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號響起,聲音悠遠婉轉,音調沉悶、起伏很小,奏出了一種悲悽的感覺。
這種樂意只代表著一種意思,所有聽到軍號聲的荒人都知道他們的巫死了,荒巫不僅是部落里最尊貴的人,地位甚至比大巫在影武族群里還要高,大巫主管影武的傳承,族內事務由長老主持決定,而荒巫除了訓練弟子外,對部落的大事也有著絕對的發言權,部落里有什麼大事要決定,全憑荒巫的一句話,不會有人懷疑或反駁,因為巫總能知道什麼是對部落最好的。
這次斷斷續續的南侵行為是各部落的巫共同決定的,死在小黑牌龍捲風下的這一位也是與會者,他所在的部落較小,只有不到兩百人,這種規模的部落在荒原上是最多的,無數小部落組成了一支支數量龐大的軍隊。
這樣的軍隊在剛開始時,荒巫的密度還是很大的,一個千人隊中能有三到五名,可經歷了如此長久、激烈的戰鬥後,荒巫減員嚴重,特別是去年冬的那場總攻,直接導致這個兩萬人的隊伍只剩下了一名荒巫,而現在,連最後一名巫都沒有了。
出乎意料的是,荒人大軍並沒有因為這個壞消息而撤退,只是稍微呆了一下,又發起了更加猛烈的攻擊。
這是要發起總攻的信號。
宋忠此時正在東城牆牆頭上指揮,一見這情景就緊緊的皺起了眉頭,去年已經見過一次,那時荒人用的是堆屍體搭階梯登城牆的戰術,搭台階有些誇張,但屍體絕對不少。
正因為去年留下了太多屍體,荒人的數量銳減,沒辦法再用去年的戰術,宋忠先前就覺得荒人攻城的方式有些怪異,現在忽然反應過來,那是一種透著瘋狂勁的專注,像是正走進考場的高考生,只不過考試考砸了還能補考,攻城攻砸了就只有死路一條。
安生城並不算大,因為是九州的最前線,這裡更注重防禦工事的搭建,城牆夠高夠厚,只是難以擴建,兩萬人足以將整座城圍起來,但大多數荒人都集中在東門,將這裡當成了主攻點,反正只是攻城而不是毀城,集中攻一點的成功率最高。
宋忠守著東城牆,南城牆則由申立雄帶領素甲軍守護,他們也需要面對兩三千人,西城牆則由陶峰和彭輝負責,遠處站著一支百來人的隊伍,應該都是高手,並沒有攻上來,而是在等待機會,只要陶峰他們稍微放鬆警惕,或是被東牆的戰況吸引過去,他們立即就會發動攻擊,一旦進了城,他們就會想方設法打開城門,或是在城裡引起足夠大的麻煩。
北邊的城牆垂下來一根長長的繩子,陳瑞雪一隻手拖著蘇牧,另一隻手拉住繩子,城頭上的士兵將他們拉起來,做好了應付敵軍的準備。
蘇牧被蒸紅的皮膚已經恢復了,但水泡沒那麼容易消掉,看起來有些嚇人,他仍在昏迷,一方面是餓的,小黑龍捲風耗去了他肚子裡的全部食物;另一方面是累的,治療身體內外的燒傷耗去了他的大部分體力。
「他沒事吧?」李慶彎著腰跑過來問道,在荒人大軍靠近時,他就躲到了靠下的位置,免得被流箭射中。
「他說餓了……」陳瑞雪無奈的笑了笑,話音剛落,周圍就忽然亂了一陣。
原來又有一隊荒人兜了個圈子,繞到北邊較遠的位置盯著這邊,顯然也是想要突圍,只是礙於小黑的餘威,不僅躲躲藏藏,數量也少得多,僅有二十來人。
守城軍亂了一陣,試圖將那些人射死,但及時趕到的王俊制止了他們,隨後夏龍和范能也趕到了,他們將接手背牆的防務,免得變成了突破口。
「帶他去廚房吧,我們在這裡也幫不上什麼忙,還是別添亂了。」李慶雖然表情嚴肅,但心裡已經樂開了花——從剛才蘇牧嚇退前鋒營之後就開始樂了。
宋忠和申立雄是玄武族和白虎族的重要成員,四聖族以軍人為尊,他們當著這麼多官兵說出來的話,肯定不會反悔,這就意味著今後將有玄武族和白虎族的高手保護他,這是小事,關鍵是玄武族和白虎族表態了,有這兩族的支持,要拉攏其他影武族群就容易得多。
陳瑞雪和李慶二人帶著蘇牧來到玄甲軍的大食堂,也就是先前給蘇牧供應食物的地方,值班大廚正在努力準備食物,看到這個剛剛才要了十人份食物的年輕人橫著進來了,聽說是肚子太餓,餓暈了,頓時吃了一驚。
「師傅,有沒有什麼他能咽下去,又能填肚子的食物?」李慶向大廚問道。
打著仗,午飯晚飯都得派人送到城牆上,很多士兵被從睡夢中叫醒,直接就上城牆了,連早點都沒有吃,所以這位廚子現在忙得要命,只能說道:「找點米湯薑湯給他灌下去,很快就能恢復,找不到的話就自己弄,用那邊閒著的爐子,不要妨礙到廚房裡的人。」
陳瑞雪找了一圈,沒能找到米湯,薑湯似乎也不適合現在的蘇牧,只好自己動手煮粥,為了增加營養,她還把手邊能找到的一切食物都放進了粥里,雖然不擅長烹飪,但這碗粥煮得十分用心,一直用勺子攪拌著,沒有讓米飯粘鍋底。
一碗混了無數種食物、煨得很爛的粥端出來,吹涼後餵進了蘇牧嘴裡,陳瑞雪本以為這碗粥會很難喂,畢竟容易餵進氣管里把蘇牧嗆死,不過這個擔心在粥進入蘇牧嘴裡後就打消了,蘇牧沒有醒,卻貪婪的吞咽起來,只要有吞咽的動作,食物就不會進入氣管里。
半碗粥餵下去,蘇牧皮膚上的水泡開始消退,他又喝了一碗涼水,慢慢甦醒過來,在他笑吟吟的走進廚房之後,大廚立即就開始嘆氣。
幾分鐘後,蘇牧抬著一鍋食物走出來,但沒有拿碗,呼哧呼哧的吃了起來,李慶見他吃得香,手剛一伸過來就被蘇牧拍開:「我的,要吃自己盛去。」
…………
…………
宋忠已經殺成了血人,但自己並沒有受傷,這麼一會功夫,死在他手裡的荒人已經將近一百人,地方有限、地域有限,守城軍能做的不多,粗略算一算也就三件事:破壞對方的雲梯、擊殺爬到牆頭上的敵人、保護自己。
荒人不一定要靠梯子才能爬上牆頭,他們沒有焠體的概念和等級劃分,但也有修煉的方法,攀著牆磚的縫隙就能爬上來,只是比爬雲梯慢得多,下面有人不停的射箭掩護他們,死在牆頭的守城軍也越來越多。
腳下傳來了撞擊城門的聲音,瘋子將軍的心頭升起了不祥的預感,照這樣發展下去,城門說不定真會被拆了,餓紅了眼睛的荒人一旦進城,安生城內必定雞犬不留。
這座具有重大戰略意義的城池不能丟。
將一名爬上牆頭的荒人提起來砸下去,宋忠夠出身子看了看下面的情況,大門已經有了很大面積的破損,他很想跳下去把那些人統統殺光,獨自守住城門,但這樣做的話,自己人應該會被嚇到吧,這個時候軍心可不能亂。
門後還守著玄甲軍的前鋒營,也就是安生城的最後一道防線,想到阮小勉在戰場上的英姿,瘋子將軍稍覺放心。
拔開一支射向自己的箭,宋忠把手中已經卷口的刀貼著牆面扔下去,又搶過一支長槍,當成棍子一路橫掃過去,減輕了不少士兵的壓力。
可個人實力再強,在這種情況下也起不了什麼作用,除非能像蘇牧那樣,能讓影魂變大,大片大片的消滅敵人。
也不知道蘇牧怎麼樣了,他成功的為玄甲軍爭取到了布置的時間,也成功的牽制了荒巫,讓這邊的守城軍能夠和影魂一同作戰,荒巫已經死了,宋忠聽過很多次那種軍號的旋律,可萬一蘇牧也被殺死怎麼辦?不知道荒巫厲害的人,結局通常都會很慘,屍體通常都會很難看。
剛想到這裡,宋忠的思緒被突如其來的安靜打斷了,喊殺聲一直很大,亂鬨鬨的,安靜反而會讓人覺得突兀。
偏頭看去,瘋子將軍深深的鬆了口氣,只見蘇牧端著口鍋,一邊抓著裡面的食物往嘴裡塞,一邊東張西望的觀察著目前的情況,像是個長期潛伏於火車站與菜市場的扒手。
安靜只持續了兩秒鐘,在這段時間內,所有人的動作都停止了,之後才又熱鬧起來,該爬牆的爬牆,該砍人的砍人,該砸門的砸門。
沒過多久,爬牆的突然驚叫著摔落下去,砸門的節奏也因此而紊亂。
小黑在牆面上遊了一圈,對它來說,這個任務實在是簡單得要命,只要把扒著磚縫的手指拍開,其餘的交給地心引力就行。
就這樣,蘇牧一邊吃東西,一邊讓小黑四處解圍,爬牆的人多就對付爬牆的,砸門的人多就對付砸門的,北城牆的攻勢,境被他的影子給壓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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