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真的要哭出來。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江呈軼又無語,聲音沙啞、罵道「把眼淚憋回去。等我真的死了,你再哭。」
薛青立刻止住眼裡的淚花。他這次嚇得六神無主,顛倒神魂,實在後怕極了,於是揚起手,在眾人面前突然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江呈軼雙目睜大,這雙桃花眼裡微紅的血絲顫了一顫。他吃驚的盯著薛青。
只見薛青痛哭流涕道「怪我!怪我!都怪我!若我跟在主公身邊,主公您就不會受這麼重的傷了。」
他又狠狠抽了自己幾個嘴巴,嘴裡念念叨叨、嗚咽凝涕。
江呈軼氣若遊絲,看見此景哭笑不得,蒼白的唇略微一抿,虛弱道「即便你跟在我身邊,恐怕也敵不過那刺殺我的人。你要想想,連我都打不過那人,可見此人武功多麼高強?」
說起來,這算是一件丟臉的事情,想他堂堂窮桑皇子,又是南雲都的後嗣,更是九重天上尊貴無比的雲菁上神,如今卻在凡間被一個凡人重傷至此?!這若是傳出去,恐怕也沒人敢相信。
江呈軼用手指輕輕拍了拍額頭,煩悶氣燥。
薛青抽噎著問道「主公主公,那您知曉是何人刺殺您嗎?」
渾身乏力的郎君,雙目滲出寒霜,嘶啞道「那人帶著幕離,我看不見他的樣貌。」
他盯著帳頂的緋色飄紗,緩慢而優雅的眯起雙眼,完美的臉部線條勾勒出如冰山寒淵般的冷酷。
攻擊他的人,雖然看不清樣貌,可打鬥時的身形招數卻令他異常熟悉。
薛青不知這一點,心中擔憂後怕,絞勁腦汁道「究竟是何人,要至您於死地?主公,我現在便去查一查。這世上能與您勢均力敵,還能傷了您的人,屬下單手也數不出幾個。只要一查,那幕後之人便會遁形。」
他轉身就要走,江呈軼卻及時伸手將他拽住。他此時面容灰白,唇角扯平,眸光收縮,變得異常嚴肅「不要查。這個人是誰,我已有眉目。現如今,我還有另一樁事要你去做。」
薛青懵住,神色訝然「主公不是沒瞧見他的長相?」
江呈軼露出古怪的表情,目光勾勾的盯著他,卻不說話。
薛青被他盯得頭皮發麻,心驚肉跳的吞了吞喉結,放棄了上一個問題,小聲道「主公、主公要我做些什麼?」
江呈軼這才將目光轉移,人雖虛弱,卻鎮靜自若「讓人準備文房四寶,我要修書兩份,分別快馬加鞭送至北地與會稽。」
薛青點點頭,親自去辦此事。
屋中留下一干僕婢與醫令,靜悄悄的,誰都不敢出聲。江呈軼吃力的挪了挪身子,低眼瞧了一下腰上的傷勢,那裡隱隱的痛,如被銀針卡住,死死扣著血肉一般,讓他疼痛難忍,額上仍不停的冒著細細的涼汗。
這時,外面傳來了一陣對話聲。
「主公還沒回來?」沐雲溫柔細弱的聲音傳來。
江呈軼立即豎起耳朵聽,全身緊繃起來,心神不寧。
薛四的聲音緊隨其後「主公主公仍未歸。」
江呈軼聽著,只覺得不妙這傻小子如此緊張,恐怕要露餡。
他太了解沐雲,果不其然,沐雲疑惑道「這都什麼時辰了?他即便是步行,也該回來了。我都小憩了好一陣了,他竟還在外頭逗留?」
薛四面對女君的質問,有些答不上話「這、這、屬下也不知道為什麼主公還沒回來,可能是外面有什麼事耽擱了?」
沐雲冷冷盯著他,輕挑眉尖,遂冷笑道「薛四,你這撒謊的本事,真是一點也沒有長進。」
薛四一抖,話卡在喉中,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屋內的江呈軼,心已經懸到了心口。
「女君,我、我真的沒有撒謊主公真的沒有回來。」薛四緊張到冒汗,結結巴巴的說著。
他越是這樣,沐雲便越是懷疑。
她故意點了點頭,而後揚高音調,呵呵一笑「哦那看來真是沒回來吧。」
沐雲轉身作勢要離開。薛四好不容易鬆了一口氣,還沒緩過神呢,便見沐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身衝來,一腳踹開了他身後的屋門。
薛四嚇得六神無主,下意識愣了片刻,然後還算反應迅速的衝到沐雲面前,擋住她道「女、女君,主公真的不在屋中。」
沐雲勾唇,眼眸生出一絲冰寒,言語間很是不悅「你當我傻?他若真不在,你會這樣攔著我?」
薛四上唇下唇不斷顫抖,牙齒磕在一起,不知該怎麼解釋。
沐雲剜了他一眼,就要往裡面沖。
薛四面露難堪,拼命攔著,一個勁兒的阻攔道「女君女君您不要為難屬下,屬下不能讓您進去。」
沐雲原本就在氣頭上,眼下更生氣了。
於是語出厲詞「江呈軼?江夢直!?你到底在裡面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這麼讓你的人攔著我?」
薛四不敢碰眼前的女子,又要費勁攔著她。
沐雲已經作勢要出拳腳,薛四嚇得縮成一團躲在珠簾之後,生怕她衝上來將自己暴揍一頓。
畢竟,女君狂躁起來是能將房子拆了的。而他的武功又遠遠不如她。
但,作為江呈軼的貼身長隨,薛四心裡雖然害怕,但仍然堅定不移用身體當肉盾擋在屏風前,不讓沐雲靠近半步。
直到古木屏風的另一頭傳來一聲清涼低悅的啞聲「薛四,讓她進來吧。」
薛四面色一僵,停止了他視死如歸的遮擋,站在那傻傻的回答道「主、主公,你」
話還沒有說完,這小青年便被沐雲狠狠推開,腳下踉蹌幾步,差一點沒站穩。
沐雲臉色疾厲,繞過屏風去往內里時,卻見江呈軼一臉若無其事的坐在書案前,手中正拿著一卷書,頭靠在右側的墨青矮榻上,慵懶的閱覽著手中的書籍。
他不知何時換了一身墨色的袍子,將他挺拔身姿遮掩的嚴嚴實實。
她露出怪異的表情,怔怔的盯著他看。江呈軼從不穿玄深色的衣袍,他嫌棄這類衣袍太老成,穿在他身上十分不符氣質。他酷愛藍袍,天藍、黛藍、藍灰一貫是他最愛的三種。可如今,他卻沒穿,這不禁令沐雲心生怪誕之意。
瞧著裡屋並沒有什麼其他異常,這令沐雲迷惑不解「你在看書?」
江呈軼嗯了一聲。
沐雲蹙著漂亮纖細的黛眉「那作甚讓薛四這般拼命攔我?」
江呈軼不答。
屋裡一群人站在一旁,一直陪侍的醫令卻不知藏去了哪裡。
沐雲環顧四周,覺得氛圍很是奇怪,又說不出哪裡有古怪,便問道「你既然閒著看書,為何要招這麼多僕婢侍候?府里還有許多事務需要人手,女使小廝們都忙不過來,你倒好將人全都找來,是想做什麼?」
江呈軼此刻微微低著頭,沒在她面前露出正臉,因而他慘澹的臉色並沒有被沐雲發現。
他這樣坐著,已是萬般難受,若仔細觀察,便能發現,此刻他握著書卷的手正瑟瑟顫抖,但他又極力克制,因而並不明顯。
見他不回答,沐雲心下更為惱怒道「怎麼,上午吵過一架後,你就打算一輩子不理我了是嗎?」
江呈軼始終低著雙目,不去看她。他腰際的傷口因坐姿不當,再次崩裂,此刻正一點點滲出血來。
他咬著牙,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常一些「若是府上事務繁重,你便將他們帶走吧。」
冷冷淡淡一句,沒有溫度。
沐雲忍不住委屈。
其實,她尋過來,是覺得早上她說得那番話的確有些不妥,她明明心裡很清楚,她愛的這個人本來就是個極其好面子的人。卻仍是分毫不留情面的諷刺他,甚至還拿往事激他。回府後,午休時,她便後悔了,但又因自尊心不肯先來認錯,總覺得他反駁的那些話,也是口不擇言之語,讓人十分生氣,所以想著,或許再等等,他能向她服個軟。
可現在,江呈軼這樣不咸不淡的態度,實在令她惱火。
她苦澀一笑,臉色分明不好「不必了。你既然要人服侍,就讓他們留在這吧。我走了。」
她很是失落的轉身,低著頭,一步步磨蹭著走出去,希望江呈軼能抬頭看她一眼,哪怕一眼,她也願意立馬服軟。她與她,已有將近半年未見了。這半年的煎熬、思念,不比從前減半分。
但,江呈軼仍沒有抬頭看她。
沐雲氣憤甩袖,羞惱的衝出屏風,奪門而出,眼淚不爭氣的從眸中湧出。
見那抹嬌小身影消失在屏風另一頭,江呈軼才敢松下神經,一直用力支撐著自己的左臂在此時像是被抽光了力氣,突然軟了下去。
他猛地摔在地上,緊緊蹙著額心,又一次陷入了昏迷。
此時,躲在床榻後方與沉檀箱木間隙中的醫令迅速奪步奔出,三兩步到他身邊,驚呼道「江大人!」
江呈軼死死閉著眼,五官縮在一起,陷入水生火熱之中,已完全聽不到外界的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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