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系：異化 57，阿西莫夫（三）

    簡短的談話之後，賽真便和柯林辭別了。儘管柳郁一直想要邀請柯林去福利院做客，但柯林並沒有這種打算，現在的他連眼睛都只有一個，不想離開吉隆坡和賽真前往天梯城。

    將賽真和阿米送到工廠門口之後，柯林突然扭頭看著柳郁，問道：「柳郁，我可以相信你麼？」

    「啊？」柳郁看著柯林，理所應當的點點頭：「當然啊，老闆，這麼多年，你交給我的工作，我不都做完了麼？」

    「很好，非常好。」

    柯林滿意的點點頭，說道：「現在，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你去做。」

    「什麼事？」

    柯林彎下腰，貼在柳郁的耳朵嘰里咕嚕的說了幾句。

    柳郁本來還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可是聽柯林說完之後，她便立刻神色大變，說道：「不行，老闆，你不能這麼做，賽真哥馬上就要結婚了，你怎麼能……」

    「噓！！」

    柯林卻立刻捉住了她的嘴巴，把手指比在她的嘴邊。

    柳郁驚恐的瞪著眼睛。

    柯林緩緩把手移開，問道：「阿郁，你對太陽系了解多少？」

    「太…太陽系…八….八大行星….」

    柳鬱結結巴巴的說道，眼中的驚恐揮之不去。

    柯林搖搖頭，輕聲說道：「那都是表象，阿郁，那是表象。這裡是一口坩堝，沸騰毒熱的坩堝。在這口坩堝里生存的人，沒有人可以跳脫出去。而這口坩堝里只有兩個屬性，那就是生與死。我們生，他們死。他們生，我們死。」

    柳郁把眼睛瞪的大大的，她下意識的想反駁，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柯林指著工廠內的那群合成人，說道：「我從來不覺得他們與我們有什麼不同，但為何他們只能一輩子呆在這裡，原因很簡單，他們失敗了。難道你也想我失敗，然後一輩子和我呆在這裡嗎？」

    柳郁順著柯林的手指看去，而後，她眼神逐漸黯淡下去，柯林鬆開手，說道：「還記得那一天和我們一起死掉的同事麼，他們已經在火星上化作了灰燼。如果我們吸取教訓的話，那麼那場事故還算有些價值，如果我們不吸取教訓，那些人就死的毫無意義。」

    「可是老闆，無論你怎麼說，讓我去…」

    柳郁捂住了腦袋，使勁晃了晃，說道：「太離譜了太離譜了，老闆你的想法為什麼總是這麼離譜啊。」

    「傻瓜。」柯林淡淡說道：「我是為了保護他們，你明白麼？」

    「誒？？」柳郁一頭霧水。

    「仔細想想罷，你我都是貝克萊美的一員，那些人針對的不僅僅是我，還有整個貝克萊美。你覺得他們找不到我就不會想辦法麼？」

    「是啊…」

    柳郁面色蒼白，她手指擰成了麻花，分外糾結。

    「這件事只有你來做。」柯林說道：「如果你不想那天的事重演的話，我們只能這麼做，如果現在不團結，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可是…」柳郁還想說什麼。

    柯林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頭，說道：「這是最後一次，相信我，相信你的老闆。只要我們戰勝合成人公司，那麼在這片星系中，我們便再無敵手，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放鬆的在海邊曬太陽，沖衝浪，再也沒有殺伐，再也沒有算計。」

    柳郁被柯林摸頭，眼睛逐漸變得亮晶晶。

    「我們麼，老闆。」

    柳郁期盼的看著他。

    柯林看著柳郁的眼睛，良久，他緩緩點頭。

    「我們。」他說道。

    ……

    ……

    時間飛逝。

    很快，一周過去了。吉隆坡陰暗的角落的廠房中，上演著熱火朝天的一幕。廠房外，一輛輛巨大的懸浮卡車載著無數昂貴而精密的儀器，從地球的各個角落飛來。

    而在懸浮車下方，一群群黃眼合成人則在僱傭兵的呵斥下，抬著沉重的儀器和加工工具向廠房走去，偶爾有合成人不堪重負倒在地上，僱傭兵也絲毫沒有同情，直接將倒地者拖走，隨後讓更多的人頂替上去。

    而在廠房內部，則乾淨的沒有一絲灰塵，入口處，層層疊疊的消毒間將內外隔開，消毒間內，則是無數自動運轉的流水線和機械手臂。它們悄無聲息的將那些最精密的零部件加工好，隨後送往工廠的頂端。

    廠房的最高處，戴著黃金面具的柯林正站在三台嶄新的巨人面前，它們兩男一女，每一個都有著淡灰色的軀殼，站在透明的無塵車間中，張開雙臂，任由無數機械手臂在身體上飛舞不止。

    在它們的臉上，柯林取消了擬人化的五官，取而代之的則是完全透明且無比的密集的複眼，這讓它們的臉龐看起來就像蒼蠅的眼睛一樣。而這次升級也讓柯林擁有了超廣角的視覺和近乎超常的動作感知，尋常的動作在他的眼中幾乎變慢了數倍。

    不過，為了它們更像本尊，柯林給它們每一個人都加上了說話的嘴巴。儘管對於它們三個來說，嘴巴完全是可有可無的器官，但這樣柯林看著更加舒服。

    隨著下面將更多的零部件送上頂層，一些細小的機械螢火蟲在無塵車間的頂端飛舞起來，它們的身體亮著微弱的光芒，悄無聲息的圍繞著三隻巨人飛舞。

    其中一隻螢火蟲飛到了柯林的臉龐上，他的數隻複眼將它全身上細節都傳遞到了柯林的腦中，這是他迄今為止最滿意的工程傑作，他相信，整個太陽系內，除了他之外，再也沒有第二個人可以做到如此精妙的設計。

    不過，為了達到如此精妙的設計，柯林在短短一周內燒掉了上百億信用幣的材料，光是搬運機器，就累死了幾十名合成人。

    他一點都沒有和那個會計客氣。而那會計倒也光棍，儘管他從來沒有和柯林見面，也沒有和柯林說過一句話，但無論柯林提出多麼離譜的要求，這邊的僱傭兵都會在第一時間滿足他。

    這讓柯林對那個素未謀面的傢伙稍稍多了一些好感。

    做大事的人，就該如此。

    他摸了摸自己的太陽穴，那群飄舞的螢火蟲飛進了三隻巨人的體內，隱匿在它們的組織和皮膚之中。

    而後，三隻眼睛依次甦醒過來。它們一點點的抬起手臂，除掉了身上的接頭和導管，而後，身體依次變形，蜷縮成了棱形的眼睛，如同游魚一般，在空中游到了柯林身邊，速度不快。

    柯林摸了摸自己的新眼睛，有些遺憾。

    此刻的他已經不再年輕，大腦的反應速度也沒有年輕時那麼快了。作為人類，他腦容量有限，無法將自己的三隻眼睛的用途開發到極致，甚至開發到百分之十的水平都夠嗆。

    如此強大的硬體，如果只是作為眼睛，多少顯得有些暴殄天物的意味。

    如果可以，柯林希望有一個頂尖的程序來配合它們，幫助他將三隻眼睛開發到極致。

    頂尖的程序……

    柯林看了看時間，轉身向工廠外走去，是時候將自己走丟的那部分找回來了。

    ……

    ……

    數日後，天梯城的空天碼頭，一身風衣戴著黃金面具的柯林獨自一人從懸浮車裡鑽了出來。此刻的天梯城和當年他離開地球之時沒有任何區別，無數高聳的天梯矗立在海洋之中，隨著海水的力量微微搖擺。

    唯一有區別的就是路人看他的眼神。

    離開地球時，他是籍籍無名的創業者，他是瀕臨破產的失敗者。而當他回來時，他已經是火星首富，太陽系最成功的企業家，三十一世紀的新神話。

    就在他出現在碼頭的一瞬間，立刻就吸引了無數人的視線，他的黃金面具太過顯眼。以至於很快就有人匆匆圍了上來，舉著手機對著他。

    「呀，是藍塞爾老師嗎？還是cosplay的啊？」有人不確定的問道。

    「肯定是cosplay吧。你沒聽說藍塞爾在火星出船禍意外身亡了嗎？」有人舉著手機說道。

    「倒也是，不過兄弟你這身cos的還蠻像的。就是眼睛不像，柯林藍塞爾的眼睛是球狀，你這個是棱形的。」有人對柯林品頭論足。

    「面具是純金的麼，還是銅鎏金的啊。」

    有人說道：「看起來像是銅鎏金的，我在火星見過藍塞爾本人，他的面具比你這個要亮不少。」

    「什麼？你見過藍塞爾本人？快跟我們說說！」

    ……

    一群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路人圍在柯林身邊嘰嘰喳喳，柯林也不管他們，就自己站在碼頭等著。

    過了一會兒，一輛豪華的黑色懸浮車從天上落了下來，車內，一個壯漢探出頭，對柯林喊道：「是柯林叔麼，賽真叔讓我來接你。」

    柯林的眼睛伸出幾隻手臂，不由分說的分開人群，登上了那名男子的懸浮車。

    身後那群舉著手機的人一愣，由於柯林在太陽系的巨大名氣，導致很多人都把他當成了是一名cos愛好者。可眼睛裡伸出手臂，這無疑就像看見一名鋼鐵俠cos愛好者在漫展上真的飛起來了一樣離譜。

    反應過來之後，他們尖叫的跳起來，跟在懸浮車後面，興奮而狂熱的揮舞手臂。

    「岳父！岳父！」

    「岳父！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