蕭布衣只覺得胸口一痛,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
緊接着便是眼前發黑渾身發軟,卻是已經受了極為嚴重的內傷。
「該死!占卜果然出錯了!」他心中暗罵,嘴上卻大叫,「保護皇子!」 現在是最緊要的關頭,儀式已經完成了一大半,勉勉強強收攏來的那些氣運,大概也已經可以讓大楚國再苟延殘喘幾年。
所以只要皇子們不出事,那這一場辛苦、這一番重傷,就不能說是白費。
但他似乎註定要白費力氣,因為寧風的第一反應是將天佑帝熊洱陛下從亂石紛飛之中救出來,而林孝的反應則是救自己老爹。
在場三位高手之中,唯一能夠騰出手來的綠姬卻又不擅長飛遁之術,根本來不及趕到。
所以當蕭布衣好不容易勉強提起真氣,搶在法台摔到地面之前跳出來,避免了活活摔死的下場時,看到的卻是兩位皇子被亂石砸得癱在地上,鮮血橫流。
見到如此情況,就算蕭布衣的涵養再好,也忍不住罵了句髒话。
究竟是誰啊!這究竟是誰干的! 他惡狠狠地四處掃視,結果還沒來得及找到罪魁禍首,就感覺頭頂的氣運發生了奇怪的變化。
仰頭看去,一個人影撞進了浩浩蕩蕩的氣運之中。
這人一開始擁有強大的氣息,但撞進氣運裡面之後氣息就飛快地虛弱下去,眨眼之間便虛弱得簡直跟凡人無異。
可正因為動作,使得周圍的海量氣運很自然地發生了流動,遵循着「損有余而補不足」的原則,飛快地被這來歷不明的傢伙吸收進去,只一會兒功夫,就少了一大半。
「強行散功,身若虛空!」蕭布衣幾乎驚叫出來,「竟然有人為了吸取氣運,將一身真氣直接散掉!」 要吸收氣運,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散去真氣,修士的真氣和天地間的氣運略有相通之處,一旦散去真氣,自身就會出現極大的空缺。
然後外界的氣運自然會流入進來,填補空缺。
然而這種做法雖然簡單,卻幾乎人會用——真氣是修行的根本,一旦散了真氣,多少年的苦修就至少要有一大半付諸東流。
哪個修士願意付出這麼慘重的代價! 蕭布衣一直以為,世界上絕對不會有那種神經病。
可是現在,就在眼前,一個神經病用這種方法,將龐大的氣運硬生生奪走了。
在看到這一幕的瞬間,蕭布衣心中並無憤恨,更多的卻是讚嘆。
想不到世界上竟然真有能夠下得了如此決心的人物!被這樣的人算計了,不冤! 但下一瞬間他就回過神來,用嘶啞的聲音大吼:「攔住他們!」 不等他指揮,林孝已經身劍合一,整個人猶如一道電光,沖向了空中的朱權。
雖然不清楚具體的來龍去脈,但這人顯然跟破壞儀式,幾乎害死父親的賊人是一夥的。
那麼就先殺了他再說! 林孝修道時間不長,但頗有資質,也十分刻苦。
如今已經修煉到了通幽境界,正在試着凝練罡風。
他這一劍含怒出手,幾乎將全部的精氣神都凝聚在其中,只見劍光閃爍,頃刻間就到了朱權的面前。
而直到劍光飛遠,才有如同雷霆的轟鳴之聲響起。
無意之中,林孝竟然突破了自己以往的極限,施展出了一般需要煉罡境界才能修成的高妙劍術「劍氣雷音」。
可這一劍並能夠奏效,因為一個身影已經後發先至,搶在劍光之前趕到,一掌擋住了劍光,掌力柔韌深沉,將劍勢化去;隨即又轉為極度剛猛之力,不僅連人帶劍打飛,更將他辛苦溫養多年的飛劍直接打折,連帶着震動臟腑,鮮血狂噴。
縱然突破了極限,林孝和老君觀大師兄之間的差距也實在太大了! 但林孝這一劍總算拖延了一會兒時間,也就是這一會兒,寧風和綠姬已經一起出手了。
綠姬縱身躍起,腳下鬼火森森,整個人仿佛重量似的飄起來,衝到了大師兄的面前,拔出背後長劍,當頭砍下。
大師兄渾不在意,揮手便將綠姬震退。
可在他揮手之際,一道鮮艷的火光卻借着綠姬的身影作阻擋,呼嘯而來! 寧風知道自己本事有限,平素的修煉也多半在占卜而非鬥法方面。
所以根本就衝上去,而是按照本身靈明的推算,直接抓住「應該會出現」的空隙,全力祭出了蕭布衣為他搜羅來的一件特殊法器。
這件法器形如梭子,用赤火精銅打造七孔三竅,能夠儲藏大量的法力,更能在一瞬間將這些法力完全釋放——這麼做的代價,自然就是法器損毀,施法者震傷經脈。
這麼多年來,寧風已經在這件被稱作「赤火梭」的法器之中貫注了自己都不清楚分量的法力,此刻全力一擊,威力之大,不僅遠遠超出了他自己的預料,也超乎了老君觀大師兄的想像。
大師兄原本見這法器打來,並特別在意。
但卻不料當它距離自己不遠的時候,卻猛地爆發出了令自己都要為之驚懼的力量! 他心中大驚,立刻就想躲閃,卻又想起小師弟正在自己身後全力吸納那些氣運,只得咬咬牙,硬着頭皮祭出法器,迎向那道火光。
他剛才將綠姬震退的時候,全身力量已經發出了一半以上,此刻倉促間變招,只能凝聚出不到六成的真氣,操縱着自己採取幽冥世界妖鬼的頭骨煉製的「黑骨陰風杖」,希望用這件法器擋住那道火光。
頃刻間,火光環繞的金色長梭便和黑氣繚繞的短杖相遇,兩股力量的撞擊並未發出什麼劇烈的響聲,只是一陣低沉的「茲茲」作響,黑色的陰氣被灼熱的火焰不斷灼燒,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短短的骨杖上就出現了裂紋。
「走!」朱權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雖然很虛弱,卻異常堅定。
大師兄咬了咬牙,手一指,那件辛苦十餘年才煉成的法器轟然炸開,化作一片黑霧,不僅擋住了赤火梭的進攻,更將眾人的視線也全部遮住。
抓住機會用真氣裹住朱權,駕起劍光,便要朝着遠離長寧城的方向逃跑。
但還沒等飛劍速度提起來,一道顏色跟赤火梭相似,威力卻大了好幾倍的火光便轟然而來。
那火光之中,隱約有一把長刀,正散發出無窮的殺意,猶如一隻想要尋人而噬的猛虎! 因為火遁可能來不及的緣故,吳解直接用腳下的火雲作為燃料,將本命法器裹在一團烈焰之中,轟了過去。
這兩人極其卑鄙,竟然趁們去抵擋海妖的時候出手破壞儀式,當真是喪心病狂! 所以他這一出手便半分留情,那一刀不僅疾若奔雷,更蘊含着遠超一般煉罡修士的法力,存心要把兩個敵人燒成灰燼。
吳解現在很煩很累,不想浪費時間追究這兩個王八蛋的來歷,直接燒死他們就是! 他這含怒一擊的威力非同小可,寶刀破空之際,只聽得轟鳴之聲連成一線,夜空中被激盪的火光衝出了一道赤紅的痕跡,就像是夜色被割傷,流出了鮮血一般。
老君觀大師兄眼見這一招來得極為兇狠,知道已經逃不過去,只好再次奮力迎上。
但吳解的本事,可不是林孝、綠姬或者寧風能夠比的。
那件本命法器的威力,更遠遠超乎了預料。
祭出的幾件法器一下子就成了粉碎,寶刀的去勢似乎一點都受到影響,直接洞穿了大師兄的身體,刀鋒掠過了朱權的臉,將二人化作一團烈焰。
大師兄眼見自己被一刀洞穿,慘呼一聲,身上鮮血狂噴,速度在剎那間竟然快到了超乎想像的地步,頃刻間便消失在天空盡頭。
吳解收回寶刀,站在天上,陰沉沉看着那邊。
「這一刀未盡全功!」他冷冷地說,「但不管你們能不能活下來已經記住了你們的氣息——下一刀們絕對逃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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